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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顾佳婷,虽然一边端着茶碗跟西华侯夫人碰杯,另一边,则是用眼神瞄着华容,当她看到华容眼中出现的浓浓的受伤之色的时候,心里也忽然堵得慌,遂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西华侯夫人淡笑着看着那被顾佳婷喝得精光的茶水,脸上的精光更甚了。

西华侯别过头,西华侯夫人对着他点点头,原本被顾瑞辰噎得说不出话的西华侯忽然心情大好,举起杯,“看到佳婷,就像看到了定北王妃的缩影,本侯为此先干为敬。”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为西华侯夫人的举动,让他壮了胆,原本对着顾瑞辰毕恭毕敬的西华侯,忽然间言辞犀利起来,也不再称“臣”,而是用“本侯”。

顾瑞辰蹙眉,凌厉地目光扫向他,西华侯也挺直了脊背,缓缓地起身,顾瑞辰嘴角挂笑,他知道西华侯定然是要玩什么把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好好看着,舒安夏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儿,压住翻腾的胃,缓缓地起身,就在这时,顾佳婷忽然“哇”地一声,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连同茶水,一齐吐了出来。

顾瑞辰脸色一变,视线旁落。舒安夏也跟着瞧了过去。顾佳婷完全不知所以然,看到满地的狼藉,脸登时红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看着众人。

几个丫鬟十分有眼色地冲过来,快速地打扫着,可是顾佳婷吐完之后,反而觉得胃更加翻腾,丫鬟们刚刚把四周的糟心物处理完,顾佳婷就又吐了出来,而这回的她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西华侯夫人扬扬眉,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个佳婷小姐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难道是身子有什么隐疾不成?”

顾佳婷一听刚刚还说喜欢自己的西华侯夫人,转头就变脸,而且言辞犀利,登时委屈之色浮上眼底。

“夫人多虑了,佳婷只不过吃坏了东西,无需多想。来人,扶着小姐下去休息。”舒安夏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那一瞬间的感觉稍纵即逝,所以她也不再考虑什么,直接吩咐下去。

顾佳婷感激地看了舒安夏一眼,心里五味俱全,一直以来都是她这个嫂嫂处处为她着想,每次她被欺负或者被为难的时候,她都会挺身而出,顾佳婷心里为自己刚刚对舒安夏的不满汗颜了一把,一直以来的感觉不是假的,她怎么能因为有的没的而去质疑舒安夏?

“我看还是等等吧,既然大家都在这儿,佳婷也有些不适,何不找个太医来诊诊?”西华府夫人打断了舒安夏的话。

舒安夏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顾瑞辰也是轻笑了一声,夫妻俩的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拉倒一起。顾瑞辰捏了捏舒安夏的手指,舒安夏会意,便应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个太医吧!”

舒安夏如此痛快的答应,倒是让西华侯夫人愣住了,而她的反应,恰恰印证了舒安夏心中的想法,舒安夏冷笑着,果真是个不安分的主。

一般一直注视着舒安夏的华荣,因为她脸上出现的那种怪异的表情心里颤了颤,以前他的印象中,舒安夏永远都是一副乖顺柔巧的模样,哪里有这种狡黠?难不成——

华荣略带担忧地神情,又瞄了瞄西华侯和西华侯夫人。

舒安夏这边话音刚落,丫鬟就十分有眼色地出去找管家请太医去了,这时厅内的气氛就变得十分诡异,没有人再开口,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直在呕吐的顾佳婷身上。

舒安夏一直在淡淡地观察顾佳婷,她原本想上前把脉,一试便知,然而转念一想,因为她刚刚也有呕吐,是妊娠反应,假如她过去,闻到了气味儿,也跟着呕吐起来,情况就更糟了,所以索性她就没有动,而是用余光瞄着顾佳婷面前的食物,她看了又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捏着她手指的手倏然收紧,一股寒气从身旁散发出来,不用看,舒安夏也知道这股风来自于哪儿。顾瑞辰的反应也许是发现了什么——

带着一丝疑惑,舒安夏悄然转头,顺着顾瑞辰的视线望去,只见顾佳婷手旁边的茶碗,和她所在小桌上的其他餐具,格格不入,再反观西华侯夫人,她手边的茶碗,颜色反而更浅一些,虽然茶碗和每个餐具上的刻纹想同,但是颜色和餐具底部的编号却不尽相同,舒安夏淡淡笑笑,这个西华侯夫人真是耍小聪明,假如她不擅自趁乱换了这个茶碗,也许他们就更难发现了,看样子,现在佳婷的样子,就是出自于那个茶碗,既然如此,他们就静观其变咯。

管家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功夫,太医就来了,王府的管家就是会看眼色,请的太医都只一个,太医院的几个泰斗,一听说定北王府有事,直接来了三个。

顾佳婷被几个婆子搀扶着做了下来,现在的呕吐好了些,她顺了顺气。

几个太医开始会诊。

第一个把脉的是张太医,他的手指附上顾佳婷脉搏的那一刻,身子抖了又抖,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顾瑞辰,然后摇了摇头,再把,结果神色越来越凝重。

第二个把脉的李太医,他的手指附上的那一刻,他的指尖抖动着就弹开了,紧接着,很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又是附上。结果还是一样,张太医看到李太医的反应,心里就猜到他的把脉结果定然与自己相同。

第三个把脉的是陈太医,因为看到前面两个人的反应,他自己也想到了定然是什么疑难杂症,对于一个未婚女子而言,宫寒不足之症相当于不孕之症,看着他们的反应,最遭也不过就是不足之症了,然而,陈太医手指附上去的那一瞬间,原本沉着的脸大变,刚刚把过脉的张太医和李太医,也无奈地摊摊手,三人对视一眼,彼此也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顾瑞辰知道顾佳婷的脉有问题,当然这个问题绝技不会在这些太医们的身上,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而且沉下脸,“直说吧。”

“这——”因为站在第一个的是张太医,所以他有些为难地回头看看。

“就按照你们把脉的顺序说。”顾瑞辰的声音愈发的不耐烦了。

张太医无奈地叹了口气,“此等事儿,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名声,这让老夫如何启齿。”

“你把到了什么就说什么。”舒安夏轻笑着接过了话茬,水眸却是落在了西华侯夫人身上。

西华侯夫人阴测测地笑笑,没有接话,仿佛胸有成竹般地看着好戏。

“顾小姐是——有了身孕。”张太医话音一落,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般砸了下来,顾佳婷瞠目结舌,晶莹的水眸差点瞪出来,“怎么可能——”她猛地摇着头,双目猩红。

看着顾佳婷的样子,张太医也有些不忍,“还是请其他两位太医再说说!”说着他侧过身子,将目光落到李太医身上。

李太医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这个结论很残忍,但是出于一个大夫的准则,他也绝对不能撒谎,“臣医术鄙陋,把脉的结果也是喜脉。”

李太医的话音落下,顾佳婷的脸上更是一片死灰,众人都知道李太医这个话俨然是对着顾瑞辰说的,但是众人也听得真真切切,没有办法,丑陋的现实结果摆在面前,李太医和众人都无言以对。

陈太医没有说话,而是跟着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像一把利剑一般,刺入顾佳婷的心脏,所以他索性不再说话,但是他的表情也动作,也证实了李太医和张太医的说法。

这回太医院的首座确认了之后,西华侯可就得理不饶人了,“真没想到,堂堂的顾府大家闺秀,竟然如此不知廉耻,还妄想做我们西华侯府的正妻,想都别想!”西华侯像是事先演练好的一般,直接上前就是当头一喝。

西华侯夫人也是一脸的伤心欲绝,“你这么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就不知道怜爱自己呢?”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擦了擦眼泪。

听着他们两个的话,顾瑞辰霍地起身,舒安夏的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扯上了顾瑞辰的袖子,顾瑞辰低下头,视线跟舒安夏不期而遇,舒安夏但笑不语,但是眼神中的那抹波涛汹涌,已经跟顾瑞辰的想法交流了几次。

他们之所以顺着西华府夫妇演下去,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些什么,既然结果和底牌已露,自然就该到他们了。想到这里,舒安夏优雅地起身,给了顾瑞辰一个安慰的神情,“陈太医,请问,有没有一种药,会让人假孕?”

舒安夏的话音刚落,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的眼神瞬间如潮水般向舒安夏涌了过去。

陈太医愣了一下,先是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舒安夏的话,蹙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南国有一味药,叫西母,据说是皇宫争宠的禁药,无论是谁,吃上都会有假孕的征兆,南国前皇后,据说是因为服用了这种药,被皇帝打入了冷宫,结果,之后不久她却真的诞下女儿,皇帝以为她跟他人苟且,赐了毒酒,再之后——”

不知为何,舒安夏在听到陈太医说南国皇宫之事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浓浓的悲伤情绪从心底涌出,陈太医说道这里,也不在说了,毕竟是没有经过核实的事情,民间所传的八卦,怎么能上台面。

“那后来呢?”舒安夏没有意识到已经偏离了话题,而是接车陈太医的话问到,此时的她,更加关心的就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后来,老臣也不知道了,都是民间的人在传这件事情,毕竟后来南国的先皇后去世,皇帝还是给她风光大葬,并且过了这么多年了,南国皇帝没有再立后。所以——”陈太医接下来的话,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假如民间的传说是真的,那么这个先皇后定然不会以这么高的荣誉和礼节下葬,所以,民间传说就是民间传说,仅此而已。

但是舒安夏却不这么认为,舒安夏向来觉得无风不起浪,假如民间能传得绘声绘色,那么这件事本身,也一定有其本身的考量。

顾瑞辰心疼地揽过舒安夏,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想太多了。”

舒安夏这才想起来,他们此时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于是点了点头,半带着笑意走到西华侯夫人面前,手指轻轻地碰上了摆在顾佳婷桌子上的那个茶碗。

西华侯夫人心一惊,刚刚陈太医在说出“西母”名字的时候,她的手臂就不留痕迹地颤了颤,结果现在这个定北王妃又走来她面前,不过,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换掉了顾佳婷的茶碗。

舒安夏看着西华侯夫人一波三折的表情,轻笑了一声,“夫人,你可知道这个定北王府管理的最大特色是什么?”

舒安夏话音一出,西华侯夫人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根本就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这个定北王妃这个时候出了这个话,所谓何意呢?心里懊恼地低咒了一声,原本她就听说这个定北王妃不按牌里出牌,但是她却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

轻叹了一口气,西华侯夫人硬着头皮应付到,“还请王妃明示。”

舒安夏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西华侯夫人的从善如流十分满意,西华侯夫人看着舒安夏的表情,刚想舒一口气,结果舒安夏的下一个动作,让西华侯夫人脸色大变。

舒安夏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然后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倾身,西华侯夫人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舒安夏缓缓拿起放在她面前的那个茶碗,然后轻笑着,“定北王府内的所有餐具,都有统一的编号,这个茶碗,您拿错了!”舒安夏说着,将茶碗的碗底翻过来,底部下面一个大写的娟秀的五字,赫然显示在眼前。

西华侯夫人瞠目结舌,她的视线本能地落在自己桌角的那个大写的“四”字上面,她刚刚看到这个“四”的时候,还是诧异了好一会儿,为何会有这个字,然而此时的她,忽然觉得生活是多么悲催,她为何不再多思考一下,假如早点发现的话,也不至于——

西华侯不知所以然,看到西华侯夫人这个表情,还是一派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一个妇道人家,还不退下!”

舒安夏冷笑了一声,“现在谁也退不下来。”说着,舒安夏一个优雅的转身,那个原本在西华侯夫人眼前的茶碗,忽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而舒安夏也是极快地转到了陈太医面前,“陈太医,劳烦您验一验,这个茶碗中,可有这个‘西母’。”

舒安夏此话一出,西华侯和西华侯夫人脸一起变色,西华侯严厉地扫向西华侯夫人,西华侯夫人眼中的惧怕与担忧,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理由上前阻止,假如他出面了,那么一切就等于承认了是他所为,这无论是对于他个人还是整个西华侯府,都是极其不利的。但是如果不出面,他又是懊恼地瞪了一眼西华侯夫人,要不是她害事儿,先还用的找他这样吗?一个办不好,惹怒了顾瑞辰,那可就是杀身之祸啊。

想到这里,西华侯愈发的紧张了,攥着的双拳恨不得能捏出水来。

舒安夏嘲讽地勾起嘴角,将视线落到陈太医和那个茶碗上。

陈太医不愧是老太医,有实战经验,闻了闻弄了弄,在张太医和李太医都是完全一头污水的情况下,陈太医就得出了结论,这个茶碗里面正是“西母”。

听到陈太医的话,西华侯夫人登时面如死灰,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急转直下到这样的地步?明明是他们占了先机,明明是她行事很隐蔽,不对,不对啊,给她药丸之人,明明说此药入水即化,根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怎么会——

西华侯听到这句话,脸色也骤然降到了冰点,黑瞳死死地瞪着西华侯夫人,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模样,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办事能让他顺心的,每次都让他糟心。

张太医和李太医跟着检验了半天,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是听到陈太医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就立即闭了嘴,不再说什么,而此时,厅内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就集中到了西华侯夫人的身上。

西华侯夫人腿一软,身后的一个顾府丫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要倒地的身体,西华侯夫人狠狠地咬了下牙,心里问候了一百八十遍这个扶住她的丫头的祖宗十八代。

舒安夏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想装死,是不是有些晚了。

“西华侯夫人,您不舒服吗?”舒安夏扬了扬眉,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满脸的一派天真之色,仿佛是一个仙子一般,但是此时她说的每句话,又像是一个毒妇,让西华侯夫人浑身的汗毛都颤栗。

“不——不——”西华侯夫人不知道如何回答,说话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既然不是不舒服,您能否给本王妃解释一下,这个‘西母’是怎么回事呢?”舒安夏轻轻地抓过茶碗,在西华侯夫人的眼前晃了一晃。

西华侯夫人手臂一颤,刚要再次开口,一个挺拔的身影蹿了上来,挡在西华侯夫人面前,“够了!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一声厉喝的男声,打断了原本紧张的气氛,而下一秒,他的英勇加入,却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荣儿,下去!”西华侯一看是华荣冲上来,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铁青,此事已经败落,他和夫人定然是要遭到记恨的,弄不好,还要治个什么罪,而华荣可是个前途大好的青年,假如因为这个事儿,毁在他们手上,那就是亏大发了,所以此时此刻,西华侯的本能反应,就是让华荣退到一边去,明哲保身。

华荣则是没想那么多,而是又上前一步,抓住舒安夏的胳膊,“你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如此的咄咄逼人,算计,如此——”华荣刚说到这里,忽然他的身子一紧,下一秒,他的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西华侯一紧张,扑通一下跪地,“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小儿!”

顾瑞辰没有接话,而是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敢对他的丫头动手,他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既然如此,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这个时候摔落在地的华荣,“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西华侯急了,“王爷——”

顾瑞辰没有理会,整个人则是悄然地走到舒安夏旁边,长臂一捞,大掌放在了她的腰间,对于他的丫头,华荣不但有非分之心,还竟然敢动手动脚,他不送他个大礼,又怎么对得起他?

这时的西华侯夫人也终于无法忍受,一改贵夫人的常态,“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舒安夏瞠目结舌,这个戏虽然没按照该有的剧本走,但是此时此刻,这偏离的也太多了吧?

无奈地叹了口气,舒安夏晶亮的眸子对上了顾瑞辰之后,然后缓步倾身向前,扶起了脸色十分难看的顾佳婷。

虽然说,刚刚的一切让她吓差点喘不过起来,但是转头事情暴露之后,她原本该心生怨恨,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生出来,反而在顾瑞辰打飞了华荣的那一刻,她心里觉得闷闷的,华荣对她嫂嫂的感情,她刚刚是看在眼中的,但是此时,他却被华荣的这份感情所感染,心疼起华荣来,看着他嘴角的流出的血迹,她真的想冲过去扶起他。

一个不畏权贵,肯为母亲出头的人,定然是个孝子,一个不畏权贵,仍然向自己心爱的女人表达爱意的人,定然是个痴情的人,只不过,顾佳婷在想着华荣好的时候,却忽略了,她意识中的“权贵”就是她的亲哥哥顾瑞辰。

“西华侯,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或者说,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定北王府一个交代?”舒安夏的声音冰冷的三分,华荣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而且还动了手,实属不该,虽然顾瑞辰出手有些重,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华荣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所以她没有说什么,眼中也没有任何的惋惜和心疼之色。

趴在地上的华荣,从抬起头的瞬间,目光就落在舒安夏身上,但是自始至终舒安夏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自嘲地笑着,这个时候,也许真的该放手了。

“是臣管教不严,但凭王爷处置,绝无怨言!”西华侯此时也只能放低姿态装孙子,他生怕顾瑞辰的愤怒会带来他们家的灭顶之灾。

舒安夏轻笑了一声,官场的人真是会审时度势,刚刚听到几个太医的诊断之时,西华侯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跟如今简直大相径庭,虽然很想笑,但是这个场合有些不适合,舒安夏强忍着,扬头看向顾瑞辰,“西华侯既然毫不知情,那么这件事,就由西华侯夫人承担好了,王爷,您看交到大理寺呢还是——?”

“不要!”舒安夏话还未说完,顾佳婷的声音就打断了舒安夏的话,“嫂嫂,求你不要,呕——”顾佳婷一整句话还没说完,翻腾的胃就开始不安分起来,直接抽了抽,顾佳婷无奈捂着嘴,又对着旁边吐了几下。

舒安夏阴测测地扫了一眼西华侯夫人,她此时的脸色红一阵紫一阵,恐怕刚刚顾佳婷的求情,也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粗鄙和狭隘,舒安夏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华荣,因为顾佳婷刚刚的开口,华荣的视线也落在了顾佳婷的身上,而且带着浓浓的感激之情。

舒安夏摸摸鼻子,跟顾瑞辰又对了一眼,顾瑞辰明白了舒安夏的心思,但是还是有些不赞同,舒安夏心里明白顾瑞辰的顾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明摆着两家的关系就僵了,即使以后大面上过得去,但是心里也是有疙瘩,所以这种情况下,假如顾佳婷还是要嫁过去,那么在西华侯府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但是舒安夏的想法,反而有些相反,因为西华侯夫妇不是受人指使做的这件事,而是单纯的因为不想自己的儿子娶个庶女为妻,因为门第和身份的观念,毕竟是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所以他们可以理解这种作为父母的心情,但是他们刚刚的作法,也确实是损坏了顾佳婷的名声,如果顾佳婷不嫁入西华侯府,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日后顾佳婷的婆家用此来做文章,那样就不好办了。

而且虽然顾佳婷和华荣的第一面见得有些尴尬和诡异,但是如果她猜得没错,刚刚华荣的举动,还是赢得了顾佳婷的芳心,而且刚刚的短暂接触,舒安夏也觉得华荣还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所以此时只要她和顾瑞辰唱黑脸,软硬兼施,然后让顾佳婷唱红脸,一切顺水推舟之后,就能水到渠成了。

想到这里,舒安夏脸色一沉,“佳婷,你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你忘记刚刚西华侯夫人给你吃了什么吗?假如不是陈太医见多识广,你的名声,就彻底地毁在刚刚那一刻。女孩子家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以你的性子,假如这件事就被认定你不洁,你是不是会自尽?”舒安夏言辞犀利,声音冰冷,边说还边往西华侯夫人那里看,指责她的罪行。

西华侯夫人身子一颤,虽然她很想反驳舒安夏,但是舒安夏字字珠玑,全部说到了点子上,假如刚刚舒安夏没发现了茶碗的不同,陈太医没有验出来,那么顾佳婷定然会以死谢罪,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

西华侯夫人想到这里,眼底满是浓浓的愧疚之色。

舒安夏看到这里,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只要是有恻隐之心,那么就可以原谅,要是西华侯夫人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那么也不能怪她拉手无情了。

顾瑞辰知道舒安夏决定的事情他没办法反驳,所以他也没再说话,十一丫鬟倒了杯茶,悠哉地喝了起来,舒安夏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继续转头问罪。

顾佳婷吐了一阵,回过神的时候,就跟着跪到了舒安夏面前。

“嫂嫂,西华侯夫人所做也是人之常情,华荣公子年轻有为,而且仕途正旺,假如娶一个庶女为妻并且终身不得纳妾,定然会成为同僚们的笑柄,西华侯夫人爱子心切,又不想跟顾府结怨,所以就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确实是常理中之事,还请嫂嫂放宽心,就算了吧!”顾佳婷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哽咽。

舒安夏敛起黛眉,对于顾佳婷的善良,舒安夏是知道的,此时她既然明了了顾佳婷心中的想法,自然也不能再无故她的意愿,无奈地叹了口气,“佳婷,你确定吗?虽然今日所在府内的,大多都是顾府之人,但是人多口杂,难免日后有人会将此事传出去,如果是普通人听了,也就算了,如果是有心之人,那样,你的下半辈子就毁了!”舒安夏说得十分低沉,也是越说越严重。

“佳婷知道!”顾佳婷的声音也是闷闷的,舒安夏刚刚的话,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万般考虑之后,她还是决定如此,毕竟西华侯一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一个母亲为儿子所做的任何一件过分的事儿,都可以被理解和被原谅,所以,她更愿意选择原谅。

舒安夏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顾佳婷是善良的、知书达理的,然而在如今古代这个社会中,女子再善良贤惠,没有一个好的出身,也照样要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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