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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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泽昭点点头,想了想便对明玥道:“你随邱养娘好生回屋子里呆着吧,若是听见什么动静也莫要出来,明儿一早便没事了。”
明玥不是不想回屋里,只心下仍有余悸,怕房门一关,自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反是听着他们说话分散了注意力倒好些,可眼下已是入夜,邓环娘又不在眼前,明玥自己恐有些不便,也就只好道:“我到母亲与十哥儿的房里。”
郑泽昭顿了一下,终是问:“母亲与十哥儿可还好?”
“还好”,明玥道:“只是中了些迷香,一时倒不会被惊醒。”
她这样一说,郑泽昭才意识过来明玥没有被迷倒,遂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明玥正想说话,徐璟先过来解释道:“七姑娘也极是警醒,对这些人生了疑,在贼人上楼之前先去寻四郎了,倒正巧帮了我的忙,只是却也被吓到了。”
郑泽昭不知方才情形,只猜想大抵是明玥正看见徐璟料理贼人,被吓的不轻,故微一沉吟道:“罢了,你也莫去惊扰了母亲,便先随着我。左右听闻之前七妹也曾在府里随着祖母等人拜见过王爷,今日事情从急,也无法顾忌这许多避讳,还请王爷勿怪。”
徐璟淡笑着摇摇头,也没多说,明玥便带着邱养娘跟在郑泽昭身后一同进了屋子,只诧异的问邱养娘:“哥哥们估计是先见到了毅郡王,自含了药无碍,养娘方才在楼下却是怎生逃过了?”
邱养娘便低低道:“他们用的这迷香并不多高明,养娘从前没少见了这些,感到不对,自有些防备的法子,回头再细细教与姑娘。”
明玥自知晓邱养娘是宫里出来的,这些便也都不惊奇了,是以点点头也没多问。
他们进屋后稍稍往里走便瞧见白露正趴在桌子上,面前还打开着一个棕色的小箱,显然被迷倒之前正在帮郑泽瑞收拾随身的物什,箱子最上面斜斜躺着一片玉牌,徐璟随眼看见,目光却是一深。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郑泽昭,随即又不确定的看了看玉牌,神色平静的随口说:“这块玉牌倒瞧着是老东西。”
郑泽昭也瞧了一眼,沉声道:“那是先母所留之物。”
徐璟“啊”声便也没再多说,几人过来窗边朝远望,大约隔了十几米的一段棚子便是后院,距离有些远,此时又只亮着两盏昏黄的小等,以明玥的视力只能瞧见一垛垛的黑影,根本看不清是打没打起来。
徐璟望了片刻,然后皱眉探出半个身子,明玥瞧着他面容苍白,略显消瘦的侧影,真担心他一个晕厥直接打窗子里栽出去。
好在徐璟并没有,他虽看起来疲惫不堪,但骨子里像是总有那么一丝气力撑着,他两指一扣,在嘴边打了个哨,片刻,另有一声哨音呼应了回来。
“王爷,如何?”郑泽昭有些担心郑泽瑞安危,忙问道。
徐璟展眉舒了口气,说:“不必担心,应是料理的差不多了”,他说着便微微闭上了眼睛,抓着窗棱的手指也是一松。
郑泽昭在他对面,明玥则在他右手,眼见他要晕,也不及多想,抬手便扶了一下,同时唤道:“王爷?”
徐璟这下真晕了过去,径直倒在了明玥肩上。
郑泽昭一惊,赶紧过来将他接过去,扶去床上后不禁问明玥:“王爷方才伤到那里了?”
他刚刚上楼时便见徐璟面色不好,但因不多时之前他与徐璟见面尚还是好好的,这段时间里只与几名贼人交过手,可想着凭那几人又能伤徐璟到何程度?遂也没多问,如今这样子叫郑泽昭十分讶异。
明玥又如何知晓徐璟伤在何处?
——徐璟衣袍无一处伤破,穿的又是墨绿长衣,便是有血迹也看不出。
明玥只能摇头如实道:“我也不知。”
郑泽昭吁了口气,不知徐璟伤在哪,也不敢贸贸然挪动,好在试了试他气息依旧,只能等跟着徐璟的两名亲卫回来,又想起方才,一时怕明玥小女儿羞窘,多生了心思,便忖度着道:“今日之事回去莫要跟旁人提了,王爷是病之所致,你……也勿要多想,我自也不会同旁人说起。”
明玥实则一时没明白过来,她又不是被靠了一下便想嫁过去的古代女子,况且今儿实有意外,她心里并未十分在意,遂脸上分外坦然,道:“明玥自是知道,况且二哥在,说起来我也不怕的。”
郑泽昭噎了一下,看着她确实无丝毫羞涩之态,只在心里嘀咕她这大约是还没开窍。
☆、第68章
一时沉默,郑泽昭倒有些尴尬,方才顾不上还好,眼下劲儿一松,伤口便火烧火燎的疼起来,他动动肩膀,不禁开始冒冷汗。
明玥瞧见他皱眉,一时方想起郑泽昭背上的伤还没来得及上药,往周围瞧了一圈道:“养娘,可有法子将白露叫醒么?”
邱养娘过去看了看,说:“不知吸入的迷香多不多,我且先试试。”
说罢,揪着白露的衣领在后颈的两个穴道揉了一气,又翻过来蜷起手指在她喉咙下方用力顶了几下,这才取了盏冷茶照着白露的面门猛劲一泼,然后吁了口气对明玥道:“半刻钟后再泼一碗冷水估计便能就醒了。”
明玥:“……”——难道不是泼一下立即嘤咛一声转醒么?
郑泽昭看了两眼闷声道:“罢了,等下瑞哥儿回来也不迟。”
明玥瞧着他冷汗已顺着鬓角滚下来,便即去拧了块帕子:“二哥先擦擦汗吧。”
郑泽昭垂着眼睑,默了默,不大习惯似的道:“有劳七妹妹。”
他说着便抬了右手去接帕子,然胳膊一动,登时疼得抽了口气,明玥往他肩背上看一眼,咧嘴道:“算了,二哥别动胳膊,我帮你。”
遂没等郑泽昭说话,抬手将帕子摁在他脸上狠揉了两圈,——是真的狠,明玥从小到大没伺候过人,手里自然没轻没重,又加上她有点儿故意,因而这俩下直搓的郑泽昭面皮疼。
明玥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又看看床上半死不活的徐璟,一时担心这毅郡王伤处发炎,怕发起烧来,便又浸了帕子轻轻给他搭在额上。
郑泽昭看怪物似的看着明玥,正要说话,邱养娘道:“姑娘,白露醒了。”
白露尚是迷迷瞪瞪的,去一旁好好洗了把脸才灵性过来,大半夜的瞧见明玥在这里本已十分诧异,再过去一瞧郑泽昭受了伤,登时脸都白了。
明玥催道:“白露姐姐莫要愣着了,先找了衣裳和绷带去给二哥上药要紧。”
白露大眼睛一眨,眼泪便忍不住滚了下来,一面忙着找药箱一面哽咽说:“幸好奴婢东西带的全,伤药一应也是备了的,可少爷怎生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老太太晓得了,定得担心坏了……”
郑泽昭打断道:“行了,你将要换的衣裳和伤药绷带之类找出来放好,便先陪着七妹在旁边坐一会儿吧,等瑞哥儿回来再说。”
白露微微一愣,她也是才清醒过来又见郑泽昭受伤一时情急,话便多了两句,此时闻言便忙看了明玥一眼,福了个身,咬着唇收拾手里的东西。
她们这厢刚说完,门边便想起了说话声:“郑二公子可在?”
外间的门只是虚虚的半掩着,明玥依稀能看见是两个着紧身短打的男子,便起身避了一避,郑泽昭倒识得两人,闻声忙叫白露开了门,说:“两位快请先来看看王爷!郑某不知郡王伤在哪里,不敢胡乱用药。”
回来的两人正是跟着徐璟的两个亲卫,黑骑卫二号和三号,一听郑泽昭这话,也没顾得上看屋子里的人,匆匆一礼,忙大步跑过来,一见徐璟的模样老三刘留便狠狠拍了下大腿,随即有些不满的看了眼郑泽昭。
郑泽昭倒也没计较,只道:“怎样?这大半夜的怕是不好请大夫,二位可有法子?若是有甚需要,还请尽管开口。”
刘留眉头打结的翻了个白眼,老二吴镶便道:“法子我们兄弟自然有,二公子不必太担心,只是现下须得请二公子和屋里诸位先到廊上回避一下。”
吴镶本也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儿,有着一点儿傲气,又见徐璟直挺挺晕在这,说话便有些不客气。
郑泽昭微一挑眉,颔首道:“那二位请便。”说罢,便带着明玥几人退到了廊上。
室内的吴镶和刘留看着徐璟一并叹了口气,老三刘留磨牙道:“这郑家是不是克咱们郡王啊?怎么每次见了郑家的人都要犯病!真他娘的!”
吴镶打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沉声道:“先别说了,快去把药化了!”
刘留咬牙跺脚的去了。
郑泽昭和明玥在廊上站了片刻,邱养娘见有外男,便去取了幂蓠给明玥带上,白露临出屋时拿了件袍子给郑泽昭披着。
没多久,她们便见郑泽瑞带着许令杰还有两个小厮回来了,他们在一楼先转了一圈,许令杰看见被郑泽昭射伤捆着的两人又跑去踹了几脚,随后并没有直接奔她们而来,而是先去了对面的二楼。
郑泽瑞在东边的一号房前站了片刻,大抵是将人家里面的门闩砍断了,坦坦然的进去转了一圈后又坦坦然的出来了,随后在对面朝他们扬了扬头,这才赶过来。
许令杰秋香色的锦袍上沾了一层土,见着明玥便咋呼道:“哟!郑家小七你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明玥抬了抬脚许令杰便忙闭嘴了。
郑泽瑞也将她打量了一下,扬眉说:“挺机灵么,其他人呢?”
明玥道:“都迷晕了,在屋子里睡着。四哥可还好?有受伤么?”
郑泽瑞摇了摇头,又问郑泽昭:“二哥,郡王呢?”
郑泽昭指了指自己的屋子,许令杰抬脚便要进去,郑泽昭拦到:“王爷受了伤,正在里面医治。”
许令杰和郑泽瑞同时不大相信的出声:“受伤了?”
郑泽昭看了眼明玥,道:“可能是王爷在来之前便受了伤,只是没说,方才一时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他话音方落,身后的房门便开了,刘留站在门口一抱拳:“王爷醒了,诸位请进。”
众人相互看看,忙依次进了屋子。
徐璟已自床上下来,正坐在外间的圆桌前,只面上依旧没甚么血色,见众人行礼,便微笑道:“勿需多礼,都坐吧。”
众人依次坐了,徐璟便先对郑泽昭道:“二郎的伤口可处理了?我方才一晕,倒没来得及将伤药给你。”
郑泽昭道:“王爷的身子要紧,我这倒是小伤。”
徐璟一听他这是还没顾上,便忙对吴镶道:“镶哥儿,你快给二郎看看。”
吴镶便对郑泽昭做了个请的手势,郑泽瑞也是一惊,忙也跟着去里间看郑泽昭的伤势。
许令杰由来没个正行,围着徐璟转了一圈,问:“王爷,您伤在哪了?”
徐璟便淡淡睇着他,说:“你此次往雍州来,府里可晓得么?若是借道跑出来的,本王可不招待。”
许令杰嘿嘿一笑,心虚道:“晓得,自然晓得。”
明玥坐在一角,本没有注意他的话,却不巧咳嗽了两声,许令杰心虚,瞧着她幂蓠的白纱轻颤,还以为她在偷笑,遂呲牙道:“七丫头,你笑甚!”
明玥无语的横了他一眼,徐璟笑道:“东原,本王记得若是从裴家那论许郑两家是沾亲的?只不知晓这其中细处,按说你与七姑娘的辈分是怎样论的?”
许令杰嘴一瘪,明玥一起身笑着答道:“回王爷,按辈分他应喊我一声七姑姑。”
许令杰:“……”
徐璟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也笑了,说:“那请七姑娘对这个侄儿多多海涵吧。”
明玥正经道:“是,我会让着他的。”
徐璟便笑开了,脸上也总算有了点儿血色。
他们一说一笑的功夫,吴镶已给郑泽昭处理完伤口带着几人出来了,徐璟微微颔首,便说:“二郎未曾习功夫,如今要你受伤,我却是对不起郑老了。”
郑泽昭道:“王爷见外了。”
徐璟笑笑,说:“我记得二郎像是十六的年纪,倒同镶哥儿一般大,镶哥生辰是七月初三吧?二郎可是比他大上几个月?”
郑泽昭微一拱手:“不敢,我是腊月初九的生辰,倒要称一声吴大哥才对。”
吴镶抱了抱拳,徐璟便拉家常似的又说:“啊,是了,我知晓二郎与府上的大姑娘是双胞之子?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的生辰?上次倒在府上见过,只与二郎倒是不怎么相像。”
“是”,郑泽昭答道:“只一胎双胞有的便是极其相似,有的便是不甚相像,我与胞姐大约是属于后一种的。”
徐璟随随的一笑,便也不再多说,转头问郑泽瑞道:“四郎,后院都料理干净了?”
郑泽瑞起身道:“东西都保下了,只是却逃了两个。”
徐璟点头,闲闲的一拢袖子,又说:“二郎、四郎,你们有何要问的么?”
郑泽昭看一眼郑泽瑞,他没去后院,虽然心里猜测,还是郑泽瑞问更清楚些,郑泽瑞略一沉吟便道:“王爷,符信方才与吴二哥和刘三哥在后院见护着东西的随从打扮不像我大周之人,便在刚回来时去闲转了一圈,他们此行怕不是一般的商人。”
徐璟道:“四郎既已去看了,那应对这一行人的身份知悉的七、八成。这一行确实非普通商人,而是琉球国来的使者,只是为了要显示他们国家的富有,放着好好的驿馆不住,非要大摇大摆的住进这年县最大的客栈里,一路上还抛撒铜钱赏与百姓,讽我大周贫瘠。今晚这批盗贼怕还只是盯着他们的其中一拨,若是在大周被劫,也是不好说,因而你们今晚算是立了一大功。”
几人一哂,倒真没想碰巧能立了功了,许令杰倒是谦虚的嘿嘿笑道:“其实我就是跟在郑家四郎身后捣乱来着,虽然也帮他收拾了三五个,但功劳不大。”
黑骑刘留也不禁道:“是,四公子方才最是勇猛,那贼人点了火,是四公子合身扑上去给灭了!外院潜着的贼人比咱们呢先前料想的多了一翻,伤敌也属四公子最多!”
郑泽瑞闻言倒不好意思起来,忙道:“不不不,若不是王爷让两位哥哥帮我,我跟东原怕早醉过去着了这伙贼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