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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抄起条凳,朝着陆清宁狠狠地拍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人横起长腿对准条凳猛地一踢,连人带凳震开数丈远,官兵摔在地上,脑子撞了墙。
“不想活的再说一遍。”
周衍之声音清清冷冷,却又不怒而威。
其余几人认出他来,连忙从凳子上站起,低眉顺眼的含胸缩在一旁,摔在地上那位也赶紧爬起来,踉跄着扑在他脚下,颤声道,“殿下饶命,小的,小的是奉主子的命,绝非小的乱来啊!”
“还不快滚!”
周衍之厉声斥道,那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拿起长矛便不要命的奔了出去。
陆清宁看着他,事情不该这样的,做了错事的人,不应该如此简单的放他们离开,这也不是周衍之做事的风格。
她低下头,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钱袋,以及勾起的金线。
“周衍之,你...”
“阿宁,能不能换个地方,我出银子...”他说的艰难,眼睛不敢去看她。
陆清宁浑身一震,似不能相信一般,她眼中渐渐泛了红,却忍着涩意,哽咽着问,“为什么,周衍之,你说过,要护着我的..为什么...”
“阿宁,我..”周衍之咽下喉间的疼,抬手握住她的肩膀,“阿宁,他是我外祖父,是我的亲人,他..你换个地方,我保证,他不会再找你麻烦。”
“周衍之,你是为了王妙妙过来同我翻脸的吧,何苦呢。”她心里有多疼,便笑的有多灿烂,白皙的面上如玉瓷般细腻,陆清宁背对着他走了两步,又慢慢转过身来。
“你外祖父不喜我,所以你护不了我了是吗?”她上前,仰起脸来,逼问周衍之。
“他想让你娶王妙妙做妻子,让你为她拿回故居是吗?”
“这些天你都跟她在一起,却不敢对我说实话,是不是?!”
“你又要让我等你了,周衍之....”她的唇哆嗦着,显然恨他恨得牙根痒痒。
周衍之绷着脸,一字不发。
忽然,陆清宁伸手从他腰间一把拽下钱袋,紧紧攥在掌心。
周衍之猛地看向他,薄唇微抿,他向前一步,陆清宁往后一退,她举起手中的钱袋,视死如归一般的决绝。
“我不等,我只要你今日作出选择。”
她昂着下颌,没有给周衍之丝毫的退路。
“选我,还是选他?”
周衍之眸中浮起拒绝的痛苦,他上前,想抱她,陆清宁一把推开,后脊抵到墙壁,硌得生疼。
“阿宁,你这是在逼我。”
陆清宁忽然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慢慢滑下,她不眨眼,余光扫到墙角的碳炉。
手松开,钱袋掉进烧的正旺的碳炉里,瞬间忽的被火苗吞噬,卷进那一团热烈之中。
她静静地说道,“我替你选。”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给周狗加个偷窥(三层的)
为了防止周狗被骂的惨烈,剧透一下下,有阴谋,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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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9
圆月变成弯弯的下弦月, 被风一吹,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
周衍之躺在床上, 右腿搭在左膝, 双手交叠压在脑后, 曾宾将门反手合上, 房内便只剩下他一人,窗牖下面摆了两盆开的欢实的芍药, 白的,粉的,层层叠叠。
地龙烧的旺, 他只着一身单衣,并不觉得冷。
想她。
今日已经走到郡主府前, 又生生的憋了回来。
若是一条腿跨进去, 等于前功尽弃。
那日陆清宁声嘶力竭,情绪激烈到让他连续发懵,被带入情境后, 依着她的节奏难免肝肠寸断, 尤其是最后,她竟然将钱袋扔进碳炉里烧掉。
他翻了个身, 又忍不住想, 那通脾气发完之后,回去她病倒是真的还是假的,府里找的大夫也不稳妥。
她演的太过真实,以至于那日他毫无招架之力。
翻来覆去好几回, 曾宾站在门外,叩了叩门,问,“殿下,出门?”
周衍之睨了那黑影一眼,又猛的躺下去,他真的又被折磨疯了。
如今,只盼着除夕之夜,能赶紧来到,等事情尘埃落定,他便向魏帝请求赐婚,一天都不能拖延。
郡主府倒是异常热闹,自打两人决裂后,宋知意与李婉婷便时不时的宿在府里,凑个牌局,打打叶子牌,推推牌九,偶尔约着一起打捶丸。
书院里学生先生总爱去攒局打马球,起初陆清宁不去,后来打了几次,竟慢慢有了瘾,过个三五天便去一次,每每周遭莺蝶环绕。
宋知意是打马球的个中高手,下马后与陆清宁解了攀膊,大步爽朗往后院走,此处是冯思简的地盘,他年轻时候也爱打马球,后来老了,虽打不了,却喜欢攒局看旁人打。
尤其喜爱看俊男俏女奔驰马上,红衣飒飒。
冯思简以此为启发,作了十几首乐曲,流传在坊间贵族,韵律与感染力极强。
两人坐在亭榭中,吃着岭南来的蜜桔,观望场上情形。
忽然身后有人轻轻喊了声,“妆妆...”
陆清宁手里还捏着蜜桔瓣,宋知意嗖的扭过头去,两手一拍膝盖,猛地站起来,兴奋道,“三弟,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同我说一声,嗨,你好些胖了一点,好看多了。
来,来,过来坐。”
陆清宁这才站起来,嘴里的蜜桔瓣咬开,甜丝丝的汁液沿着喉咙滚进胃里,宋延祁的眼睛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宋知意。
他穿了一袭素白色长衫,外面罩着天青色披风,柔软的兔毛笼在领口,衬的他面若冠玉,风采盎然。
宋知意拽着他的胳膊,上前来到陆清宁旁边,眉眼一扫,陆清宁开口,“你吃药了?”
宋延祁下意识的低头闻了闻自己衣领,淡淡的药香,弥留在衣服的纹理,他特意带着熏香,想以此遮掩药气。
他中剑之后,身子便不大好了。
原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娇养的公子哥,那一剑穿胸而过,伤了一点肺叶,一旦受冷,极易咳嗽。
宋三夫人寻了个方子,让他吃药来调理,药吃了不少,却不怎么见成效。
他吃惯了,便如同吃饭一般自然,如今来到上京,跟着冯思简住了三日,将那间客房熏得如同药罐子一样。
“不妨事。”他轻声开口,唇色有些白。
陆清宁哦了声,也没再问,倒是宋知意,坐下后问东问西,让旁边人听了个彻底通透。
冯思简有两本乐典需要修撰,宋延祁是他最得力的弟子,悟性又好,他修书一封,宋延祁便坐马车来了上京。
宋家一切安好,得了魏国的宫廷供奉,虽然伊始需要重新周旋关系,但是总有人替他们开过口,各个环节尚且顺利。
宋三思给宋永丰写过信,言年后会回临安一趟。
“三婶是不是又给你介绍姑娘了?”宋知意啧啧两声,宋延祁连忙摇头,道,“没有...”
说完,又觉得没有意义,便扭过头,手里握着橘子,目光落在马球场上。
陆清宁吃了三个橘子,腹内有些涨,遂起身想去净手,谁知裙角不知怎的,刮在桌角上,随着她的起身,刺啦一声扯开一条口子。
陆清宁一愣,宋延祁的目光望着她,又望向破碎的裙角,脸面和耳根腾的红了起来。
他没说话,却背过身将披风解下,拿给宋知意,“穿我的吧。”
宋知意也不含糊,接过去将陆清宁裹了起来,拍了拍宋延祁的肩膀,挑眉与他换了个眼神,又故作正经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晚上你去书院找我。
都到上京好几日了,我竟然不知道,宋延祁,我是你姐!”
古董羹的店肆被收了回去,王妙妙花了几日时间便恢复了原来的旧貌,银子定然花了不少。
袁鸿光可怜她孤苦无依,拿了自己的钱银重葺,王妙妙算是风光无限,在上京城博了个噱头出来。
陆清宁回到郡主府,好容易送走宋知意,这才松了口气,将门合上,坐在窗前的妆匣旁,卸掉头上的珠钗。
“日后我陪你打马球。”说话的人声音闷闷的,混不高兴的样子。
陆清宁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一个身穿婢女衣裳的人正悠悠的站在廊柱后,无比惆怅的看着她。
她站起来,忽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衍之身形高,肩宽腰窄,剑眉下的桃花眼微微凛着,目光投到屏风上挂着的披风,不由将脸又耷拉了几分。
“你来作甚,你..你可真的好看极了。”陆清宁捧腹,低头,尽量让自己声音小些。
“笑吧,为了见你,我费尽心机,这身婢女衣裳,还是曾宾好容易找了身量高大的偷出来的。”周衍之撸起袖子,拖出玫瑰椅坐下。
陆清宁止住笑,又端起凉茶饮了小口,嫌弃道,“都忍了好些日子了,便不能再忍几日,眼看年关到了,你可莫要因小失大。”
周衍之愤愤,“我若是再不来,恐夫人也要被旁人抢走了。”
“谁?”陆清宁诧异,压着椅背,露出半张小脸。
“他,不是又来了吗?”周衍之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便又补了一句,“宋延祁,他心里惦记着你,我都知道。
他不去相见姑娘,也是因为你,阿宁,我怕。”
他起身,忽然跪立在陆清宁面前,两手捧住她的脸,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的额头碰上,轻轻擦过。
“不是为了你外祖父吗?”陆清宁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能直接挑明,也是因为周衍之不想踏进魏帝为袁鸿光设下的陷阱。
明知王妙妙是有问题的,却只能将计就计。
魏帝是一定要袁鸿光死的,不仅要他死,更要他死在周衍之的手下。
这是他为儿子设置的最后一道考验,灭绝的人情之后,才能拥有最适合登顶的帝王冷血。
袁鸿光不能留,他禁锢了自己半生,不能再掌控他儿子的命运。
周衍之窥察到魏帝的心思,却不敢挑破,他知道外祖父于魏帝而言,是何等毒刺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