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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人口若悬河,向乡民说着工业园区在苏芒哈建立后,将怎样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
林滉睥睨地看着他那两个所谓的同事,掀开了门帘,走到院子里透气。
空气很干燥,林滉感觉口鼻很不舒服。
他看了看院落里那刚刚吐露新芽的葡萄藤蔓,又低头,紧盯着脚下裸/露的黄土,止不住地去想梁璀错现在正在做什么。
那天过后,她用沉默加冷漠跟他划清了界限。
没有拉黑他,却也不回他的信息,他打电话,响两下便被按断。
他试着去盎然找她,巧合的是,每次她都不在。
其他人见到他,都是一副不待见的模样,他们都把林滉当作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的人,必须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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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滉看了看表,差不多快十二点了,向阳村的老乡长说,盎然的人今天也会过来。
他顺带着还介绍了盎然在乌素沙漠边缘设置的沙障,说多亏了它们,今年的春季,从乌素吹来的沙尘少了许多。
只是这些话,他的那两位同事置若罔闻,只有林滉,一字一句,都不敢错过。
*
院外传来一阵声响,林滉探头去望,终于等到梁璀错他们。
他激动,举起手要打招呼,却先感到对面几人强烈的厌恶感。
袁梦圆轻哼了一声,“我说对了吧,肯定是有人按捺不住,过来收买人心来了。”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说话,可脸色却不算好。
其中,梁璀错那张写满冷漠的脸最叫他心悸。
盎然的人和远大的人再次“狭路相逢”,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很微妙。
向阳乡的老乡长,是乡里威望极高的人,他看着双方戒备的模样,缓和说:“不管是过来种树的,还是过来建厂的,我们其实都挺欢迎的,但是这事吧,还得根据乡政府的具体规定来。”
按照规定,这次五荒地的拍卖,由村民先投票选出了拍卖领导小组,后续的拍卖工作由小组全权负责。
而老乡长便位列其中,是不可忽略的重要所在。
虽然遇上了远大这样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好在这次五荒地的拍卖对参加竞拍的个人或单位提出了治理方面的要求。
盎然的几个人都觉得,努力一把,拿下苏芒哈并非是没有胜算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要达成这件事,会比想象中更坎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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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的人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林滉经过盎然几人的身边时,照旧被袁梦圆不留情面的鄙视,“小人。”
梁璀错当时没做任何反应,过后却说袁梦圆不该这么咄咄逼人。
“他做了这种事,怎么就说不得了?”
“他做什么了?”
“他……”
“谁也不能证明他来盎然真的是要使坏。”
“可他确实刻意隐瞒了自己远大员工的身份啊!”
“那又怎样呢?每个人都有他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梁璀错说,然后又认真地嘱咐了一遍:“下次再见到他,别再说那些话了。”
袁梦圆还是有些不服,小声嘀咕,“你要是不在意,那干嘛不理他。”
梁璀错的心里咯噔一下,却装作没有听到。
为什么不愿意理他呢?答案大概是,因为把他当做过朋友,因为在他身上有过期待。
*
老乡长看见梁璀错,比面对远大的人时,热情了许多,有说不完的话。
他对盎然安装的沙障赞不绝口,表示:“这可比我们拿麦秆去‘压沙’管用多了!”
但提起盎然未来的计划,他却担忧,“如果这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那么我一定会把苏芒哈承包给你们,可我手上只有那么一票。远大那边开出的条件,还是很吸引人的。”
“他们开了什么条件?”肖珂着急问。
“他们承诺会就近在村里招工,并且建一所职工子弟幼儿园。哦,对了,他们还说会在工业园区周边进行绿化,不会破坏环境的。”
袁梦圆感觉可笑,“造纸厂、建材厂本来就是污染型企业,怎么可能不危害环境?”
姚大宋也附和:“对,只是说有些工厂在不断改进排污系统,将污染尽量减少而已。”
老乡长听了沉默,他曾见过苏芒哈水草丰盈,绿树成荫的模样,那也是他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绿树变成枯藤,水草流失,最终化为荒地。这几年,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的只有风沙。
“只是……”老乡长叹气,点起了他那杆烟袋,闷闷地抽吧了几口,烟圈里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就像这片荒芜的土地一般。
梁璀错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只是同时困扰这片土地的还有贫穷。
对农民而言,土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可苏芒哈,贫瘠的只剩下凉薄的沙土,根本无法负担起人们那生活的重望。
所以向阳村的成年人,只能选择外出打工,老人和孩子,则被留守在这里。
而远大在这里建厂,无疑解决了很多人的生计问题,也让这里的乡民不用再和家人两地分割,备受相思之苦。
盎然的其他几人在此时都生出了一种重重的无力感。
从事环保工作时间越久,便越感觉人类的渺小,以及他们所能做之事的狭隘。
在这世界上,并非所有的环境破坏都源于人们对于利益的无休止追求,还有一些,是真正的迫于生存。
就像牧民逐水草而栖,遇上少雨的年份时,羊儿便被饿到去啃草根。
在环保这个课题上,基于生存而无意识的对环境产生破坏,比起那些有意而为之的行为,更难找到解决方法。
*
屋里气氛有些沉重,屋外却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Surprise!”
是颜栀子!
她穿着件粉色连衣裙,热情洋溢地扑向梁璀错。
梁璀错下意识地闪躲,她扑了空,不满,“干嘛这么冷漠啦!”
“你怎么会来这儿?”梁璀错刻意和颜栀子拉开了距离。
“就看到大宋发的朋友圈,跟过来的啊。”颜栀子眨巴着眼,又说:“我不是说过要通过‘实践’获取‘真知’嘛!”
袁梦圆咋舌,“大宋,真亲切,看不出来,你们都这么熟了啊。”
姚大宋有些羞涩地挠了挠脑袋,“没想到你真过来了。”
“那当然了,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话是这么说,可梁璀错看着颜栀子脚上那双华伦天奴的高跟鞋,穿这个来‘实践’,明显是来找残废的。
但不管怎样,赞助人来了,总得好好招待一番。
梁璀错想了下,提议回市区一起吃顿饭。
颜栀子不满,“什么?我们不去乌素沙漠了啊?我看大宋发的那个沙障,好有意思的。”
“下次吧。”梁璀错说:“等下次你穿休闲装的时候再说。”
正说着话,门又被推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是林滉。
袁梦圆立马起了戒备心,但想着梁璀错方才的话,撇了撇嘴,没像上两次那么火气旺盛了。
颜栀子和林滉看到对方,都是不可思议状。
“嗨……”颜栀子刚要和林滉相认,便被林滉用眼神提示不要说话。
于是她急转直下,“嗨呀,这是谁啊?上次在盎然没见过啊!”掉转了话头。
然而却没有人回应她。
林滉目光停在梁璀错的身上,她那副戒备的模样,和非洲初见时,一模一样。
“我们谈谈。”他开口,声音镇静,心里却紧张的要命。
“谈什么?”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林滉强调,梁璀错仍是没有正对他,“有什么就在这里说。”
“就五分钟。”
林滉坚持,局面一时有些僵持。
颜栀子还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具体矛盾,但对这尴尬的气氛,却是看得很清。
她眼珠子机敏地转了两圈,笑着去拉姚大松、袁梦圆和肖珂。
“哎呀,人家小两口要谈正经事,我们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众人:“……”
颜栀子入戏入得极快,继续认真表演,“男女朋友嘛,难免吵架,既然一方诚心诚意地跑来要谈话,那另一方多少该给个机会,是不是!”
“他们不是……”
这话越说越离谱,袁梦圆忍不住要去解释,却被颜栀子用旋风般地速度给推出了门。
“就这样就这样,给他们留点空间!”
老乡长看着梁璀错,又看看林滉,想着最初时远大和盎然的对峙,着实摸不着头脑。
但他也被颜栀子给饶了进去,主动担起了和事老,把其余几人也给带了出去。
这下,终于只剩林滉和梁璀错两人了。
*
练习彩排了一百次的话,到了现场,却杂乱地排布在脑子里,完全不知道该揪出哪几个字来,组成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最近还好吗?”
“你就是要说这个?”
梁璀错的抵触情绪明显,林滉心里大叫不好,这开场白实在太失败。
“我……”
林滉继续踌躇,第二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梁璀错清冷的声音忽然飘到了耳边。
“上次你同事说你是环境工程学毕业?”
“哈?”被问及这个问题,林滉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是吗?我记得你学得是金融学吧。”梁璀错又说,嘴角向上微微挑了下,那是明显的轻笑,还有些许别的意味,林滉读不懂,只感觉心慌。
见林滉不吱声,梁璀错继续,“你有你的工作,也有你要去维护的利益,我尊重你,希望你也一样。”
梁璀错说完,要走,却被林滉拽住了胳膊。
“你松手。”
“我学得是环境工程学。”
“你说什么?”梁璀错不明所以。
林滉则一字一句,将方才的话重复,“我说,我学得是环境工程学,三年前,和你在非洲分开后,我就从金融学转到了环境工程学。”
仿佛耳膜上被覆盖了一层纱,林滉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梁璀错用了好半天才听清。
“因为你,我学了环境工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