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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二爷,我家公子特吩咐老奴在这里伺候二位爷,他那边一忙完马上就来了,定是无心让二位爷久侯的。”
管家立马陪笑解释着。
“哼,这世界上能让我二哥等的人可不多,要不是看在四弟今儿个寿辰的份,这事儿二哥能依,我也不能依。”
赫昭楠哼了一声说着,目光一抬,笑着冲着石桌对面的伍天覃道:“对吧,二哥。”
说着,还不待那伍天覃回答,便又见那赫昭楠兴致一起,冷不丁改了个话题道:“哎,二哥,一会儿四弟来了,咱们的赌局便能一见分晓了,二哥,你猜谁输谁赢?”
赫昭楠兴致勃勃地说着。
说话间,仿佛还朝着伍天覃的身后某个方位瞄了一眼。
被点名的伍天覃淡淡扫了赫昭楠一眼,并没接他的话,而是目光落到了管家身上,道:“四弟在忙活什么?”
管家犹豫了片刻,面露苦涩尴尬道:“禀二爷,长生……长生公子来了。”
管家说这话时,似有些难以启齿。
在这吃人的世道,断袖,断背这般言论是可毁天灭地的,然而他家公子却依然我行我素,离经叛道,气得老爷都没脸回府了,是日日拘在军中,眼不见为净,就连今儿个都未见露面。
这话,往日管家可不敢在外人跟前提起,可在伍二爷和赫三公子跟前,倒也无妨。
管家忧心忡忡的说着。
伍天覃闻言,与赫昭楠对视了一眼,纷纷了然,片刻后,前者似用余光扫了眼身侧那抹浅蓝色衣衫一眼,而后,撂开华袍,缓缓起了身。
“二哥去哪儿?”
赫昭楠见状,立马跟着起身问道。
伍天覃摇着扇子,淡淡道:“去接个人,该到门口了。”
赫昭楠有些意外,眼前顿时一亮道:“何人竟劳得二哥亲自去迎?”
一时好奇得恨不得刨根究底。
伍天覃却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直接缓缓跨步而去,刚走几步,身后歪在亭子护栏一处的元宝儿立马抱紧了怀里的包袱,难得有些紧张似的,立马紧随而去。
不想,那伍天覃就跟后脑勺长了眼似的,头也不回,却将扇子微微一扬,淡淡道:“不必跟着。”
话一落,他大步跨出了凉亭。
徒留下元宝儿杵在亭子边角,一时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话说元宝儿并非胆怯之辈,他素来有些小心眼小聪明的,若是往日,随那伍天覃去了旁的府上游玩,他定是恨不得那伍天覃将他打发得越远越好才好,可今儿个,元宝儿心里头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来。
确切来说,这股不好的预感,又或者心头的一抹怪异之处,是打昨儿个一早开始的。
最开始,是他那般戏弄那伍天覃之后,依照元宝儿的猜想,那伍天覃准绕不过他,这才费心费神的躲藏了起来,后又见他竟张罗着满院子,满府的搜查他,更一度验证了他的猜想,原本以为被那姓伍的逮住了后,要被他千刀万剐,竟不想,轻而易举的就放了他,非但没有□□上的惩罚,甚至就连言语上的迁怒也未曾有过分毫。
那日,天还未亮,那伍天覃便一反常态的捧着本书枯坐在卧房内,仿佛心事重重,而那日,他明明是藏在了那伍天覃的浴房后头的,可醒来却是打伍天覃的软榻上苏醒过来的,且连他的鞋袜都一时不见了去处。
当时的元宝儿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了,不过那时,他被那姓伍的“宽宏大量”的饶他一命,被这个巨大的欢喜迷了脑,便未曾深想,可自那日往后,那姓伍的便性情大改,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似的。
譬如,今儿个一路,他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若是搁在平日里,元宝儿恨不得烧高香了。
可今儿个,一切的一切却无比提醒着他,一切非同寻常。
所以,就在方才,元宝儿偷偷将怀里那个包袱掀开了一角偷看了一遭,原本以为那包袱里头藏着的是那姓伍的送给楚四公子的生辰贺礼,所以,一早常胜才会一反常态的百般叮嘱,可当他将包袱扯开一角定睛一看后,瞬间傻了眼了,那包袱里包的并不是什么珍贵贺礼,竟熙熙攘攘的塞的全部都是他自己的私人物件。
衣裳,裤子,鞋袜,就连他偷藏的那块帕子也塞里头了。
竟是他的全部家当。
那伍天覃将他的全部家当包起了作甚?还塞到了他的怀里,让他随身抱着?然后连人带包袱的将他整个人领到了这一处毫不相干的地方来,再联想到日前,那姓伍的在梨园让他换女子的戏服,再加上方才一路走来,那赫三公子明里暗里的暗示,元宝儿瞬间脑海中白光一闪,一个荒唐又吓人的念头瞬间在脑海中浮现了起来。
那姓伍的杀千刀的狗日的,该不会是要将他给当作货物,当作阿猫阿狗似的,随便发卖了或者送了人罢?
所以,并非那姓伍的今儿个忘了备贺礼,而是这贺礼就是他本人?
这个念头一起,元宝儿瞬间便坐立难安了。
要知道,他虽不是伍家的家生奴才,可任其打杀,可毕竟他的卖身契握在了那姓伍的手里,随随便便弄死他这条命都不过小菜一碟,更甭提随意发卖或者送人呢。
府中有那刁奴,便有被发卖走的。
元宝儿曾亲眼目睹过。
而他元宝儿,去了凌霄阁不过一个多月,却也确实弄出了不小的阵仗来,可是,可是在元宝儿心目中,至多不过遭几顿打罢了,从来没想过,会轮为发卖或者被送走这一步啊?
并且,随着在那凌霄阁里头待着日子越来越长,对那姓伍的倒也渐渐多了几分了解来,虽那大鳖怪性情乖张,阴晴不定,可元宝儿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对自己还算开明大度的,并没有打从心眼里厌恶他,刁难他,所以元宝儿才敢揣摩着他的脸色大行其道的。
不过,纵使如此,元宝儿依然对他不喜,心中早已盘算好了,如今大公子回府了,正要暗戳戳的谋划着该怎样投奔大公子麾下,不想,竟赶在这样的关头,要将他给送了人,元宝儿能不紧张,惊恐,及愤恨不已?
太守府虽于他而言,似座大蒸笼大地狱,那伍天覃于他而言,似个大修罗阎王,可到底是他生活了整整两年的地方,那里头他熟门熟路,这若冷不丁的将他送去另外一个陌生之地,焉知是福是祸?
更要紧的是,他若被发卖或者被送人呢,他爹娘回头来寻他该怎么办?
元宝儿心头难得涌现出一抹心慌意乱了来。
“哎,那么黏着你们家主子作甚?你们爷又不会跑了?对了,知道你们爷这是去迎哪个了么?够大面儿啊,竟劳他伍二爷亲自去迎。”
话说,赫昭楠一路目送伍天覃消失在庭院方悠悠收回了目光,目光一扫,落在了亭子口那个来回踱步,略有些不安的细瘦身影上,赫昭楠漫不经心的发问着。
话一落,便见那元宝儿抱紧了怀中的包袱,朝那赫昭楠脸上一瞪,道:“我哪知道。”
说完,只咬着牙,气冲冲的闷头返身回来,朝着方才那凉亭旁的护栏边上一屁股坐下,只鼓着张小圆脸,怒气冲冲,又垂头丧脑的。
赫昭楠冷不丁被个小儿一吼,顿时将扇子一收,将眼一瞪,只嘿了一声道:“好你个小儿,竟敢对本少爷甩脸子,真真好大的胆。”
又道:“你们爷俩今儿个是吃了炸雷么,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你爷对本少爷甩脸子,本少爷受了,谁让他是本少爷的二哥呢,可你一小小奴才,竟也敢对本少爷吆五喝六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赫昭楠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气来。
元宝儿见状,肩膀一垮塌,看了赫昭楠一眼,道:“赫三公子,我家爷是不是要将小的给发卖了?”
元宝儿咬着唇,神情低落的问着。
赫昭楠闻言,神色一愣。
第94章
话说赫昭楠见那小儿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时想起头两回见到他的情形,他赫三爷一贯贵人多忘事,尤其是这些下人的闲杂事情,压根就入不了他的眼,倒是奇怪的对这小儿两回见面都印象深刻。
一回是在伍二哥的院子里,险些被人将舌头给绞了,可尽管如此,那凶神恶煞的一口反咬的小模样倒是令他印象深刻。
再后来,在梨园时,竟敢跟他二哥当场唱反调,还得劳他二哥半威胁半哄着使唤他行事。
赫昭楠当时印象深刻极了。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竟有那能耐,让一贯刁钻又难搞的伍二爷对他印象大改,当真奇人也。
且那日他隐隐察觉到伍二哥对那小儿有些偏爱,便故意半打趣半调侃的跟二哥打了这么个赌,不想,二哥竟一口应下,又一时变得有些狐疑了起来。
直到今日见二哥兴致不佳,以为是那个赌约的缘故,却偏偏又信守承诺,将这小儿带了来,更是还难得贴心让其将家当都全带来了,一副潇洒大方又毫不在意的派头,便让赫昭楠更是有些琢磨不透了。
这会儿见这小儿心思如此玲珑,竟早早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心里有些意外,面上砸吧了两下,道:“若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叫元宝儿罢?元宝儿,怎么着,二哥不是最难伺候的主子么,伍二爷刁钻难搞的名头,在整个元陵城可是人尽皆知,本少爷记着头一遭见到你的时候,还险些被二哥绞了舌头,后来又逼着你着女装,这样凶恶的主子,旁人逃都来不及了,怎么,你竟还舍不得了似的?”
赫昭楠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着问着,顿了顿,又指着满院的庭院道:“你看,这楚家的富贵可并不在伍家之下,何况,楚家规矩森严,尤其是那楚四公子我那四弟,更是个和善之人,要我说,你若想投个安身之所,这儿可比伍家强多了。”
赫昭楠难得一脸正色的说着,虽没有正面回应元宝儿的问题,但是也算是侧面应证了。
不想,话一落,便见那元宝儿梗着脖子咬牙道:“这能比么?那皇宫里头还更加富贵呢,总比你赫家更要气派富贵罢,若回头将你阉了送到宫里头去享福,你乐不乐意?”
元宝儿冷哼一声,朝着那赫昭楠翻了个白眼,道:“事情没安你身上,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清闲自在,轮到你被跟个猫儿狗儿似的随随便便发卖送人的时候,我看你只怕要哭得满地打滚了。”
元宝儿气得冷嗤一声,说着。
他这陡然撂出来的一番话,只顿时气得那赫昭楠一把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咬牙指着那元宝儿气得脸色翻滚道:“大胆,你……你这小儿,你你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赫昭楠已经算是对这小儿无比耐心了,却不想,这小儿变脸比他主子还快,前一刻还可怜兮兮的,下一刻便立马混账蛮横了起来。
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缘何时隔不过一月,他那伍二哥缘何对这小儿态度如此天壤之别,甭说一个月之内,怕是一日之内,一个时辰之内,他都得被这小儿气得吐血好几回。
赫昭楠被这元宝儿气得原地打转。
“算了,问了你也没用,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伙的,何况,你又做不了我家那位爷的主。”
不想,见那赫昭楠气得跟只□□似的,元宝儿瞅着闹心,只将身子一转,干脆背对着眼不见为净,只捧着脸为自个儿的前程和处境发愁,又鼓着脸费心巴脑的想起了主意,想着能够让那大鳖怪“收回成命”的主意。
见元宝儿倒先嫌弃上了,只一脸嫌弃的转身,甚至拿个屁股蛋子对着赫昭楠,赫昭楠气得心口直突突,一时气笑了,正要噌地一下冲过去将那不长眼的狗东西教训一顿,不想,这时——
“二哥,三哥——”
远远地,只听到一声高昂欢快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一时打断了赫昭楠的举动。
赫昭楠咬着牙关甩着袖子转过身来,远远望去,只见那游廊底下,楚四公子楚文方正一脸带笑,加急了步伐大步朝着这头赶了来,待走近了几分,才见他的身后还跟着梨园的头牌旦角长生。
“三哥,怎么就你一个,二哥不也来了么,二哥人呢?”
话说楚四公子楚文方一过来便大步朝着赫昭楠走了来,他心情大好,笑意融融的与赫昭楠招呼着,话一落,还不待赫三回应,便又立马兴冲冲道:“三哥,我方才与长生一道编排了一出新戏,正在收尾的时候了,想着编完再来,省得一会儿忘了,可是让你和二哥久等了,对了,怎么就三哥你一人,二哥人呢,有几日未见他了,弟弟我正有事情要求二哥呢?”
话说,楚四公子一脸兴致勃勃又迫不及待,许是一路走来,脸上泛着微红,看上去红光满面。
到底是寿星公,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话一落,身后长生便也立马朝着赫昭楠作揖见礼道:“赫三公子。”
赫三冲着长生点了点头,目光一扫,看了楚四一眼,道:“四弟。”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顺气着,道:“二哥去门口迎人呢,一会儿就来。”
说话间,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饶是楚四神经大条,这会儿也瞧出来赫三的不对劲来了,嘴上一脸好奇的问着:“二哥去接哪个?还有哪个要来?能劳二哥大驾的倒是令我好奇了。”
眼睛却一直盯着赫三打量着,良久,终于忍不住犹豫问道:“三哥,你……你怎么了,可是下人伺候不周,还是恼了弟弟来迟怠慢呢?”
楚四心有戚戚的问着。
却见那赫三甩着扇子咬牙切齿道:“不干你的事。”
说着,咬牙偏头朝着身后扫了一眼,气急之余,见身后那小儿依然背对着缩着,卖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赫三依然愤愤不平,正要拿楚四当裁判,好似将那小儿批判一通,不想,话到了嘴边,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回味过来了,只瞬间勾唇一笑,指着凉亭底下的随从招呼道:“百里,将东西呈上来。”
话一落,那唤作百里的随从立马扛着个锦盒过来,赫三指着那锦盒道:“四弟,这是三哥给你送的贺礼。”
说着,见那楚四一脸兴冲冲的正要打开,赫三却立马摆了摆扇子,道:“别别别,先别,三哥给你的礼物跟二哥比起来可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四弟,知道今儿个二哥给你备了什么大礼么?”
赫三笑语嫣然的一脸卖关子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