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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黎贵妃……
那日自紫宸殿出来,在昭庆门遇上云韶府的舞姬的一幕忽然浮现在薛妙心头,那宫人说是黎贵妃请去的。
楚烜曾说过,叱力阿绰的人和云韶府的人有暗中往来。
薛妙猛地起身往外追了两步,随手点了两名侍卫,对着其中一个飞快吩咐道:“你速速去追常旭,告诉他黎贵妃可能暗中与叱力阿绰勾结!”
说完又转向另一名侍卫,“我不知你们私底下是怎么联络的,但鹿幽台可能有危险,务必将此事传到,让他们小心提防。”
那两名侍卫神情一凛,朝薛妙行了礼,先后转身大步朝外走。
待人走后,薛妙在门外站了站,折身回了卧房,坐在床侧楚烜身边,不自觉地掐紧了指尖。
但愿她方才是想多了,否则若是刚才去行宫传信的人没追上常旭,叱力阿绰的人借着黎贵妃的手埋藏在行宫暗处,在双方交锋对峙之时,趁人不备暗中放冷箭刺死皇帝,再对鹿幽台的废太子楚明下手,到时帝位空置,大周必定陷入混乱。
薛妙望着楚烜,不安地握住他的手,慢慢坚定了神色。
这大周,是他十三岁起弃了万人上的御座,上马杀敌下马攻心,用十五年守得的安宁。无论如何,她不会让他的心血白费。
……
接连晴了半月的天在这一日午后忽然阴了下来,乌云暗沉沉地堆在天际。
翠微宫中,皇帝寝宫外的玉阶之上,韩立严持刀在手,率内卫与御林军对峙,在黎贵妃给出信号的那一瞬,他便抽刀斩了内卫大统领林雙,其余人中没有眼色的也早被他的人抹了脖子。
寝殿内,昏昏沉沉接连睡了数日的皇帝被黎贵妃一碗药唤醒,双目清明的一瞬,他嘶哑着嗓子大喊:“来人!护驾!把这个犯上作乱的贱人给朕拿下!”
然而一连喊了数声,始终无人应答,只有坐在一旁的黎贵妃,好整以暇地噙着一抹笑看着他。
“韩恩!韩恩!”
皇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稳坐帝位十六年,轻易不会露出软弱慌乱的神色,初时的惊悸过后,他强压着心里的惶惶问黎贵妃:“你要做什么?”
黎贵妃掩唇一笑,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待搁下手里的茶盏,她才冷笑一声,道:“妾身有些东西想请陛下赐予,但想来陛下不会轻易应允,妾身只好与陛下做个交易。”
她说着,轻轻抬了抬手,暗处的两名披甲内卫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挟着皇帝的大臂,将人拖出寝宫。
待见着殿外的情景,皇帝才惊觉,他委以重任视作心腹的内卫副统领韩立严竟跟着黎贵妃反了,还做了她最大的助力。
皇帝被黎贵妃下了数日的毒,此时身子底已损耗得不剩多少,想通这一桩事后,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险些要昏过去。
“为松,朕、朕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何……”
韩立严避开他的视线,并不答话,就在皇帝以为他能劝动韩立严反水时,下一瞬,他便被韩立严从内卫手里接了过来。
“胡统领。”
黎贵妃站在布满血迹的玉阶上,高高在上地看着玉阶下的御林军统领胡引刀。
连眼神都不用给,她将将开口,单手挟持着皇帝的韩立严便毫不留情的把架在皇帝脖子上的刀往里压了压,皇帝脖子上瞬间留下一条血印。
台下御林军纷纷变了神色。
胡引刀持刀站在御林军最前面,被韩立严堪称挑衅的动作激得握紧了刀,他一贯没什么表情,此刻算得上在场众人中最沉稳的一个,他眯了眯眼,应声道:“贵妃娘娘。”
“胡统领也看到了,若不想陛下龙体有损,便让你的人放下刀束手就擒。”黎贵妃道。
不等胡引刀说话,皇帝便先开了口,“不行!”
他心里清楚,若御林军当真束手就擒,那才是一切都完了。
皇帝此时只盼着胡引刀能多拖些时间,好让行宫里的消息传到宝京城去,到时无论是谁,只要救驾及时,他必定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韩立严的刀便威胁性地一斜,皇帝刹时噤声。
……
西边乌云一寸寸压了过来,将最后一点日光遮住,天色一瞬黯了下来。
双方对峙了小半个时辰,皇帝目下虚弱不堪,喘气一声粗过一声,眼看着要撑不下去。
一片死寂中,两名内卫忽然压着两名宫人模样打扮的人过来,推搡到了玉阶前,“贵妃,皇后和她身边的宫人想趁机出去报信,被属下擒获!”
其中一名宫人抬起头,皇帝才发觉是皇后。
这半个时辰里,他好似老了十岁,此刻看着皇后,神情触动,“阿璇……”
他从未如这一刻这般后悔过,因着最后一丝犹豫,没有早日颁下重立楚明为太子的谕旨。如今他那长子一无储君之位,二无兵符在手,便是知道了君父有难,也师出无名。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看我!!!这一章男主昏迷女主给她擦身子!擦身子!qaq连经都念上了,绝对清心寡欲!!!qaq】
第085章 两支冷箭
皇后试图逃出行宫报信被抓回, 皇帝又一副摇摇欲坠行将就木的样子,玉阶下的御林军神情不免有了动摇。
黎贵妃见状正欲开口攻心,只要御林军中有人动摇反水, 她尽可以等他们自相残杀完再让内卫出手清缴。
恰在此时,宫门“吱呀”一声大开, 马蹄哒哒响过, 众人纷纷望去。
一名红衣女子策马从寝殿前的宫门长驱直入,马上劫持着一人。
看清的一瞬,黎贵妃神色陡然一变, 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疾声道:“简儿!”
红衣女子正是林皇后的侄女林绯,她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竟劫持了远在宝京被黎贵妃以养病之名稳妥保护起来的五皇子楚简。
楚简在林绯手里, 把持行宫的黎贵妃的人自然不敢对林绯做些什么,只能一路放她长驱直入。
楚简没想到林绯所说竟是真的,他阿娘,在他心里最温柔最是好说话的阿娘,当真做了如此乱臣贼子。
以他的武艺, 想挣脱林绯的挟持,实则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他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再生不起丝毫心思,呆呆地望着玉阶之上站在满地血迹里的黎贵妃,只觉得好似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林绯挟着楚简自御林军中走到玉阶下,将人交给胡引刀。
这一刻,局势悄然回转, 黎贵妃看着魂不守舍的楚简,再不复方才的气焰。
她做这一切, 本就是为了她的儿,知道他心性赤诚,这些事便都瞒着他,只想着待大局已定,将那拿来骗世人的说辞说给他听。他一贯相信她说的话,定不会起疑心,就算日后不小心知道了什么,那时一切业已成了定局,只要她用心哄一哄,他不会与她气太久。
可谁知,谁知……
“母妃,你这是……为何?”楚简仰头看着黎贵妃,他心里隐约知道答案,可他还是想不通。
她为何不问问他?为何不问问他愿不愿意?
黎贵妃对着楚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若此时迷途知返,放了朕,朕可以答应你,只处置你,不牵连老五。”一旁的皇帝掐着黎贵妃动摇的时刻,适时开口。
“你知道,朕一贯疼爱简儿,此事过后,朕会给他一块富饶的封地,让他远离宝京,此生富贵无忧。”
皇帝说完,耐心地等着黎贵妃回答,他知道楚简在黎贵妃心里的分量,这么说不怕她不答应。
然而下一瞬,破空之声响起,一支弩`箭擦着黎贵妃的裙边自她身后直直射向楚简。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纵是胡引刀手疾眼快,也没来得及将神情恍惚的楚简扯开。
“简儿!”
黎贵妃疾呼一声,刹时忘了一切,不管不顾地奔下玉阶,跪倒在地,抱住倒在血泊里的楚简。
暗中放冷箭的人存了必杀之心,弩`箭正中楚简心窝,直直穿了过去。
黎贵妃捂着楚简的伤口,只觉那血怎么也止不住,她颤声哭嚎着喊太医,却无人应答。
“父皇……”楚简却转头看向皇帝,挣扎着道,“这条命,就当儿子替母妃还的,儿子最后求父皇一次,饶母妃一命。”
玉阶之上,皇帝垂眸看着下方一双母子,一言不发。
楚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眼里的光忽然黯了下来。
一片死寂中,他知道了帝王的答案。
楚简不再看皇帝,他抬手搭上黎贵妃微凉的手,勉强笑了下,一滴泪滑过眼角,洇入鬓发,“阿娘……是儿子不孝,阿娘不要怪我……”
他不孝在为人子多年,不知生她之人的心思,更连累她最后一刻功亏一篑,不仅丢了自己的性命,还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
暗中放冷箭的宫人正是黎贵妃的心腹。
在楚简倒地的一刻她便被韩立严擒住,然而不等他逼问,那宫人已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自尽。
黎贵妃望着这一切,忽地溢出一声癫狂至极的笑,笑得她眼角溢出了泪花。
她终于知道与虎谋食的下场。
她以为自己在暗中算计人心,却是蠢而不自知,叫那叱力阿绰将她算计进去!今日无论成败,她的简儿必死无疑!
黎贵妃目光缓缓移到玉阶之上自以为风暴已过胜券在握的皇帝身上,笑得愈发讥讽。
那西胡人,下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了吧?
黎贵妃收回目光,拔下头顶的发簪,猛地刺进心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在场众人纷纷面色一变,然而无人上前去阻拦,众人心里都清楚,即便现在拦下黎贵妃,她也终是要死的,倒不如让她如这般自我了解,也算是成全了她。
唯有韩立严,初时的骇然后,心胆俱裂地扑下玉阶,踉跄着抱住黎贵妃,口中呼喊着她的闺名:“意浓,意浓!”
见他如此,还有谁会不明白他与黎贵妃之间的种种?
被恩宠了数年的贵妃背叛,还被这么多人看着,皇帝气得面色发红,嗬嗬喘着粗气,抬手指着背对着他抱着黎贵妃的尸体不放的韩立严,“奸夫淫`妇,朋比作奸!枉朕……”
话音未落,又一支弩`箭自对面门楼上疾射而来。
因黎贵妃自尽,被挟持的皇帝业已脱身,与韩立严一同反叛的内卫皆已被御林军压下,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宫变已结束在这须臾之间,松懈之下,更多人的注意力放在了韩立严和黎贵妃身上。
这冷不防的一支弩`箭竟是无一人反应过来。
弩`箭带起的冷风吹得皇帝来不及打理的半百发丝向后晃动,皇帝本能地连连后退几步,眼中只余那迎面而来的弩`箭。
电光石火间,一支羽箭自右侧位而来,在弩`箭离皇帝一寸不到的地方分毫不差地射中箭身。
离得极尽的两声“啪嗒”先后响起,两支箭一齐落地,坠在了皇帝脚下。
惊悸未定的众人转头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宫墙之上,空空如也。
“是谁?”皇帝拾起脚边的羽箭,没从羽箭上看出什么,扬声道,“你救驾有功,若肯露面,朕必定重赏!”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