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恶犬 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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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年轻的理事长坐在沙发椅上,双手交叠,有些好奇地问那个正单手插兜俯瞰着楼下万千车水马龙的俊美银发男人:“你说是她救赎你,为什么?”
之前也有人在网上问谢嘉释为什么。
当初两人闹得那样难看,又彼此分开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像他这么骄傲的人,到底是如何放下的。
而且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
野回的理事长年前刚刚从国外回来,在谢嘉释准备回国发展之前,他与他重新修订了彼此的经纪合约,增加了不能干涉艺人谈恋爱的条款,以及,要完全、无隐瞒地,告诉谢嘉释当年的真相。
就是她离开的缘由。
“自然是真的发生过,救赎。”他瞳孔略动,这么说。
这个词太大,但却很贴切。
谢嘉释的神情平静,里面却隐藏着诸多情绪。
十七岁的谢嘉释桀骜不可一世风月无边,但丧母后世界灰暗,被野回公司看中,但前途未卜,深陷苦痛。
少年的母亲生前希望他站在最耀眼处,即使要经历淬炼苦痛,也希望他不要放弃。
于是少女主动将他放逐,她心中何尝没有发痛,在出国和上大学的那几年,桑晚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少年曾主动朝她走来,向她表明心中的爱慕,可是她没有对他们动过心,更没有和谁发展交往,从来没有。
高中时他送的那个白色兔子挂件,她一直戴在包包上,即使过了很多年,也依旧保存的无比簇新。
米迦说,桑晚也早就猜到当初送礼物的人是他。
她在大一的时候申请要去的那些海外交换学校,选址无比靠近伯克利音乐学院,如果他不回来的话,那么,她就会去找他吧。
从来,从来都是双向的。
“那个姓桑的丫头,如果不是那天她独自去那栋顶楼上和裴铭对峙,我可不会相信她对你的真心。”理事长说。
“那现在呢?”男人没有回头,闻言轻轻挑眉。
“……那自然是信了。”理事长摊手,颇为无奈地回答。
之前那场有关裴铭的恶性.事件里,当时围观的人偷偷录了一段视频传到了网上,引发轩然大波。
画质虽然不甚清晰,但可以看出那个纤弱的少女被疯子似的裴铭挟持着,身体被抵在高台之上摇摇欲坠,她身上全是血,在谢嘉释被打的倒下时她眼尾气得通红,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甚至乎发狠地死咬着裴铭的手,大声嘶吼着直到喊破喉咙,浑身狼狈,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似乎那些人要是再敢动谢嘉释一下,她就能立刻冲上去跟他们拼命一样。
他为她挨打,她为他不顾一切。
他们仿佛都是彼此的救赎。
——这是一个粉丝在看过视频后的评论。
也正因为如此,看到视频的谢嘉释的粉丝们真正相信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从此再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而是一片真切的祝福。
真疯啊,那丫头。
而且,胆子还那么大。
理事长这样悻悻地想着。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再次拆散这两人,谢嘉释曝光恋情的那天,以及傅弥曝光录音引发网暴,那两次他也曾向媒体暗自施压过,想用流言蜚语堵住那女孩的回头,想让她知难而退,后来谢嘉释独自闯进他的办公室,进来后银发男人黑着一张俊脸,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上的经纪合约重重地甩在桌子上,就这样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理事长不堪他的注视后,表示妥协。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这人蛮长情,和这个圈子不相合,却难能可贵。”
他一直不相信这个圈子里能有什么真爱,像colin这样的天之骄子,理所应当地能够目空一切,像欧美乐坛那些天赋异禀的音乐人一样,今天能够写一首歌骂骂前任,明天再跟现任亲亲热热,过几天就又和新的女人暧昧上,私生活糜烂不堪到极点。
可谢嘉释没有。
一次都没有。
千帆历尽过的理事长觉得这样不好,起码,他得有点男人的劣根性,比如,好色。
无论练习生时期还是他爆红的那一年,不乏许多动人女明星对他示好,有个洋妞借着一次应酬时谢嘉释被资方灌醉,和身边颓靡气氛的默许,于是那天她大着胆子摸进了男人的房间,想脱他衣服,投怀送抱,意图很是明显。
高浓度的酒精瓦解人的意志,里面又被下了一点微妙的东西,所以就算是再克己复礼的亚洲男人,有了“不可推拒”的正当理由后,在这种时候也通常都不会拒绝的。
可那时候的谢嘉释明明连意识都不太清楚了,却把一瓶酒狠狠砸碎在地,手指被碎瓷划破流出了血也毫不在乎,被伤口的痛楚刺激得清醒了一些之后,他淡淡地对女人说了一句 “滚”
当年的理事长站在门口,他从钱包里给受了惊吓的外国洋妞拿钱,他心中暗暗觉得谢嘉释这小子似乎真的有病。
唯独对一枚普通至极的银色指环视若珍宝,甚至天天戴着它。
他一度低谷过,后来爆红大热,让全世界知道了他的名字,在西洋美人如过江之卿的欧美圈,他不近女色,桀骜冷淡,声名鹊起却始终孑然一身,兜兜转转地,谢嘉释最后还是找回了从前他丢失的爱人。
真是又疯又野又深情,即使病态又令人觉得无比动容又心动的男人。
当初默许了旗下的两位经纪人施压、授意拆散了这对少年情侣的理事长毫无愧疚地耸了耸肩,他开口表示了自己心里的不解:
“即使过了那样痛苦又漫长的五年,你对那个丫头的爱意,也一刻都不曾减少过吗?”
半晌,谢嘉释蓦然回眸,他冲身后的理事长展颜,淡淡一笑,说:“从来没有。”
“真的?”
男人不置可否,忽然他将话锋一转,“说起来,桑桑当年和我分手,理事长你也有一份。”他眼底微冷,神情恢复了淡漠。
理事长闻言,面色顿时一僵,“这个,咳,我可以解释……”
谢嘉释没功夫听他鬼扯,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作为根本无法弥补一半的补偿,我现在要请假两个月,出去和女朋友散心,联络一下感情,理事长先生。”他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行了一个不像样的礼,谢嘉释懒散地对他笑了笑,“那么,再见了。”
随后他转身,谢嘉释慢慢走出了理事长的办公室。
和祁凛通过电话,持续追踪那个团伙的线索已经有了眉目。
去意大利的机票已经订好,过几天就可以出发,他现在想见他的女朋友了。
他下楼,慢悠悠地来到了大厅,此时里面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到处都是衣衫鬓影,人影流动,舒缓的古典音乐流淌在室内。
他走近了,接着缓慢而仔细地寻找着,人群簇拥中,他终于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美丽少女。
她明艳,动人,是他所爱的。
自从看到她,周遭一切都成虚化,谢嘉释开始提步向她走去,四周的人们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路,直到他终于站到她的身侧,少女似有所感,她停止与身侧人的交谈,然后慢慢抬眼,与他恰好对视上。
四目相对,他定定地看着她,一双黑眸里是爱意分明的神色。
两人静默许久,桑晚展颜,甜甜一笑,她启唇,轻轻柔柔地唤了他一声“阿释”,眼底星光微动,女孩看着属于自己的少年。
是他教会她如何用漫长的一生去爱一个人,深情且长情,忠一而始终。
是她为之心动爱慕的人。
永远也不会放手。
谢嘉释长睫微颤,腰侧的手指攥紧又松开,他喉结滚动,半晌,他重重地应了她一声。
“……嗯。”
桑晚弯起了眼睛,笑靥动人而明艳。
桑晚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火,她的一颦一笑曾深深牵动他的神经,她离开的那五年里万物荒芜,世间黯然失色,皆褪成黑白倒映的默片。
少年时的他踽踽独行,在每个漫长的黑夜里辗转反侧,深沉热烈的情绪藏在心底,终究被年岁酿成深切而不可言的浓坛。
直到他跨过那些苦难再次真正拥抱住她,世界便在一刹那之间恢复了原本绚烂的彩色。
这原本是个薄情至上的时代,人们轻易对彼此动心,轻易吐露爱语,然后轻易相爱。
等到悸动终究不再,就默许彼此的离开,港湾不会为他们停泊。
谢嘉释不一样。
他偏要深情地活。
就像是父亲爱母亲,爱到骨子里,所以即使是在母亲死后多年,父亲也从没再看过别人。
他也有样学样,动心了,一头这样栽进去,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撞了也不回头,直到南墙开花,春意盎然,爱意疯长。
他爱少女爱到骨子里,是她勾起他心底无止境的欲,爱,悸动,让他心甘情愿为之赴汤蹈火。
他们初次见面那天,是在巷子口,她很漂亮,乌黑的长发梳成马尾,清澈妩媚的瞳孔,望过来时,他听见心里的悸动。
他走下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扔下烟条,怕自己身上的烟味熏到她,只是和她对视了那么一眼,他的心就乱了,面上桀骜冷淡地,谢嘉释走过她身边,他闻到了女孩子身上好闻的香味。
那天他知道了她叫桑晚。
后来因为她,他的世界开始变亮了。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在回忆。
“你曾经说过,不会相信有一个人一直爱着好多年,曾经我也不信,直到我在离开你的每一个夜晚半梦半醒,迷蒙里想起你朝我笑的样子。”
忽然就觉得这样也不赖。
“你看,我就这样爱了你好多年。”谢嘉释说。
他们相视了许久都不曾移开,四周的人见状,纷纷开始大声起哄起来。
“亲一个!”
“亲一个,再抱一下!”
在一片热闹的呼声里,桑晚忍不住先笑了,她轻轻捂住脸,耳朵有些绯红,他也淡淡勾起唇角,但眼睛却始终不愿意离开她。
怎么也看不够的。
随后谢嘉释牵动唇瓣,声音磁性清晰,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如同起誓一般,深情至上:
“——不是你的话,就都不行。”
说完,他上前一步俯身,温柔热烈地吻上她的唇。
四周的起哄声在这一刻蓦然变大。
桑晚的思绪旋即被悸动全然挤走,脑袋晕乎乎,仿佛只余下醉人无比的甜。
她忍不住揽住谢嘉释的脖颈,踮脚凑近,继续加深了这个蚀骨温柔的吻。
直到唇瓣交缠,吻的气喘吁吁,也不停止。
不是你的话,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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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桑晚是伫停在神明眼睫之上的紫色蝴蝶,蝴蝶振翅之间,爱意随风涌起,少年微微倾身,他眯着眼看她,而口袋里的手紧张地攥成拳,年少的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她的发丝被风吹起,拂在他脸上,一眼万年。
多年后,当这只蝴蝶俯身,主动轻吻救赎了她的神明的那一刻起,万物开始耀眼,世界疯长如春。
神明少年为她走上耀眼之路,也愿意走下神坛,力排众议,哪怕用尽一切来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