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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虚子的话,苏清漪不由得愣了愣。
她是见过轩华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所以对云虚子所描述这个男人,几乎觉得是不可置信。云虚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轩华老祖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如此深情。能在时光岁月里,和一个凡人一样,会忘却一个人,而那个人还留在自己记忆里,变得格外美好。不爱她,却记着她。”
“那时候,轩华老祖沉溺于炼丹,五十年前,他终于练出一种丹药。吃了之后,他可以记得这个人,却忘了这个人,像个普通人一样,随着岁月流逝,慢慢忘却。”
“时间越长,忘记越多,偶尔再想起来,或许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个身影,隐隐约约留在记忆中。”
听云虚子的话,苏清漪叹了口气,有些忧愁:“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还是有一个办法。”云虚子笑了笑:“当初轩华老祖吃下的丹药,其实只是将记忆封存而已。若我们能在轩华老祖识海中找到那些记忆,去看一遍,自然就知道了。”
“这……可有难度?”去他人识海,向来是对两位修士都极其危险的事情。云虚子叹了口气,慢慢道:“当然危险,可是如今,除了此法,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苏清漪抿了抿唇,点头道:“好,那我这就陪你上山。”
“不必,”云虚子忙道:“天剑宗内部人员关系繁杂,我带老祖下来。”
苏清漪点点头。云虚子起身道:“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我徒弟,不然我可要找你麻烦的。”
“是是是。”苏清漪起身送他,云虚子又道:“还有我的鸡……”
“会照顾得好好的。”苏清漪不满道:“你赶紧走!”
云虚子被她推出门外,骂了句逆徒之后,飘然远去。而苏清漪折回去找秦子忱,发现他坐在厨房里,正在认真喝粥。
他脸上带着些锅灰,碗里还剩着的粥上可以清晰看到糊了的米,他见她进来,一口将最后一口粥喝了进去。苏清漪目瞪口呆,好半天,赶紧走过去,着急道:“这东西都糊了怎么还吃啊?快吐出来!”
秦子忱:“……”
系统在苏清漪脑海里叹息了一声,有些同情道:“好不容易撑着喝下去,还是被你发现了,这牺牲毫无意义啊。”
被系统一提醒,苏清漪终于知道秦子忱见她进来一口把碗里的粥都喝下去是为什么了。她忍不住笑起来,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来为他擦脸,低笑着道:“不会做饭很正常啊,你本来就是高阶修士,从来没做过饭的。”
“嗯。”秦子忱撇过头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苏清漪走到灶火边上,垂着眉目道:“以后你想吃什么,叫我就好了。”
虽然这辈子没怎么做过饭,但是上辈子的记忆还是有的。
上辈子,为了爱他,她曾经是那么贤惠的姑娘。
秦子忱不说话,片刻后,他慢慢道:“我不会,你教我。”
“没关系……”
“我已经什么都不会了,”他垂下眼眸,慢慢道:“不想连这种事,都要你做。”
苏清漪没说话,好久后,她拉起他的手,温柔道:“子忱,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很幸福。”
“你想学,我教你。可是不是为了和你均匀分工。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他所有的付出都是甜的。”
“我知道。”秦子忱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慢慢道:“我喜欢你。所以,我想所有能让我付出的,都让我来。”
“我想宠着你,”他慢慢开口,抬头看她有些错愕的表情,将她揽到怀里,低头亲上她的额头:“让你一辈子,都被人宠得像个小姑娘。”
苏清漪感受着额头上人柔软的唇,觉得他的吻仿佛是落到她的心上,那么柔软,那么温柔。
她有些不好意思,拉开他道:“哎呀,不要说了,你还饿着吧。”
说着,她便拿了围裙,系上后开始做菜。
她在一旁生火,他去抱柴。
她洗菜,他拿着生死剑切菜,肉在他手下,被剃得均匀透明,规规整整放在盘子里,让苏清漪倒吸一口凉气,拍着他的肩道:“子忱,以后要是回二十一世纪,我带你去卖鱼生。”
她炒菜,他给她递调料,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站在旁边,认真又温柔的看着她。
秋日暖阳落在他脸上,窗外是正在风中轻轻颤动的黄叶,打着转落入下方的潭水中,有锦鲤在水下悠然转着。
那一瞬间,苏清漪觉得,这一生,不过如此。
苏清漪做了一桌的菜,两个人静静吃完后,苏清漪带着秦子忱去了城郊放风筝,然后又去重新买了一堆衣服,采集了些灵药。
晚上苏清漪用这些灵药给秦子忱做面膜,她知道他在意这些疤痕,仙根灵根这些不好恢复,这些疤痕还是很快的。
秦子忱覆着草药躺在床上的时候,苏清漪就和他零零碎碎说着过往的事,他听的时候,面上一片平静。等夜里他们两睡在一起,她背对着他,被他捞进怀里,听见他沙哑着声音,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她在夜里睁开眼睛,抚上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温和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以前……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苏清漪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他脖子上,靠在他胸口,低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完事都好,什么都不委屈。”
“我不好,”秦子忱叹息出声:“我太胆小,太懦弱,太犹豫,太自卑。你爱我,我却连回应的勇气都没有,清漪,这份感情你,你比我勇敢太多。”
他低垂着眉目,发自内心赞美着她。
从她口里去听这份爱情,从一个旁观者去看,他惊讶发现,原来他曾经,是一个如此懦弱的人。
或许是修真界的厮杀磨砺过他的内心,又或许真的是岁月让他慢慢长大。如今听着苏清漪的话,回头去看那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真是懦弱得让人觉得可悲。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总想着被抛弃后的事呢。
为什么屈服于别人给自己印下的伤痕,说不出一句我喜欢你,从而伤害自己爱的人呢?
秦子忱摸索过她的眉眼,看着她满是依恋的神情,温柔出声:“我不会再这样了。”
“再怎样?”苏清漪愣了愣,秦子忱慢慢笑开,低声道;“日后,我喜欢你,就再不会躲了。你喜欢我,是你的事;你不喜欢我,也是你的事。而我喜欢你,却只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不会再躲躲藏藏,不会再惶恐不安。清漪,我给你伤害我的权利,绝不会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从而伤害你。”
“这份感情,拒绝还是接受,我交到你手里。”
他似乎是在做一个极大的决定,说得郑重而认真。苏清漪听着他的话,片刻后,她低声道:“好。”
“可是,子忱,”她闭上眼睛,叹息道:“这份权利,我却早就交给你了。”
“那么,”秦子忱抱着她,低喃:“那你就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想不到和你在一起会有后悔的一天。”苏清漪撑起自己,认真看着身下的男人,伸手去描绘他的眉目:“真的,这一刻,我终于决的,秦子忱,你终于他妈算个男人了。”
秦子忱:“……”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
苏清漪:“麻烦你主动屏蔽一下,不要突然笑出来,谢谢。”
系统:“我觉得,秦子忱下一句就要说,我是不是个男人,宝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系统话音刚落,秦子忱就开口:“我……”
苏清漪脸色一变,一把捂住他的嘴,认真道:“千万不要说你是不是个男人我早就知道,我知道,我特别知道。”
听到苏清漪的话,秦子忱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翻过身去,轻轻笑着。
苏清漪愣了愣,趴在秦子忱身上,有些好奇:“秦美人,你在笑什么?”
秦子忱没回答她,苏清漪忍不住去扒拉他,秦子忱收了笑声,拉了拉被子:“睡吧,别闹了。”
“别啊,你笑什么啊?”苏清漪在床上和他拉扯。拉着拉着,就滚到了一起。
情到浓时,听得夜雨绵绵,秦子忱低哑着声同她说。
“我笑出声,是因我觉得,这一生未有一刻,如此欢喜。”
“因为你在,因为有你。因为哪怕历经世事,我仍能守着像个小姑娘一样的你。”
苏清漪眼泪流出来,她抱着秦子忱,哑声道:“我也是,因为你,好欢喜。”
两人过了几天甜蜜生活,云虚子终于带着轩华赶了过来。
苏清漪布下层层结界,就算渡劫期修士也要一段时间后,四个人到了卧室,云虚子调了药给轩华,同轩华道:“师祖,您将此药服下,便会陷入梦境,我们入您的识海之后,您且无反抗,清漪便进入识海中,就可以看到您所经过的事情。”
轩华点点头,似乎所有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他也没什么疑虑,端着碗抬头看着苏清漪,慢慢道:“当年,我费尽心力终于忘了她。如今,我为你们想起她,清漪,这可能抵我罪过的一部分?”
苏清漪捏紧了碗,好半天,终于道:“老祖,我已饶恕你,端看你,能不能饶过自己。”
轩华低笑出声,点头道:“明白,我明白。”
她能饶过她,可那千万百姓呢?谢寒潭呢?
她代表不了谁,只能独说出自己那一份原谅。
而他的心中,才该怀有对那千万人的怨恨的认知才是。原不原谅,弥补得够不够,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轩华将药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自己躺倒了床上,不久后,就昏昏睡去。等他睡过去后,苏清漪躺在了床上,秦子忱坐在她边上,握住她的手。
苏清漪淡淡一笑,温和道:“我去了。”
“去吧。”
秦子忱静静看着她:“我等你回来。”
苏清漪闭上眼睛,将神识探入轩华的识海,然而刚进入轩华的识海,她就察觉了不对劲。
一般修士的识海,都会有自己一片天地,有些是一个小小的洞府,有些是一片草原,识海范围越大,代表着修士悟性越强。然而轩华的识海,却是一片星河!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轩华的悟性,绝非外界传说中的资质不佳,飞升无望。
这甚至……不该是一个还未飞升的人的识海。
苏清漪觉得有些心惊,然而却也不能多想,在他识海中寻找了一会儿后,终于看到了一个被密密麻麻的符篆封印着的地方。那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宫门是唯一没有贴着封条的地方。苏清漪小心翼翼推开那巨大的宫门,刚一入内,无数光团就朝着她涌了过来。光芒刺得苏清漪赶忙闭上了眼睛,一阵地动山摇之后,苏清漪脚下终于站稳,她慢慢张开眼睛,发现周边一片黑暗。苏清漪知道,这是轩华的记忆了。
他的记忆开始于这片黑暗之中。过了一会儿,苏清漪感觉上面破了一块洞,光从破开的洞口落了进来。苏清漪不由得觉得有些怪异,难道……她在子宫里?
不会吧!!
苏清漪有些崩溃了。好半天,她发现了一件更崩溃的事。
虽然,她不在子宫里。但是,她好像……是在一个壳里。
小小的轩华,用爪子推开了自己的壳,然后从里面爬了出来。苏清漪借着光亮,终于看到了轩华的全身。
这是一条极小的龙,明显才刚刚出生,可以放在手心里把玩的大小,看上去分外可爱。
苏清漪整个人都僵了。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所以……轩华老祖原来……不是人吗!!
她呆呆看着小轩华往外面爬出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府,里面放满了灵石,轩华一面走,一面吃……
他就这么吃吃吃,吃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他打了一个嗝。然后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男童。
对于这种的大变活人的景象,苏清漪已经找不出任何言语形容自己即将崩溃的内心了。
轩华变成男童后,又继续吃完了剩下的一堆灵石,这时候,他就变成一个彻底的人类了。还是一个四等三灵根的五岁男童。
成为彻底人类后,他就不能吃灵石了。于是他歪了歪脑袋,往洞府走了出去。
当他走出洞府的瞬间,整个洞府开始轰隆隆坍塌,而他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片茫然的表情,问了两个非常具有哲学性的问题。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苏清漪已经再也不会震惊了,她觉得,后面轩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轩华一个人穿过密林,终于走了出去。
他什么都不懂,但他学习能力很强,很快,他就成了当地一个小乞丐。
他长得好看,总能要到更多的馒头。每次他要到馒头,旁边的乞丐就要来抢,此刻他与一个普通的幼童没什么区别,一开始他的馒头被别人抢走他就知道哭,后来他也凶狠起来,拿到馒头立刻往嘴里送,别人打他,他就一面挨打一面吃。
他遇见凝华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天。几个乞丐将他围在中间狠狠踢打着。他的馒头滚在地上,混着泥水,滚落在凝华身前。
凝华被馒头拦住了去路,便转头看过去,瞧见几个乞丐中间的轩华仰起头来,祈求着看着她。
雨水冲干净他脸上的泥土,露出他漂亮精致的面容。一双眼睛全是乞求,带着潋滟水波,真是漂亮得让人心疼。
许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凝华不由得停下脚步,拨开了人群。
他躺在泥水里仰望她,那真是一个漂亮得像仙人一样的人物。身着青衣,眉目如画,凝华一眼就瞧出了轩华身上有灵根,又见他长得这样可爱,不由得动了收养他的心思。
于是她弯下腰去,将他抱了起来。
她带着他离开那里,许诺了他温饱衣食,而他承诺她,等她长大,他就保护她。
那时候,他心里想,等他长大,无论做什么,杀人杀佛,他都保护她。
他会成她最忠臣的仆人,成为她的利爪。
漫漫岁月,无尽长生,他护着她。
她带着他回了洞府,那时候她还只是个筑基期修士。当时的修真界和如今不大一样,所有人都是才开始修仙,灵气充裕,也没有什么大宗门。多的是妖修魔修,人修也不过就是众多修士中不怎么打眼的一种。
她给他测了灵根,发现只是四品三灵根后,她不是不失望。然而她也是看得极开的人,反而安慰他道:“你虽然难以飞升,但若好好修行,也可以有千年寿命。半步踏入仙门,比起那些蝼蚁凡人,也算是幸运了。”
那时候他静静望着她,虽然听不大懂她说什么,但他总就觉得,凡是她说的,必然是对的。
一开始起的是收徒的心思,发现灵根不佳后,凝华也就没了这个心思。
每日带着他四处玩乐。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喜欢一切新奇的事物,她便带着他到处游走。他喜欢蚂蚱,喜欢糖人,她去凡间学了,在自己洞府里,每次他不开心,她就用干草,又快又好的给他编出一个蚂蚱,或者画出一糖人。
糖人不易收藏,后来他就不要了,很喜欢那些草蚂蚱。
他准备了一个木盒子,将草蚂蚱小心翼翼放在里面。凝华笑着问他:“你这是做什么啊?”
他抬头看她,认真回答:“我要将凝华给我所有东西都放好,不能丢了。”
凝华不免失笑。
她的师父是一个修得大道的人,在感情上极其淡泊,自幼便告诉她,身为修士,早晚是要离开此世飞升上界的。可多情,不可深情。于是她虽然对别人好,骨子里却是从来不理解,那些小心翼翼的感情。
看着孩子认真的神色,她也不过是觉得幼稚可笑。揉了揉他的头,温和道:“也好,等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便看着这些怀念我,也是极好。”
“你会不在我身边吗?”轩华皱起眉头。凝华点头,微笑道:“早晚有一日,我会飞升的。”
“那我也要飞升。”轩华认真看她,握紧了拳头:“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
四品三灵根,想要飞升,这真是太难了。
然而凝华没有将残忍的事实告知面前这个孩子,她只是说:“好,那我等你,一起飞升。”
轩华是个很认真的人,他决定要飞升,就努力跟着凝华学习。
凝华打坐,他也打坐,小小的人盘着腿,不惧严寒酷暑,都认认真真坐在凝华身边。饶是凝华这样的人,久了也觉得心软。
看着轩华,就觉得是她心上一个格外柔软的角落。
只是她的心如昆仑玄冰,哪怕融化了一个地方,下面也是森森岩石。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轩华好。
轩华二十三岁筑基,那时凝华是筑基后期。那天凝华送了他一把剑,温和道:“你出去历练吧。”
“这天下很大,你该去看看。看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坚定你的道。”
“道?”轩华一片茫然。凝华慢慢抬头,眺望云海之下的远方,淡然出声:“道是信念,是执着。你执着于什么,什么就是你的道。道不可动摇,不可回头,否则即是道心破碎。若道心已碎,哪怕已是渡劫大乘,都逃不过神毁陨落的命运。”
“你如今还小,”她转头瞧他,目光一片温和:“该去多见见世面。”
“那……凝华不跟我去吗?”轩华有些害怕,握着剑道:“凝华不在的地方,我不想去。”
凝华微笑不语,她静静看着他,目光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去吧。”
她广袖一拂,将他推着下了山。等到达山下,轩华回头去看,就见那女子立于云端悬崖,青衣道冠,如仙如画。
轩华抿了抿唇,他想回去。
然而——
他从来不拒绝她。
他对她的臣服仿佛与生俱来的咒语,刻在灵魂骨子上。
她要他跟她走,他就来。
她要他转离开,他就走。
一直如此,始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