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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宇很快便打听回来了。
只听他说道:“是西街街尾的孙家大郎,唤作孙青,是个嗜酒之人。孙大郎性子孤僻,早早与孙家弟兄分了家,独自一人住在西街街尾。本来孙大郎与自己的弟兄几人也不常见面,但前几日刚好是孙母的生辰,孙父离开人世后,孙母便跟了孙三郎同住。以往孙家几位郎君都会在孙母生辰那一日齐聚一堂庆贺生辰,那一日唯独孙大郎没有来。孙母担心便遣了仆役去看看,未料一撞开门竟见到了孙大郎的尸首。”
孙青?
崔锦不由一愣。
西街街尾的孙家大郎她是知道的,因性子孤僻,是以极少与人来往。她小时候经过孙家大郎的门口时,都生怕孙家大郎会凶神恶煞地跑出来。樊城中有小童不听话时,不少长辈们都会用孙家大郎来吓唬他们,一吓一个准。
阿爹又怎会与他扯上关系?
崔锦示意阿宇继续说。
只听他又说:“前些时日孙家大郎去了酒肆买酒,酒肆老板说孙大郎喝醉了,与前去买酒的崔元起了争执。孙大郎故意为难崔元,崔元面有豫色。衙役说大姑娘的爹有作案的动机。”
崔锦皱眉,恼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爹在樊城多年,为人处事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用得着杀害一个孤僻的孙大郎吗?”
阿宇连忙道:“大姑娘莫气,您说得对,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知府大人定不会白白冤枉崔老爷的。”
崔锦冷静下来。
她道:“阿宇,此事你做得不错。”她摸出半金赠予阿宇。阿宇摆手道:“要不得要不得,大姑娘每月给小的两金,小人为大姑娘办事是理所应当的。”
崔锦道:“办得好自该有奖励,你收着。也多亏了你,才能这么快将事件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你先回去,待我有事再唤你。”
阿宇推脱了下,最后还是收下了。
崔锦看着阿宇离去的背影,心想着阿宇虽是自己雇下的人,但忠诚度如何她不敢完全保证。毕竟人心总是贪婪的,阿宇虽收了她的好处,但最初她是以为赵知府办事为由雇佣了他与另外几个乞儿,阿宇也一早知道她为赵知府办事是假的,若这一回当真是什么有心人从中作梗,害得阿爹坐牢子,阿宇另谋高就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不过阿宇是个聪明的少年郎,像她这么大方的雇主,整个樊城未必能寻出另外一个。
崔锦不再细想,她回了西厢房,铺好画纸,准备作画。
一炷香的时间后,崔锦略微有些失望。
上天赐予她的神技,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好用了。刚开始得此神技,她急着救阿爹,急着取得乞儿的信任,画中也顺了她的意,她几乎是想知道什么便能知道什么。
可近来她画了许多幅,而里头都是些极其琐碎之事,跟她想要的毫无干系。
崔家按捺住急躁的心情。
她搁下笔,准备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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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崔锦即将出门时,崔湛回来了。
兄妹俩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大兄……”
话还未说完,崔锦便被崔湛拉到了一旁。元叟正想高声喊“大郎回来了”又被崔湛使了个眼色,他只好咽进肚里。
崔湛面色不佳。
他压低声音道:“阿叟莫要声张,此事不能告诉阿娘。”
崔锦脸色变了变,问:“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崔湛叹道:“赵知府升堂审问了阿爹,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阿爹杀的,但阿爹也一样没有证据证明不是自己杀的。孙大郎死的那一日,有人目睹阿爹经过孙大郎的家门口,阿爹没有人证,如今阿爹被收押,直至捉拿真凶后才能放出来。”
元叟瞪大眼睛。
“若是捉不到呢?岂不是得一直关着?”
崔锦说:“大兄莫急,我已预料到这个情况,先一步让人给了金打点了牢里的狱卒。”接着崔锦又将阿宇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与崔湛说了。
崔湛微微沉吟,问:“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崔锦说道:“我想去孙大郎家看看,孙大郎若真是在家中被杀,兴许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崔湛说:“孙大郎的尸首被抬走后,孙家已经不许任何人进入。赵知府也派了人暂时封了孙家,直到水落石出后才会解封。”
她眨眨眼,狡黠地道:“明的不许,我们总能暗着来吧。小时候大兄还教过阿锦爬墙呢,阿锦至今还没有忘记。”
那时的大兄才不会整天让她背女戒女德,会教她玩许多好玩的事情。
崔湛本想说危险,不许她去的。可转眼一想,自己的阿妹的确长大了,即便自己不许,以她的性子定会偷偷跑着去,还不如自己紧盯着她安全一些,遂道:“等天色暗下来后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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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
崔湛与崔锦悄悄地离开了崔家,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到了孙家。孙家的墙不高,只有三尺左右。这段时日经常山里来山里去的崔锦轻而易举就爬上去了,反倒是成日呆在屋里头的崔湛爬了好久,最后崔锦搭了一把手才成功爬进了孙家。
所幸夜色昏暗,崔锦才没有看到崔湛红得像火一样的耳根子。
崔湛悄悄地瞥了眼崔锦的后脑勺,暗自咬牙,以后万万不能闭门不出了,怎么能让自己的阿妹比过自己?委实……丢脸!
崔锦从衣襟里摸出火折子,悄悄地点了灯。
此时只听崔湛重重地咳了咳,说道:“阿妹,你脚下便是孙大郎死前的地方。”见她颤抖了下,崔湛稍微寻回了兄长的颜面,正想说些什么,岂料崔锦却后退一步,蹲了下去。
她低头仔细地瞅了瞅,烛光照着她的脸,丝毫恐惧害怕之色也没有。
崔湛在心中叹了声。
瞧瞧他这阿妹,一点也不像是姑娘家。
崔锦说:“大兄,你过来看看,地上有干涸的血迹。”
他也凑前来,仔细一看,然后说道:“孙大郎的尸首还在义庄里,仵作还没有开始验尸。”崔锦说:“地上有血迹,必然是孙大郎生前与人起了争执。大兄你看,血迹不止一处。阿爹是文人,与身形魁梧的孙大郎相比,又怎么可能杀害得了他?即便当真有动机,也没有那个能力。这么明显的事情,仵作跟捕快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崔锦蹙起眉头。
崔湛道:“所以我才说此事有蹊跷,像是有人故意要冤枉阿爹似的。”
听到此话,崔锦蓦地抬头。
崔湛又说:“上次阿爹莫名其妙失踪了几日,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兴许跟这一次的是同一人。”之前赵平欲要杀害崔元一事,崔锦只告诉了自己的爹,并没有告诉崔湛。她怕大兄一时冲动便没有多说。如今她听崔湛这么一说,不由陷入沉思。
只是赵平早已失势,他又何来能耐做这些事情?
接着兄妹俩又在孙家逗留了两盏茶的功夫,把屋里头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后,方离开了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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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回到家中后,刚进西厢房,阿欣便匆匆走过来。她小心翼翼地从衣襟里摸出一张信笺,小声地道:“大姑娘,之前有个小童让奴婢交给您的。”
她颤抖着双手呈上,眼中很是兴奋。
“是纸呢!用纸当帖子的人,一定是个贵人。大姑娘,你说会不会是闵家郎君得势了,晓得如今我们家中的状况,所以来帮我们了?”
崔锦道:“小童送来时可有说些什么?”
阿欣摇头:“什么也没说,只说是他家郎君给大姑娘的。”
崔锦铺平信笺,扫了几眼后,神色大变。信笺上的字迹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他曾经给她写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曾赞美过她的容颜,曾经有一度她见到这样的字迹便心花怒放,然,现在的她却如同灌了一盆冰水,在这寒冬里仿佛被置入寒谭深渊。
她打了个寒颤。
信中只有七个字——想要救崔元,求我。
最后一个“我”字,他写得极其狂放,她甚至可以透过这个字看到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她咬牙道:“将元叟唤来。”
“阿叟,去东街寻阿宇过来。”
半个时辰后,元叟才回来了。比以往的世间久了一半,崔锦不由有些心慌和忐忑。之前事事都把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可如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崔锦问:“阿宇在何处?”
元叟道:“大姑娘,奴找不着阿宇。奴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应声。后来悄悄地爬进去了,发现阿宇并不在家中。桌上有一口也不曾动过的吃食。之后奴想着阿宇会不会去其他地方了,沿街找了一遍,也没见到他,于是便回来了。”
崔锦眉头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