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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新的热门事件,不动声色的扭转舆论导向的同时,还能将各方利益最大化的操作,真是她的手笔吗?那可只是一位据说出身乡下、长在乡下,也一直生活在乡下的妇人。
面对老友的质疑,高显也不恼,他比谁都清楚太太身上的神秘之处,这也是他在遇上困难后,首先想到的是去求助东家太太,而不是眼前这位也有能力解决问题的老友的原因。
事实证明,与其将老友推到人前,让他帮忙发声,找东家太太,得到的解决办法才是上上策,还不用担心会将老友拉进来,被人打上标签。
“当然不是,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太太待我等恩重如山,对于她不想做的事,我绝对不会擅作主张,毕竟旧主固然是主,但这新主也是主,我心里有数。”
玄隐先生哼笑了一声。
“既然你与东家太太都愿意将这份功劳贡献出来,成全我与你旧主之间的一段佳话,不管结果如何,于我都没有损失,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高显知道以对方的清高,答应配合,是看在他们之间的交情上,好声劝道。
“这就对了,我们做人还是要灵活些,只要过程与结果都不会伤害无辜者的利益,为达目的,适当采取一些迂回措施,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因为早前没有领悟到这点,一心坚守自己的坚持,才会四处碰壁。”
玄隐先生惊讶的看着老友,有些不太相信,这话竟然出自他的老友之口。
“不伤害无辜者的利益?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那几年不是一直说,过程不重要,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中间的一切牺牲都值得吗?”
正因二人在这方面的观点,产生了巨大分歧,两人才会一直在暗地里的较劲,都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后来的结果就是他因宁折不屈,一直住在乡下,耗费光阴,除了著出几本书,收获一些虚名外,一事无成。
对方在暗地里投入太子府中,虽然成功为太子谋得太子之位,辅助太子获得朝野内外的一片赞誉。
结果却败在他所自诩的算无遗漏上,忘了人心易变且难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骤然失势被废,连他自己都是靠借壳,才能逃得生天。
高显哈哈笑着。
“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太子仁善,我虽为他谋划许多,他却不愿照做,虽然这是给人留下可趁之机,导致最后功亏一篑的原因之一。”
“可是这让我在过去那些年里,没造什么孽,现在受了人东家太太的大恩,也不用因此而感到羞惭。”
在见识过另一种更周全的谋算风格后,高显已经反省到自己从前错在哪里,太过急功近利的结果,就是过早的暴露己方野心,还容易落下把柄,让上位者生疑,其他人暗地里防备算计,并伺机落井下石。
对方能在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变得更为洒脱,反省到过往的得失,已经殊为不易,玄隐先生也不想再提起那些过去。
“好吧,你说得对,既然要做,就将动静闹得更大些,除各级官员外,我们还可以邀请附近的知名人士,让他们一起共襄盛举。”
玄隐先生的名头摆出来,绝对很好用,不管是接到请柬的各级官员,还是高台县周围的名士,都不得不慎重对待。
并在心中疑惑,玄隐先生为何会突然不声不响的出山,且低调担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书院院长,贴子上请的却是邀请他们去参观采收红薯大会。
可是红薯?那不是废太子搞出来的吗?与玄隐先生、南江书院有什么关系?怎么就牵连到一起了呢?
不管怎样,在这安国上下都在讨论亩产达十石的神奇作物,到底是虚夸的谎言,还是真实存在的紧要关头,玄隐先生的突然发出的邀请,以及高台县内种植的有片红薯地的消息,还是成功引起相关人的高度关注。
尤其是最先收到请柬的高台县令柳乔山,他此前从不知道,自己的辖区内竟然种植的有一地红薯地。
也不知道他在一年前,曾亲自去参加过开院揭牌仪式的南江书院,竟能邀请玄隐先生出山,任南江书院院长。
顾不上震惊,柳县令迅速反应过来,叫来县里人数有限的衙役与兵勇,派出大半,让班头带着他们赶紧去看护南江书院的那块红薯地,不能让红薯地出任何闪失。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县丞与师爷,随后就坐上县衙唯的一辆骡车,满怀激动的前去南江书院拜会大名鼎鼎的玄隐先生,那可是他们这些读书人心中的偶像。
想到偶像早已近在咫尺,自己却因不知消息,一直不曾前去拜会,柳知县就感到懊恼不已,深感惭愧。
在此之前,连书院里的师生都不知道那片红薯地的意义,陈凤琪虽然也曾安排人看守,巡护,但那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如今随着玄隐先生亲自发出的请柬,逐一被书院派出的学生队伍给送到邀请人手中,消息迅速扩散。
书院已加强那块红薯地的安保工作,有书院里的武先生带着抽选出来的一批身强力壮的学生,轮流带队巡护,防备森严。
连县衙派过来的衙役都没有机会靠近,只能负责在外围转转,形成第一道巡护队。
毕竟书院这边的学生不仅数量多,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在书院里饭菜管饱不说,还讲究荤素搭配,劳逸结合。
让正在长身体的一群少年都能茁壮成长之余,还都跟着专业出身的武先生学过拳脚功夫,论身手,不比那群衙役差多少。
高显突然让出院长之位,刚到没几天的玄隐先生也迅速接位的消息,只在书院学生之中引起一些疑惑与讨论,书院里的先生们都不觉得意外。
早在他们在东家看到大名鼎鼎的玄隐先生,得知他将加入书院时,诸位先生们心里就已有数。
以玄隐先生的声望与影响力,南江书院既然想请对方出山,肯定要以院长之位相尊,让其屈居人下,相当于是在折辱对方,天下文人都不会同意。
玄隐先生在东家大宅客居一晚后,就正式入住家属区中的那个两进院落,也已证明了东家与高院长的安排。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玄隐先生在接手院长之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高调公布南江书院有块红薯地,邀请各级官员与民间贤士前来参观红薯地的采收,很有为废太子站台,帮废太子正名的嫌疑。
若是结合东家这几十亩红薯地的薯种,都是废太子为贺玄隐先生出所赠,玄隐先生会在这时出这个头,似乎很正常,或者说是应有之义。
可是南江书院的众位师生都知道,玄隐先生刚到书院没两天,红薯地本是他们东家的,是临时落到书院名下的,至于那红薯种到底是谁的,从哪来的,谁也说不清。
发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些神秘,让人分不清虚实,书院中的那些曾遭到过现实毒打的先生们,对此都很敏感。
不用等到东家与前任及现任院长发话,都很清楚这里面的轻重,按照明面上的消息保持统一口径,并嘱咐书院里的一期老生。
例如玄隐先生本就是在书院二期工程开启时,东家在高院长的支持下,就已经向玄隐先生发出以院长之位相许的聘请。
玄隐先生也是在那时,就已经应下,并去信告知自己的一些故友,这才有了废太子派人送红薯种相贺一事。
只是玄隐先生考虑到自己将要去南江书院,便将那批红薯种转赠给南江书院的东家,所以玄隐先生到时,东家太太为款待对方,特意举办那场红薯宴。
这么一解释,各方面都能环环相扣,逻辑清晰无漏洞,成功取得书院学生们的一致认同。
就是玄隐先生最亲的孙子张文谦,心中仍怀着满心的疑惑,他已拿到南江书院录取名额,虽然最新招收的这批二期学子还没正式开课,他也没闲着,在一期学生中的中级班附课。
“祖父,外面传的那些事,明明都是假的,却被说得跟真的似的,您为何从不可解释呢?”
玄隐先生悠闲的躺坐在逍遥椅上,伸手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两口后,才淡淡回道。
“这本就是我们想要的局面,我为什么要否认?你要记住,假作真时假亦真,我们想让世人知道的这些,就是真相,而你,也没必要纠结于真假,只需和其他人一样相信即可。”
第三十二章 疑惑
这话竟然出自他祖父之口?
张文谦一脸的错愕与不敢置信, 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他这位都快被文坛奉为文圣的祖父,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就算他早知道祖父并不是世人以为的那种传统大儒,可他祖父素来是个克己尊礼的君子, 说话做事虽然并不迂腐, 却是对他对别人, 从无虚言。
这样的人物,怎能漫不经心的说出假做真时假亦真的话呢?
玄隐先生有将自家孙子一脸信仰坍塌的崩溃反应看在眼中,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后, 才接着说道。
“你要记住这次的经验,这些才是真实的世情,我们学到的那些,且在传承的那些,包括我们所知道的那些古往今来的人与事, 大多都是别人愿意让我们知道,让我们传承的, 这才是这真相。”
“你若不能认清并接受这一点, 以谦虚的心态好在这南江书院中学习并融入,将来你就安心留在书院里, 好好当个只能教人考科举的先生。”
对未来怀着雄心壮志的少年闻言, 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惑与不服气。
“祖父,这些与您从前教我的,不一样啊?”
玄隐先生正色道。
“所以我已认识到自己过去的错误,现在正在努力纠正你的思想,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与事,都无法用好与坏、黑与白来分辨,我们只能在确定自己持身正的情况下, 学会以理智的中产态度,去分析与对待好坏、善恶、黑白之间的部分。”
这些都是高显这几年跟在东家太太身边,学习并领悟到的一些经验,若非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足够深,对方绝对不会这般倾囊相授,让他从中获得许多感悟。
尤其是在教养后辈方面,身为长辈,就算是玄隐先生,也不能免俗,打小就按照圣贤书中的内容,重点教孩子仁、孝、礼、义、信,致力于将对方培养成一个君子。
这样教导下来的成果,也的确很喜人,他的孙子年少成员,学识优秀,性情还很谦和,得到许多人的交口称赞。
这曾一度让玄隐先生感到很自豪,自认将孩子将得很好,可是来到这南江书院的短短时间内,有了那些非常务实的南江书院学生做对比,他已经越来越清醒的意识到,由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孙子,最欠缺什么。
东家太太曾跟高显说过,一个过分理想主义的人,适合做研究,也适合教人知识,却不适合仕途,也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
东家太太虽然不通诗词,也不耐烦读圣人书,更不擅长书画,也没兴趣学,可是神奇的是,她说话做事都自成章程。
教养孩子也很有一套,从不会因为孩子年龄小,就对孩子隐瞒这真实的现实与世情,总会耐心的为孩子分析他们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告诉她的孙子孙女,人性复杂,人心难测,善恶往往只在一瞬间,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清醒与理智,不要人云亦云,却要做到看破不说破。
人都重利,不要做损人利己的事,那样会为自己树敌,招来嫉恨与不满,也不要做出以牺牲自己的利益为代价,去讨好别人的行为,那样做的结果,不仅讨好不了别人,还会让人得寸进尺,认为自己软弱可欺。
玄隐先生极为认可的观点,但他从不曾这般教过他的孙子,所以他的孙子虽然也是在乡野长大,却是个只会读书考科举的典型读书人,不通世情,活得十分理想主义。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打碎他孙子脑海中的某些固有观念,为他重塑新的人生观与价值观,让他去接触书本与科举以外的真实世界。
高显与他说过,当东家太太愿意与人坐下来,耐心的探讨问题时,对不同人与事的观点与见解,都角度新颖,看待问题直指核心重点,拥有非常罕见的大局观,让耳目一新的同时,深感受益匪浅。
可惜来这里的几天,玄隐先生总共也就是在初到时,与东家太太打过几个照面,二人后来一直没什么交际,让他注定不可能有机会向对方讨教,见识对方的本事。
不过玄隐先生已经知道,这是对方一贯的行事风格,为书院制定好基本规则后,便全权放权,并不干涉书院里的日常管理与运行。
所以玄隐先生虽觉有些遗憾,但也并不打算强求,毕竟他与曾是颇得对方信重的家仆出身的高显不同,是个丧妻的鳏夫,对方则是寡居之人,为双方的清誉着想,二人也不宜在私下里多做接触。
祖父说的这些,让张文谦感到有些似懂非懂,但他还是态度认真的回道。
“祖父的话,孙儿记下了,孙儿一定会虚心向同窗请教与学习,早日纠正自己的错处。”
玄隐先生点点头,重新拿起被他放在身边的一本书。
“教授科举内容的课,你可以不去,多去上那些讲实用知识的课,早晚的跑步及运动课,你必须要好好上,要早日跟上一期学生进度。”
“书院正常开课后,规则是七日为一周,周末两天的劳动课,你不仅不可逃课,还要尽力多做一些,多向一期老生请教,如何能以高效率的方式做得更多更好。”
知道南江书院中,竟有多达三十名考取过进士功名的先生坐堂后,张文谦早就不自恃自己的少年举人身份。
在书院里附学的这几天,张文谦已经发现,这里书院日常与他过去曾就读过的著名书院差别极大,需要他逐一体验并适应。
面对玄隐先生此刻对他提出的要求,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张文谦,毫无异议的一口应下,这个态度让他的祖父还算满意。
与此同时,也已通过高级班考核的苏庆安,正在墨香书院中,向他的恩师余东泽辞行。
“老师,学生发现,那南江书院似乎与其它书院的环境不同,才想去尝试一下,若是不能适应,学生还年轻,再退去也来得及。”
跟家里人宣布自己将要进入高台县的南江书院就读的决定后,苏庆安得到的是家人一致反对与质疑的态度。
任他再怎么解释,都无法得到父母长辈的理解与支持,直到他拿南安行府的张解元举例,他们才缓和态度,答应让他前去一试。
这让苏庆安感到压力颇大,很担心眼前的恩师也不支持,他最不想做的,就是让恩师不认同,感到失望的事。
心情十分忐忑的苏庆安正紧张的低着头,便没有发现,当他提及南江书院时,余东泽的神情有些震惊与意外。
“你已考入南江书院?看来你的消息十分灵通啊,竟然提前知道玄隐先生出山,去南江书院的事。”
玄隐先生?身为文坛新生代中的少年才俊,苏庆安当然知道那是哪位大佬,并对人家崇拜不已,对方的几本著作,他即便能倒背如流,仍会时常重温。
可他不明白’玄隐先生’四个字所代表的存在,与那个不仅开设在偏僻的高台县,还位于高台县内一处偏僻荒凉之地中的南江书院之间,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