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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上午,当紫蝶发现他把重要的折扇忘在庭院时,他回到今早与优木散步的地方,但是由于这个庭院太大了,所以就迷路了。正当紫蝶不安地在白玫瑰花圃旁的树林间徘徊时,从后方传来了声音。
「你是谁啊?」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紫蝶转身,看到一个年纪比他小的男孩子,跟优木有着一样的黑色双瞳,但是感觉比优木还深邃还神秘,头发的顏色比较淡,而且散发出一种冷峻孤高的气质,搭配他精緻五官,是个外表十分出眾的男孩。
「我、我是紫蝶,请问你是?」
「我叫嵐木。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优木少爷的伴读。不好意思⋯其实我迷路了,请问你知道西菊馆在哪里吗?」
听到是跟优木有关係的人,让嵐木兴趣缺缺,于是并没有打算跟紫蝶多説什么。
「西菊馆的话,只要沿着你旁边的玫瑰花圃往左转就到了。」
「这样啊,真的非常谢谢你。」
「嗯。」
紫蝶看了一下花圃的方向,准备要再次像对方道谢时,嵐木已经走了。
隔天,紫蝶决定去寻找那名神祕的男孩,但是由于下雨,所以紫蝶打消了念头,正当紫蝶在想着这件事时,一旁的优木叫住了紫蝶。
「紫蝶!」
紫蝶转头看着优木。
「是,优木少爷,怎么了吗?」
「我看你在发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紫蝶有点犹豫要不要把迷路的糗事说出来,但心想还是别隐瞒这个家的少爷比较好,所以还是说了。
「其实,确实有件事令我有点在意。」
「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昨日我在庭院遇到了一个年幼的孩子,名字叫嵐木。请问您知道他是谁吗?」
听到嵐木的名字,优木也变得很冷淡。
「嵐木啊⋯⋯他是我的弟弟,算是吧。」
「请问⋯⋯『算是』是什么意思?」
「严格来説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紫蝶听了有点惊讶,但是看到优木的表情十分严肃,所以也没多説什么。
「总之你可以不用太在意他,因为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在躲在某个地方画画,老实説我跟他并不熟。」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不该过问的。」
「没关係的,你才刚到这里,不要觉得太拘束,放轻松就可以了。」
「是的,谢谢您,优木少爷。」
「还有,叫我『优木』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身为您的伴读,怎么能直呼名讳呢?」
「那你就不要当自己是个伴读,是朋友不就好了?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对吗?」
优木温柔的微笑让紫蝶感到不太好意思,因此露出靦腆的微笑。
「我很愿意当您的朋友,但还请您让我叫您少爷。」
「好吧,随你高兴吧。」
因为优木的话语,让紫蝶的心情不再那么沉重。
过了一星期,雨季终于结束了。嵐木仍旧画着最让他感到有兴趣的黑色蝴蝶,虽然他不知道这种蝴蝶的品种,但是他仍然对此十分着迷。
可惜的是,随着雨季的结束,这种黑色的蝴蝶已经渐渐减少了。
为了能够抓准这种黑色蝴蝶的繁殖季节,嵐木跑到宅邸的图书室找寻资料。
嵐木在西菊馆的图书室里找了又找,可惜只找得到有关武器、战略等史书和少数的文学书籍,当他走向另一排走道时,有个个子比他稍高的身子正好挡住了。
「优木哥哥?」
「嵐木?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看到对方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嵐木实在很不想回答,但为了不要惹更多事,所以简略地回答。
「我想找昆虫图鑑,这里有这种书吗?」
「昆虫图鑑?你要那种书做什么?」
在花守家,没有人有那种间情逸致去观察自然生态,所以当优木听到嵐木的问题感到十分讶异,但一向直来直往的嵐木,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在找1种蝴蝶。」
「蝴蝶?什么样的蝴蝶?」
「一种黑色的蝴蝶,牠的翅膀有红、紫蓝、白色,三种顏色的斑点,就在北梅馆后方的森林,你知道是什么蝴蝶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或许可以去东樱馆的地下室找找看,我听总管家説那里有一个藏书室,説不定那里有你要找的资料。」
「真的吗?谢谢你告诉我!」
即使是像嵐木这样的孩子仍然是个孩子,听到有用情报时的兴奋情绪是藏不住的,当下的他忘记了他跟优木的关係,他对优木露出兴奋的微笑后就往东樱馆前进了。
被留在图书室的优木因嵐木天真的性情所愣,当下也忘却自己对嵐木抱持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位于地下室的藏书室被锁住了,所以就算嵐木想进也进不去。
正当他思考要如何进去时,他注意到钥匙孔的形状有点似曾相识,对称的一个图形,样子有点像⋯⋯
若有所思的嵐木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床底下藏的一个盒子,里面装有一面手镜,手镜的把手绑了一个小装饰品,形状正与钥匙孔吻合。
嵐木兴奋地再度回到地下室。果然!装饰品正好可以打开藏书室的门。
推开门,因不流通的空气再加上雨季所带来的溼气,一进门就有一股难以忍受的霉味。
「为什么要把藏书室建在这种地方啊!」嵐木心里这样想,因为那种气味实在太难闻了,再加上现在是夏天,待在这样的地方真的让人不想多待上一秒鐘。
虽然如此,但好酒沉瓮底,藏书室里的书籍确实比西菊馆里的多上好几倍,横跨各类书籍,甚至还有好几本有关艺术的书,这对于喜爱绘画的嵐木而言,在这里好像找到了解脱,也让嵐木找到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他想起过去和他母亲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最后,终于在诸多本昆虫图鑑中找到蝴蝶类的章节。
就在翻阅了一下,的确找到了。
「喔〜原来这种蝴蝶叫大紫虾⋯峡⋯蛺蝶。」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种生涩的字汇果然比较难懂。
「我看看喔,大紫蛺蝶喜食果树汁液,六月是繁殖季节⋯⋯原来如此啊⋯⋯」
翻到下一页时,一张纸从页缝滑了出来。嵐木捡起这张纸,打开来一看,第一行的字让嵐木的心瞬间慑住了。
「亲爱的綾未:
最近过得好吗?知瀨那边应该已经是夏天了吧?我虽然很想快点去见你,但普特罗这里还有课程要完成,所以希望你能再等一阵子,等我回来时,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约在那个地方见面⋯⋯」
綾未?那不正是母亲的名字?
原来,这是一封给嵐木母亲的信。
嵐木找了个空地坐下来继续看完这封信。看完后,心情既复杂又安心,一直以来,嵐木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嵐木都不知道,只有从母亲口中描述的模样去揣测罢了,而且看到信中父亲诉说着对母亲的爱意,让嵐木想起母亲提起父亲时,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心中充满着温暖。
嵐木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妈妈,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爸爸啊,爸爸他是个很笨拙但是很浪漫的人喔!」
「怎么说呢?」
「当我们开始交往时,他总是会带不同的花送给我,每次他都会告诉我那些花的花语,可是啊,他总是说错呢!每次都是我纠正他呢!」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爸爸呢?」
「因为啊,他是一个让我能够感到幸福的人啊!」
「妈妈⋯⋯」
回过神来,嵐木发觉自己睡着了。
「原来是梦啊⋯⋯」
嵐木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后离开了藏书室。
炎夏的来临,嵐木更喜欢到北梅馆后方的森林玩耍,在能享受凉爽微风的树荫下画着花草树木,是最能让自己感到舒坦的事了。
突然一阵强风吹袭,沙子飞进眼睛里,嵐木揉了揉眼睛,当视线仍未清晰时,他看到一个身影,他的头发被微风轻轻吹拂,空灵的眼神望着远方,一个多么令人陶醉的身影让嵐木心里有一股悸动,仔细一看,竟是先前在庭院遇到的少年紫蝶。
「紫蝶?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好了!您在这里!上次真的非常谢谢您!」
紫蝶快步走向嵐木。
嵐木回想了跟紫蝶初次见面的经过,想起来他是因为迷路,向自己问路才会开啟对话的。「没什么啦!别放在心上!」
嵐木低头继续画他的画,而紫蝶向前看一看嵐木的画。
「您画得真好啊!」
「这种客套话就不用了,在这个家,你不用刻意对我阿諛奉承,你应该有从他们那里听说有关我的事吧?」
紫蝶没有回答,只是尷尬的抿抿嘴。
「你应该知道跟我太亲近对你没好处吧!」
「⋯⋯但是,您仍是花守家的一分子啊,我怎能对您无礼呢?」
嵐木对紫蝶的回应不以为然,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会觉得孤单,所以想趁对方认清自己在花守家是没有地位的这个事实前,跟他聊天,也算是打发时间。
「对了,你为什么会叫作紫蝶啊?听起来好像女孩子。」
「大概是因为我的母亲十分喜欢一种蝴蝶叫作大紫蛺蝶的关係吧,所以才会叫『紫蝶』。」
「大紫蛺蝶?是不是像这个样子?」
嵐木把之前画的图画给紫蝶看。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牠的斑纹跟母亲遗留给我的折扇一模一样,你看!」
紫蝶从口袋拿出他的折扇,上面有一隻蝴蝶,花纹很明显,也很美丽。
「真的耶!一模一样!」
「这座森林有很多大紫蛺蝶,只不过快过繁殖季了,所以变得比较少。」
「这样啊,如果母亲有机会看到的话,应该会非常开心。」
「这么说来,你母亲也过世了吗?」
嵐木招手示意要紫蝶坐在他旁边。
「是啊,不久前因病过世了,我们家也因此家道中落,所以我真的很感激正一郎老爷收留我。」
「其实我的情况也跟你差不多。」嵐木语重心长地说。
「我也一样,母亲因病过世了。我的母亲其实是直幸先生,我的父亲,他的情妇。听说直幸先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逝了,我也是在母亲去世后,才被带到这个家的⋯⋯」
「所以优木少爷才会刻意跟您疏远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听说优木的母亲在得知直幸先生有婚外情后因精神崩溃而自杀了。」
「⋯⋯」
「你应该也会讨厌我吧!毕竟我是情妇的孩子⋯⋯」
紫蝶摇头,反而以真诚的微笑看着嵐木。
「我不会讨厌嵐木少爷,这点我很确定。」
嵐木觉得紫蝶只是在奉承他,所以不打算当成一回事。
「如果是优木,应该会説很讨厌我吧。」
「其实我觉得优木少爷人很好,也很温柔。」
这时一名僕人前来。
「紫蝶先生,上课的时间到了,请您到书房准备,优木少爷已经在等您了。」
「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去!」
紫蝶起身匆匆忙忙地离开。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一起聊天吧!嵐木少爷。」
看到紫蝶脸上的微笑,让经歷了几年的孤单后第一次觉得感受到别人温柔与温暖的嵐木,渐渐期待能与他人接触。
「人很好,也很温柔⋯⋯吗?」嵐木抬头仰望天空叹气。
相较于同年龄的孩子,嵐木的思维十分成熟事故,他早已知道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当一个人所爱的人不是外在他人所接受时,感情即使再坚定依然会遭遇不幸;当有情而未能成眷属时,不管是感慨、憎恨,或是嫉妒,都有可能牵连一切的行为,影响自己的想法,更重要的,自己的心。
自从嵐木发现了东樱馆的秘密藏书室,只要没有僕人去打扫的时间他都会跑去那里。
直到有一天,嵐木在走廊遇到优木时,优木把他叫住了。
「之前你不是去东樱馆的藏书室吗?我后来听总管家説那里是被锁住的,而且没有人有钥匙,甚至连爷爷都没有。你知道吧?」
嵐木心里有数,毕竟那个锁的造型真的很特殊,而且钥匙竟然是自己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花守家的人自然不可能有钥匙,但是连正一郎老爷都没有,这点让嵐木感到好奇,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优木他有钥匙的事。
「我知道,所以后来我就离开了。」嵐木的语气平和,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那你后来知道那种蝶的品种的吗?」
「嗯。紫蝶告诉我的。」
听到嵐木提起紫蝶,让优木有点不高兴,他不希望紫蝶跟嵐木有太多瓜葛,对优木而言,他已经不想让嵐木夺走更多东西了。
「紫蝶啊⋯⋯你们已经认识了,是吗?」
「嗯。放心好了,我没有想跟他关係太好,你也这么希望对吧?」
被嵐木看穿心思的优木,心里更加的不满,但是为了不要让对方觉得説对了,所以故作镇定的回答:「没有,我没有那么想,毕竟你也是花守家的人,紫蝶理当认识你。」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先走了。」嵐木快步离开优木,对他而言,比起不想跟紫蝶有任何瓜葛,他更不想跟优木有任何接触。
优木也是,看到弟弟往前方离开,自己也往反方向走了。
最近嵐木总是跑到藏书室翻翻书,一方面是为了打发时间,更重要的,是找寻有关父亲的事,由于藏书室里放了一些直幸先生—嵐木的父亲—的日记、书信,有关这个嵐木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人,他才得以了解更多。
正当嵐木看着父亲年轻时所写的日记时,字里行间嵐木突然有种説不上来的熟悉,感觉父亲就好像自己,不管是説话方式、思考方式,连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都一样,有个想法不禁从嵐木的脑海掠过:「父亲会不会⋯也喜欢绘画?」
这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猜测,嵐木自己也不敢确定,因为在花守家,在这个严肃的家,他从来也没有看到跟绘画有关的书—除了这里。再者,嵐木记得正一郎老爷曾经説过他最痛恨艺术家,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子嗣接触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随着这个问题而来,嵐木发现在父亲十七岁之后的日记就没了,这再次引起了嵐木的匪夷。嵐木东翻西找,就是找不到接续的日记内容,但当嵐木转而翻阅父亲的书信时,他知道为什么了。
「果然⋯⋯父亲也喜欢绘画,而且⋯⋯」嵐木自言自语着。
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让嵐木感觉收获丰富,十分满足,但其实他有很多不解之处,不仅是因为有些日记书信的纸张因发霉而看不清,还是因为有很多看似专有名词的字词,但是嵐木从以前就很喜欢看书,只要一有不会的字汇、意义,他都会尽力找到答案,所以看不懂的问题并不太困扰着嵐木,这也是为何即使没有接受像优木那样正规的教育,他依然能有一定的知识程度,加上他的天资聪颖,自修能力强,实际的才智甚至已经超过大他三岁的优木。
回想自己踏入这个冰冷的家,嵐木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自己将面对现实、严苛的家庭,因为这个家就是这样沉寂冷漠古板,虽然这个家就是如此,但在东樱馆,在这个藏书室里,断简残篇所拼凑而成的,就是嵐木一直希望能找到的,和父亲有关的确切连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