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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财立马道:“在厅子里张罗爷外出一事呢。”

元宝儿闻言,嘴里嚷了一句“这便过去”,便朝着正房方向晃荡了去,途中在游廊底下正好遇到了游廊上的欢儿,二人一个在底下走着,一个在上头走着,欢儿见了元宝儿,立马趴在游廊护栏上伸出个圆脑袋道:“宝儿哥,昨儿个咱俩挤散了后你上哪儿去了,我在渡口寻了大半天,实在等不及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要落饭了才急匆匆赶了回来,还以为你早就回来呢,哪曾想竟寻你人影不到,一直快等到落灯了,还不见你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府里时辰一到便锁了门了,你该不会今儿个一早才回的罢。”

欢儿叽叽喳喳的问着。

元宝儿打了个大大的哈切,睡眼惺忪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小爷我啊寻你寻得迷了路了,大半夜钻狗洞回的府。”

元宝儿漫不经心的睁眼说着瞎话。

欢儿一听,差点儿惊得跳了起来,只一脸着急道:“当真?”又道:“你说你怎地那么傻,寻不到人你不知先回府啊,作甚要一个人在外头瞎找了,早知道早知道咱俩昨儿个便不该去凑那个热闹了,划船一眼没瞅着不说,还差点儿被挤成大肉饼了,对了,昨儿个我还赶上官府在拿人,好家伙,将整个渡口全都给封锁了起来,不知在拿什么滔天罪犯,整得吓死个人。”

欢儿滔滔不绝的说着。

元宝儿挠了挠耳朵,翻了个白眼道:劳什子滔天罪犯,那帮草包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爷爷如今正好生在你眼前杵着呢。

话说二人在说话间,正房常胜踏了出来,远远见元宝儿跟欢儿在闲聊,顿时朝着元宝儿高声招呼道:“元宝儿,过来。”

这话一起,元宝儿与欢儿纷纷停止了交谈。

欢儿吐了吐舌头开溜了。

元宝儿加快了步子晃了过去,懒洋洋道:“胜哥,一大早的,有何吩咐。”

常胜闻言,却定定地看着元宝儿不说话。

他那眼神……略有些奇怪。

元宝儿一时摸了摸他的圆脸,又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有眼屎没擦干净,正要抬手擦拭来着,这时,常胜忽而将手中的一个青布包袱塞到了元宝儿地怀里,半晌,盯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拿好了,一会儿爷要出门,好生跟着伺候着。”

常胜说着,又定定看了元宝儿一眼,随即冷不丁苦口婆心道:“你啊,都十三十四了,不小了,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回头有你吃亏的时候。”

常胜说着,复又盯着元宝儿叹了两口气,叹得元宝儿一头雾水,就跟要同他永别了似的,半晌,只见元宝儿好奇的掂量着手中的包袱道:“这包袱里头装的啥,怎么这么重?”

又道:“爷今儿个要上哪儿啊?怎么要我跟着,不是有胜哥你么?”

常胜是那伍天覃地贴身随从,元宝儿不过是个院内跑腿的,往日里只有常胜不在时才让他跟着外出。

元宝儿挠了挠脑门追问着。

常胜复却又盯着他叹了口气。

元宝儿:“……”

这一大早的,怎么了,怎么唉声叹气着,元宝儿正瞪着眼睛再要追问时,这时,门前一道黑影一晃,只见那伍天覃背着手从屋子里头跨了出来。

这日那姓伍的倒是不见任何花枝招展,一身玄色华服,上头黑色莲花纹若隐若现,端得一副威严肃穆做派,又见那他剑眉斜飞,狭长的鹰眸里锐气逼人,竟收起了往日里的笑模笑样,端得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只见他目不斜视的从常胜,元宝儿二人身前跨过,从头到尾,目光没有扫过身侧元宝儿身上半眼,就跟没有瞅见过他似的,直接背着手直径大步跨下了台阶。

一直待下了台阶,元宝儿还在歪着脑袋瘪着嘴将那道背影偷偷打量着,只觉得从昨儿个一早起,那大鳖怪便怪怪的,莫不是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锋芒过盛,遮住了这位元陵城第一贵公子的光芒不曾?

哼,就你这样的,还想跟大少爷比?

元宝儿瘪着嘴,一脸嫌弃着。

“还不快跟上去。”

这时,常胜推了元宝儿一把,低声提醒着。

元宝儿差点儿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一抬眼,只见那伍天覃竟已经背着手跨到了院门口了,元宝儿嘴里嘟囔了一声“奇奇怪怪的”,便费力抱紧了手中的包袱,一溜烟跑了上去。

马车里,伍天覃阖着眼,闭目养神。

元宝儿挨着马车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手中的包袱沉甸甸的,见那伍天覃一直闭着眼,元宝儿便躲了个懒,将包袱塞到了一旁的长凳上,期间马车摇摇晃晃,青布包袱里被晃出了一角,隐隐约约好似看到里头露处灰色粗布一角。

奇怪,看那面料粗糙得可以。

像是府中下人统一发放的下人服似的,元宝儿便有着那么一身。

看着包袱里头不像是些贵重物件,缘何出门时常胜还特意嘱咐他看好了。

里头到底是个啥?

还有,这大鳖怪今儿个要上哪儿去,且一路上板着个脸,不发一语的,倒让一路十足难熬了起来。

直到晃晃悠悠晃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元宝儿飞快扒开车帘往外一探,“楚宅”两个金灿灿的大字晃得人睁不开眼。

见那伍天覃这日难得板着脸,一脸严肃,元宝儿难得没有作怪,低眉顺眼的主动给他掀开车帘伺候下马车,一整个过程,那伍天覃都目不斜视,却在背着手下马车时冷冷地冲着马车里的人吩咐了一句:“包袱拿上。”

话一落,人直径踏下了马车,车帘一晃,直接蒙在了后头紧随而上的元宝儿脑门上。

“啊呸——”

元宝儿将车帘从脸上一抹,瘪着嘴,嘴里小声学舌似的阴阳怪气的嘟囔了一声“包袱拿上”,便拽着包袱跟下了马车。

第92章

话说这楚家必然就是那位赫三公子嘴里嚷嚷过的楚四的府邸了,来了凌霄阁这么久了,偶尔也曾听院子里头的人议论念叨过,只隐隐约约知道那伍天覃在元陵城有两位交往颇深的好友,一个是元宝儿见过两回的织造府里头的三公子赫三,一个是未曾谋面,却同样离经叛道的楚四公子。

听闻赫三公子爱鸟,楚四公子爱戏,而他们太守府里头的那位伍二爷却唯独最爱美人。

这三位可是整个元陵城里头最混不吝的,更是一度成为整个元陵城烟花柳巷,私人雅苑,各处戏园子里头的座上宾。

赫三公子爱鸟,元宝儿知些眉目,见过两回,回回提着那个金光闪闪的大鸟笼子,据说,上头还镶嵌着红宝石了。

楚四公子爱戏,元宝儿也略有耳闻,譬如早在元宝儿初来凌霄阁那一日,便被那姓伍的指给梅儿姑娘,让其教他开嗓卖唱,后又阴差阳错的随着那伍天覃去过一回梨园听戏,还被那姓伍的半威胁半收买的换了身女儿妆,据说,一切是为了给那姓楚的准备生辰礼,便知,那必定是个戏痴。

至于那伍天覃爱美人这一事,元宝儿来凌霄阁时间并不长,却也知道他虽对着院子里头的男丁动辄打骂,却着实不曾对任何一个丫头动过粗,瞧着约莫是个怜香惜玉的。

不过,院子里头有鸳鸯,梅见二位贴心人在左右红袖添香,初来院子时,又一举目睹那伍天覃与老爷在凌霄阁开仗,据说是这伍天覃瞧上了凤鸣楼里头一个花魁娘子,并放了话势必要将那花魁娘子纳进府来,此事一度闹得整个伍家大乱,据说,在元宝儿调遣到凌霄阁前,里头早已大闹天宫过好几回了。

要知道那姓伍的如今还未曾娶妻了,妻子还未曾进门,便要率先将那等风月场所里头艺妓纳进门来,此举不是离经叛道,不是风流浪荡,不是荒诞不经又是什么?

这样听来,爱美一事,仿佛亦是有迹可循,不过说好听些便是爱美人,说得实在些,便是风流浪荡,寻花问柳,朝三暮四,纵情滥情罢了。

倒是元宝儿来了这凌霄阁后,这阵风好似渐渐吹过了似的,没了风声,只知,那伍天覃时常出府走动,回来时一身酒气,伴着胭脂味,府里虽风平浪静,可在外头想来时常外出夜会佳人也未可知。

元宝儿一边嘀咕腹诽着,一边抱着包袱跟在那伍天覃身后经由楚家的看门人恭恭敬敬的引入了楚宅。

宅子里头颇为安静,不似伍家那般热闹,在太守府若有人生辰,尤其是赶上老夫人,老爷或者那伍天覃寿辰,那可谓是热热闹闹,全府惊动,元宝儿还清晰的记得去年老夫人寿辰时,府里可是排了出麻姑献寿,排了一整日的大戏,好些丫鬟小厮也凑过去凑热闹了。

老爷生辰府里来了许多老爷的故交大臣,整个厨房忙得喘不过气来。

至于那姓伍的生辰更是离谱,将玉膳楼里的一整支后厨队请到了太守府,专门替那姓伍的烧制菜肴,宴请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据说,那日凌霄阁里头还请了歌姬舞姬,一整日,那凌霄阁里头的咿咿呀呀声便没停过,据说落了灯后,又转战护城河,携手一应歌姬舞姬去夜游护城河了,可谓花招百出,羡煞旁人。

然而这日这楚四公子生辰,楚宅却是静悄悄的,并无任何欢声笑语。

元宝儿一边嘀咕着,一边一路争相相望,瞧得眼花缭乱,这还是他来太守府两年多来,头一回跟着去旁的府邸赴宴,只处处拿着同太守府比较。

若是搁在一个多月前,元宝儿定是被眼前的景致瞧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定然会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可在那凌霄阁里头当差了一个多月,便也渐渐长了些见识,只觉得这楚宅比太守府的富贵,还是要略逊色些许,不过,一路走来,一步一景,并无多少奇珍异草,却见院子里各处箭靶兵器,一路上所遇到的皆是男丁,各个精神抖擞,比伍家里头的小厮家丁更为英挺几分,且鲜少见穿红戴绿的胭脂色飘过,只见整体比之伍家少了些金碧辉煌,却多了些庄严肃穆。

也是,听闻这楚家大房的大老爷乃江苏总兵,管束着两江的兵防,可是实权在手的大将军。

楚家四子三子投军,徒剩下四子楚四公子留在府中侍弄胭脂戏子,可谓遭了不少笑柄。

“哟今儿个二哥倒是来得早啊,我还以为照二哥往日的脾性习惯,得临近中午才能到了,方才听到后头看门的匆匆来报,得知二哥这么早来了,弟弟还不信呢,特意巴巴在这候着想要一探究竟,不曾想,还真是二哥,今儿个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话说,七绕八绕的,绕过几曲曲折游廊,又越过几扇月牙门,方见前头一道玉色身影悠悠在檐下候着,他玉面金贵,笑语嫣然,手中拎着一只八宝金丝鸟笼,正是不久前见过的赫昭楠三公子是也。

赫昭楠一边笑眯眯说着,一边兴致大好的返身迎了上来。

“今日四弟寿辰,当哥哥的岂能冷落敷衍了去。”

伍天覃缓缓踏了过去,二人相熟的叙旧攀谈着。

只见那赫昭楠手中拎着个金丝铸成的鸟笼,可鸟笼里头空空如也,原先里头那只叽叽喳喳的画眉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又见他身后跟着一名随从,随从手中的抱着个偌大的锦盒,盒子又重又大,没入了那随从头顶,只能偏头看路。

一瞧便知,乃备的贺礼。

赫昭楠备如此贺礼,却见那伍天覃身上空空如也,唯有元宝儿身上抱着个包袱,莫不是这包袱里头的是为这楚四公子备的贺礼不曾。

元宝儿正歪着脑袋作想间,这时,听到那伍天覃淡淡问道:“笼子里的鸟儿呢?”

赫昭楠幽幽叹了口气道:“哎,那畜生通灵,弟弟有一回骂了它几声,次日便自己撬开鸟笼逃走了,你说气不气人。”

赫昭楠无比忿忿的说着。

顿了顿,又巅了巅手中的鸟笼子道:“镇日提拎着,拎习惯了,又不想将旁的鸟儿关进来,这不,只得日日提着这空鸟笼走了,前日被我老子撞见了,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哎,进来诸事皆衰诸事皆衰啊!”

只见那赫昭楠幽幽说着。

话一落,目光一扫,只见那赫昭楠忽而将视线投放到了伍天覃身后的元宝儿身上,顿时眼前一亮道:“二哥守约,果真将这小儿领来了,弟弟原以为二哥会不舍呢?”

一时,又上下扫了元宝儿一眼,最终视线落到了元宝儿怀里的包袱上,嗖地一笑,道:“连包袱都带上了,二哥有心了,看来是有备而来。”

赫昭楠说着,凑到了伍天覃跟前,挤眉弄眼笑道:“还没赌上,二哥便要认输了?这可不是二哥的做派啊?”

赫昭楠淡淡调侃打趣着。

话一落,却见那伍天覃淡着脸不说话,良久良久,微微抬眼扫了那赫昭楠一眼,语气冷淡道:“就你话多。”

话一落,大步一迈,越过那赫昭楠直接朝前方踏了去。

赫昭楠见这日伍二爷兴致有些不佳,情绪仿佛有些不睦,不由摸了摸鼻子,视线落到了元宝儿脸上,笑眯眯问道:“你们爷怎么了?一大早的吃了炸药似的。”

不想,还不待元宝儿回话,便又自行笑眯眯自答道:“不打紧,这般阴晴不定的主,我看还是甭伺候的好,倒不如趁早另谋他主,你说呢?”

赫昭楠一边笑吟吟地说着,一边摇着扇子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元宝儿听了却心头一跳,仿佛听出了几分异样感来,不由瞅了瞅手中的包袱,咬了咬牙,将那包袱一时抱得紧紧的。

第93章

“你们四公子人呢?贵客到了都,他这个当家的上哪儿去了,在摆什么谱呢?还是今儿个尾巴太重了,走不动路了?”

“再不过来宴客,本公子可要负气离场了。”

话说,楚家的管家亲自将伍天覃赫昭楠二人迎到了后院一处清幽八宝凉亭内,恭恭敬敬,好茶好物的招待着。

这楚家,二人来得颇多,早已轻车熟路了。

坐下等了片刻,见正主久不见来,赫昭楠便开始摇着扇子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语气虽做不耐烦状,脸上倒依然挂着笑,显然,打趣调侃的意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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