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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慧娘出来的时候,正是萧护查营的时候,估计郡主这花痴必跟不可的时候。至于萧护什么时候查营,问问伍林儿的亲兵就知道:“哥哥不回来,难道是随少帅查营?”亲兵回他:“还有半个钟点儿。”

慧娘到郡主帐篷外的时候,郡主果真不在帐篷里。不用多看,只看跟郡主的人帐篷外面都不见就知道了。

封慧娘轻轻松松进了郡主帐篷,用了一小枝迷香。这东西是她逃亡路上遇强盗遇贼弄来的,觉得有用留下好些。现在顺手就来,一迷一个准。

一进去,见金奢玉华,慧娘皱眉觉得心酸酸的难过。萧护光看他的人,也理当是这种千娇百贵的人陪着才对。

倒着三个侍女。一个倒在床前,一个倒在香几前,一个倒在椅子上,手里还掂针线。

大书案,漆成红色,雕灵芝雕百草雕凤舞。慧娘吃了一惊,凤为宫中娘娘所用,这书案是宫中赏赐出来的?

高下又分了一分,慧娘心中自认落败第二回。

幸好有父母在前,酸意只能在后。往书案上找找,找出一封书信来。乌木镶珠玉匣子里,信只有三两封。最上面一封打开,往灯光下去看,见上面字迹娟秀,出自女人手笔,却不是寿昌郡主的口吻。

是写给寿昌郡主的。

“寿昌贤侄女儿妆次,封家日前下狱,封政已死于狱中,封家夫人抄家当日自尽死,你所托之事,尽皆办成……”

慧娘大惊失色,只觉得心底蠢动,似有什么痛喊出来才行。此时,却又不是痛哭地。她重重一口咬住自己嘴唇,把这一声痛呼强迫回心中。只觉得泪水如脱疆野马般,脱眶而出。

不!

她不信!

她只觉得天在转,地在崩,山陵在崩溃。天呐天……。

惶急中还能想起来再看一遍,急急擦去泪水,手抖着把信凑近灯光。怕看不清,近些,再近些。幸好郡主用的是宫灯,要是蜡烛,早就把慧娘眉毛和信一起烧着。

后面的都来不及看,只看前面摧心裂肝的那几行字。写信人的字越是秀丽,慧娘的恨就越深。把每一个字咀嚼一遍,慧娘无力垂下手指,泪水再一次模糊双眼。

她信了,这是真的!

抬头看帐篷,郡主帐篷顶子上也是上好绣花。这娟秀的花朵,风姿卓雅。看在慧娘眼中,她只想狂喊乱叫!

无意中撞到自己父母尽皆去世的信息,怎不令慧娘心中大厦倾!

狂乱渐上眸子,又听到帐篷外有杂乱脚步声,听上去人不少。寿昌郡主回来了?慧娘牙齿深入嘴唇中,神智清醒不少。

她告诉自己,要报仇!要复仇!要让那些害死自己爹娘的人,血债血偿!

匆忙折好信放下,刚才从气窗里进来,现在来到垂下的绳子旁,再从气窗里出去,收好绳子溜下帐篷。

帐帘子打开,寿昌郡主气呼呼进了来。

郡主生气,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萧护又没有待见她。郡主认为的待见,就是她嘘寒,少帅要有回应。她问暖,少帅理当感激。这两条,萧护恰好能驳回。她嘘寒,萧护让她关心士兵。她问暖,萧护让她顾好自己。

对于不领情的人,寿昌郡主又气回来。

一行进来,一行恨:“写信给舅舅,着人快寻那个贱人的尸首来,再找不着,就是舅舅无能!”且恨且骂:“那贱人要是死了,我看萧哥哥就死了心吧!”

侍女们都不说话,郡主你并没有表白过,萧护压根儿没给郡主表白的机会。还有封家的那位姑娘,也没有见过少帅提过在口中,全是郡主一个人想出来的。

她以为一个男人拒绝她这样美貌又有财势的人,必然是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她不知道,一个男人拒绝一个女人时,只因为自己不喜欢她。还有就是,想别人这个原因也存在。

接下来不用问,是满帐中尖叫。

“啊……”

萧西从萧护帐篷中走出来,对着郡主帐篷这边好笑,自语道:“又怎么了?这么多女人又一起叫了,杀鸡也没有这么吓人。”

“不好了!有贼!”郡主在前,侍女们在后,冲出帐篷尖叫连连:“倒了人!”

萧西头一件事,一溜烟先钻回帐篷里,手快的喝了一碗茶。要知道接下来哄郡主,可是件费嘴皮子的事。

喝过茶,萧西清清嗓子,整整衣衫,摆出最巴结的笑容,作一个没头没脑往外的姿势,三步并作两步,两条腿风车般动着,瞬间到了郡主面前。

满面陪笑:“啊哈,郡主,出了什么事?又有了贼?不会吧,来,随奴才先往少帅帐篷里坐一会儿,喝碗茶消消气,让人送安神汤来。您说我们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哪能天天闹贼……”

寿昌郡主一把扭住他衣襟,拉着他往自己帐篷里去:“奴才!你自己来看看!”

这一次,真的有了贼!

任何一个人回自己帐篷,见到地上倒一个,床前倒一个,椅子倒一个,还能认为不是贼?

贫嘴萧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充作验尸官。所有人退后,大睁眼睛看这贫嘴蹑手蹑脚,老学究走路般一步三摇先去看倒地上的人,伸三根手指在她鼻端试,转头贼嘻嘻地笑:“哪里有贼,这是睡着了。”

自己心里说一句,迷香,味儿还在帐篷里没散干净。先糊弄了身后这位,再回少帅查去!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寿昌郡主轻咬嘴唇,她不太精明,萧西本来可以糊弄得过去,可她才受到自以为萧护的不待见,尖着嗓子怒道:“胡说!好好的三个人全睡着!贼,就是有贼!喊少帅来,我要见他!”

☆、第十六章,与君别离

郡主带着全部的人,摆开阵势坐到萧护帐中。萧护不紧不慢回来,路上听萧西说过,少帅眉头都不动一下,漫不经心:“哦,原来是这样。”

“少帅,咱们这里怎么有迷香呢?”萧西觉得不可能,这是军营,又不是强盗窝。萧护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萧西心想,郡主竟然还有这个?还有就是,得罪郡主好比得罪耗子,从此长住你家中,不得安宁!

“伍十三,就是那个伍十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郡主尖着嗓子叫,闻讯赶来的伍林儿只对上回萧护,却是一句扣着郡主一句,一句也没少回。

人人眼中倒霉的伍十三,被带过来,低着头也不知道什么表情。

萧护皱眉,手点在书案上,一下,两下,由着他们吵闹。

郡主吵得累了,对于萧护一言不发不满,认为他总偏着别人,坐下来掩面哭:“分明有贼,才让人看过不是,那不是睡着是迷香,要不是贼,怎么会有迷香。”

“回少帅,郡主并没有丢东西,怎么就是贼?”

“就是贼,与十三何干。”

袁为才对于这种又升级成小儿街头骂从来不齿,他来到后只让能干的人去看过是迷香,别的一概不想管,只看笑话,再看帐篷里别人神情。

哪些人,可以拉拢。

郡主每一次的吵闹,都方便袁先生干正经事。不到关键时候,袁先生不管已成习惯。

也许是适应不了这种吵闹,也许是郡主哭哭啼啼应该安慰,萧护总算开了口。先扫一眼分辨的伍家兄弟,看得他们闭上嘴。

随意招手,眼神儿也没见看谁,懒洋洋道:“来!”

别人都愣了一下,萧西却明白,紧走上一步,肃然高喝:“伍十三!”

慧娘低头走上两步站定,也不跪,只垂头站着。

“为何不跪?”萧护依然没精打彩。

被吵闹都疲倦的人,目光投过来。

低头的伍十三,直直僵了片刻,忽然扑地跪倒,这一跪就是长身伏于地上,跪得十分彻底。然后,号啕大哭起来。

所有人愕然!

他哭得伤心欲绝,哭得银河倾倒,哭得如鸟中箭的悲鸣,哭得像丢了心失了肝。失去爹娘的痛苦,慧娘在这一刻尽情倾倒出来。

和她相比,寿昌郡主的哭声实在小儿科,被结结实实压了下去。

在任何地方都要高人一等的郡主不悦嘟起嘴,对萧护书案走两步,萧护抬起手,示意她不必过来。

袁为才看在眼中,心想这监军也太没份量。

没有人说话,全随着少帅看着伍十三在哭。他哭得肩头一抽一抽,哭得伍氏兄弟也跟着心酸,伍家兄弟原本就跪着,此时全重重齐呼:“少帅……”

萧护再次抬起手,压下这声音。而慧娘的哭声,也在此时止住。因伍家兄弟而止住。

少帅重新开口,咆哮声充斥帐篷,他骂的是伍林儿:“让你看管,你是死人!我执掌军中三年,没见过迷香。什么伍十四一来,贼也有了,迷香也有了,来人!去搜!”伍林儿凄然:“少帅,现在您去搜,自然搜得到!”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让人放的!”寿昌郡主火冒三丈。她有时候聪明,就用在这些地方。伍家兄弟紧闭嘴唇,言下之意不用再说。

萧护重重一拍书案,火大的道:“我还不想搜!”不耐烦浮上眼底,挥手:“让那不省事的人去苦役营,几时老实几时回来!”

“少帅!”伍氏兄弟齐齐恳求。

萧护瞪起眼睛:“难道等我帐篷里也进了贼,有了迷香,再处置不成!”起身把书案再重重一擂:“有多话的,军棍侍候!”

有一双眼眸,浮着水气,静静看着震怒的萧护。慧娘这一刻伤透了心!现在去搜,迷香一定会在。伤痛爹娘死讯的慧娘回去就蒙头哭,心情慌乱的她没有想到处置干净。可是她还是伤透了心。

为萧护对郡主的回护,为郡主对萧护的依赖。郡主娇痴痴掩面带泪往他书案前走,萧护抬抬手,郡主就此停下。看在袁为才眼中是丢人的事,在慧娘眼中是他们的默契他们以前肯定默契过,还有就是郡主的依恋。

而萧护,他随意的抬抬手,是他知道自己这么抬手郡主就会意是不是?

失意人眼中所看的,处处是失意事。

万里奔波只为自己的爹娘,如今爹娘已经不在。从那封信上来看,封家的灾祸与郡主有关,可以理解为,与萧护有关。

他的英俊,他的权势,他的……

慧娘忽然就明白了,觉得自己豁然开朗。她没有恨,也再没有依恋,只是安安静静地对着萧护看。

看这个男人的眉眼,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他正在看寿昌郡主,郡主得了意,娇声正在同他说话:“他不老实呀,可不能放他出来。”

听过郡主这句话,包括袁为才在内,都以为今天这事又是郡主折腾出来的。要是一正常的郡主,帐篷里进了贼有迷香,还不把那人给宰了。

但这个郡主遇到萧护就没有正常过。

非正常人物。

萧护双手据案,听过寿昌郡主的娇声娇语,淡淡道:“好了,你也回去吧,让我安宁会儿。”寿昌郡主大喜,为什么大喜别人都糊涂,她自己估计也不明白,反正大喜了。这喜色在慧娘眼中,痛直到骨头里。

平静眼眸燃起怒火熊熊,有家仇有已恨,仿佛看到这一对人已经白头偕老。慧娘高昂起头,硬气地冷冷扫了萧护一眼,大声道:“苦役营在哪里?带我去!”

这架势,不似犯人倒是座上贵宾。

寿昌郡主倒吸一口凉气,手指着伍十三:“萧哥哥,你看看她,多了不起!”攒眉再加上一句“她喧哗你的大帐呢!”

“喧哗我的大帐的是你!”萧护缓缓坐下来,在慧娘转身过,眼光才在她身上一扫过去,对寿昌道:“下次不可以这样!”

这样的语声,听在离去的慧娘眼中,她只有一句话在心中。

此生只余仇和恨,与君,别离了!

☆、第十七章,心思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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