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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五天四夜的狂奔,中国的兵船先到了汉江边,当时天空下起了无边的暴雨,汉江上风高浪急。“威远”号、“泰安”号、“镇东”号都是三四百吨的小军舰,遇到大风浪,舰身剧烈摇晃,一个翻头大浪打来,甲板上的哨兵就会淋得如落汤鸡。有的淮兵脚跟没站稳,船体一晃身子就滚到船舷,差点就掉到汉江里!“日新”号虽然大点,但李经述也是抓紧了船上的铁环,才没有被风浪晃倒。
战场上抢占先机很重要,按照李经述和袁世凯商量的方案,哪艘船先到江边就马上登陆,直奔景福宫平乱。但“威远”号、“泰安”号、“镇东”号先后到了,却没有登陆。原来,吴长庆心里有一些疑虑,不知道日本兵有没有先到汉城,万一日本兵先到了,在岸上设下埋伏,清军就自投罗网了。
黄仕林和王得功分别在“泰安”号、“镇东”号上,见大帅吴长庆的“威远”号没动静,也不愿冒险登陆。李经述朝他们俩人大喊:“黄管带,王管带,登陆宜早不宜迟,一旦日本人到了,占领景福宫,制服大院君,就没大清国什么事了。你们前营和后营要是不敢上岸,就把船移开,我带中营的兄弟们先登陆了!”
黄仕林摇摇头,回答说:“你想逞英雄你们就先登陆吧,我可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王得功也退缩,随声附和:“吴大帅都没有下令登陆,你要去送死,你就去吧。就算是头功,也要有命享才行,我们等风浪小一点了再登陆。”
李经述心急如焚,即刻命令士兵们跟他登陆。考虑到这次登陆风险确实比较大,吴长庆下令,让淮军自愿选择上不上岸。让李经述比较尴尬的是,捻军平定后,庆字营的淮军,靠着李鸿章这棵大树,粮饷充足,偏于安逸,血性已经和吴长庆当年创建时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对李经述这高官二代的管带没信心,“日新”号约五百名淮军中,竟然没几个人主动表示跟李经述上岸平乱。
李经述这时意识到,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光有先进的武器是不行的,还得有上下一心的思想,新式军队绝对不是新在武器上,而是战斗勇气上。
就在这时,袁世凯从腰间拔出一把m1847式转轮手枪,这是老袁家的传家宝,是他的叔祖袁甲三当年在京城从洋人那里买的,他站出来说:“弟兄们,说实话,李大人和俺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判断日本人有没有先到,但如果天下之事,都要等到有把握才去做,人还需要勇气做什么呢?李大人贵为中堂大人的嫡子,都有勇气去冒险,俺愿意誓死跟从!”
袁世凯是吴长庆身边的“红人”,他这么一表态,跟袁世凯很熟的张謇也表示自己愿跟着李经述前去攻打景福宫,金允植也要求一起去朝鲜王宫。
就在这时,汉江上的风浪小了一些,
“日新”号战舰上的淮军先后有二百人跟着中营管带李经述迅速强行登陆,从汉城正南的崇礼门入城。后来的事实证明,李经述果断登陆是正确的,他们要是再晚一个时辰,日本的军队就到景福宫了。
大清国是朝鲜的宗主国,大院君本来就是偏向大清国的,加上崇礼门的朝鲜守军一看李经述的两百多名淮军全副武装,手中的天龙步枪看起来很先进,而且还扛着一挺他们没见过的机关枪,不敢阻拦,连忙打开了城门。
李经述骑在一匹鬃毛全黄的高头大马上,问守城的朝鲜军士:“日军有没有进城?”
守城的朝鲜军士回答说:“没有见到日本兵!”
李经述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马上派人回汉江通知吴长庆的部队登陆,并且他要求朝鲜守军不要放日本人进城。然后,他们进了汉城,勒紧缰绳,狂踢马肚子,一路狂奔,朝景福宫进发!
朝鲜王宫景福宫在汉城北部,依山而建,绵延的山脉像一卧倒的巨人,给不大的景福宫增添了气势。
“驭!”一行淮军行进到离景福宫十里左右的山脚时,李经述突然勒住了战马,命令部队原地驻扎。
金允植上前问道:“小将军为何突然停止不前,难道怕了大院君?大清国要是不制止大院君,他就会废掉大清册立的高宗,立他的庶长子李载宪为朝鲜国王。”
李经述哈哈大笑,说:“现在大院君和闵妃,都想得到我大清国的支持,我想大院君应该是忠于我大清国的,如果我带二百淮军入朝鲜王宫,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和不满。不如带少量人马,前去诱他出宫擒之。”
袁世凯点点头,表示同意,说:“我们此行主要目的,是防止日本人干涉,去多了人,的确容易弄巧成拙。”
李经述的想法,不仅是阻止日本人,他要下一般很大的棋,把朝鲜收入囊中,作为今后自己从政的棋子,他回头对跟来的淮军说:“我将带二十个兄弟去见大院君,哪位兄弟不怕死的,出列!事后我将奏明吴大帅论功,最少赏银五十两。”
“最少赏银五十两?”李经述身后的淮军听他这么一说,议论纷纷,心想这高官二代可真是出手阔绰!在晚清,士兵的地位连农民都不如,大多数人当兵都是生活所迫,老家一般都有老婆和孩子要养,五十两白银在当时为一个普通淮兵数月军饷。
熟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除了袁世凯、唐绍仪等人,还有一位背着洋枪的中等个头的淮军站了出来,道:“我愿去!”
李经述问:“家里可还有兄弟?”
那中等个头的淮军回答说:“我是长子,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好,出列!”李经述说:“这次进朝鲜王国风险较大,家里有兄弟姐妹者优先出列,其余人等,驻守营地,等听到响枪的信号,你们就火速赶去景福宫北门。”
就在这时,景福宫的勤政殿里,须发银白的大院君头戴凉帽,身穿宽松的摄政王官服,眼角深深的皱纹显示他没睡好,日军和清军赶往汉城的事在他的意料之中,日军肯定是帮闵妃的,他只能寻求宗主国中国的庇护,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大院君刚收到李经述带兵入城的消息,他们来干什么,大院君此刻心里没底,大清是朝鲜宗主国,朝鲜国王李熙是得到大清国皇帝册封的,绝对不会允许他私自废掉。而且闵妃的儿子已经得到光绪皇帝的册封,他们来也可能是帮闵妃的。
大院君心想幸亏自己深谋远虑,到现在还没废掉高宗李熙,只要抛弃庶长子李载宪,他就能以平定哗变士兵的名义获得大清国的支持,但大院君望着眼前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爱子李载宪,抛弃他有点于心不忍,而且一旦朝鲜国王李熙把闵妃接回来,他们父子的处境就会很危险,于是大院君便跟李载宪商量对策。
就在这时,勤政殿外的太监进来报告,大清国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的儿子李经述已经带淮军到景福宫外了。
大院君赶紧问:“他带来了多少兵?”
太监回答说:“二十人。”
大院君一听,人这么少,应该不是来攻打王宫的,便放心了,那李经述到底在搞什么鬼?太监呈送上一封信,说是李经述递交的。
这封信是李经述口述,张謇书写的,字迹相当工整,文采飞扬,大意是说吴长庆已经带了两千淮军到了汉城,必定能摆平前来滋事的日军,清朝现在视大院君为朝鲜之主,所以淮军先来汉城见大院君,而没有去忠州见闵妃,这次李鸿章让自己的儿子作为特使,先来拜见大院君。
大院君看了信,大喜,为了表示自己对大清国的忠心,准备亲自出宫,按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大清特使李经述。
李载宪还不算笨,说:“父亲,人心隔肚皮,咱们还是先摸清李经述的底数比较好。”
大院君点点头,便让儿子带二百御林军,随他一起出去见李经述。
在景福宫的北门外,李经述离鞍下马,大院君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按照礼节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迫不及待替自己的政变辩护:“前些日子兵乱,暴徒闯入王宫,王妃被杀害,祸及日本国使馆,不想被日本国兴师问罪。天朝上使,不辞劳苦,来敝邦平乱,共抗倭寇,不胜感激。”
李经述笑道:“贵邦和中国本为一体,日本人那边,我们自会周旋。我一路赶来,发现汉城商贾云集,井然有序,太公力挽狂澜,使得国家及早安定,功莫大焉。我一定报告家父,禀奏朝廷嘉奖。”
大院君知道李鸿章在大清国主事外交,又被李经述一阵烟雾弹迷得晕乎乎,放松了警惕,道:“朝鲜邦小兵弱,还请中堂大人多加照顾!大清国天兵到来,倭人必不敢造次。”
李经述见大院君身后的李载宪带着两百拿火铳的御林军,便拉住大院君的手,快步往前走,谎称吴长庆还有话要对大院君说。
大院君不知是计,跟着李经述往前走了大约一百米,李载宪正想带着御林军跟过去,袁世凯带着八个端天龙步枪的淮军拦住了他们:“我们大人在传达大清国的密旨,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经述对大院君说:“吴大人令我转告太公,朝鲜有一大臣金允植,带着一貌似闵妃的女人已到大帐,那女人脸上有疤,不知此妃是真是假。”
大院君听李经述说闵妃脸上有疤,放心多了,说:“此女子肯定是假的,王妃脸上怎么可能有疤痕,她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前些日子吾国还为她举行国葬,令吾国民实行斋戒呢。”
李经述道:“此女子行为举止极为轻佻,不像王宫中人,我也是认为她是假的,要不麻烦太公跟我一起去吴帅的大营中辨认。”
“这…”大院君还在犹豫,袁世凯走了过来,把他用力推进准备好的轿子里,一声令下,四个淮军抬起轿子跟着袁世凯就走了。
李载宪赶忙问怎么回事,李经述对他说:“闵妃还没死,带日本人从忠州打过来了,太公已经赶去我们吴大帅的营里商议,你等稍安勿躁,他一个时辰之内,必然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李载宪不放心,准备带人去追回大院君,李经述拔出他腰间的黑色毛瑟枪,“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回声在山谷里回响,给其他淮军发信号。他身后的淮军也端起天龙步枪打死了二十来个朝鲜御林军。
天龙步枪的子弹都是无烟火药的,威力巨大,李载宪和他身后的朝鲜御林军拿的还是火铳,一下子被镇住了。李载宪向来性情软弱,没有主见,便下令朝鲜二百御林军将李经述等人团团围住,道:“就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若到时候见不到我父,本王定要你们这些人的性命。”
李经述胸有成竹,道:“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跑,就在此地等候。”
不到一个时辰,张謇听到朝鲜王宫前的枪响,带着剩下一百多全副武装的淮军赶到景福宫北门,向李经述报告:“吴大帅他们也已经登陆了,淮军驻扎在十里外的马山,大院君已入大帅营帐。”
李经述一听,便放心了,命淮军上前擒拿李载宪。两百装备天龙步枪的淮军对付两百战斗力还处于明代的朝鲜御林军,绰绰有余,加上朝鲜王宫御林军并不都愿为大院君父子卖命,战斗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李经述带人绑着李载宪,回马山见吴长庆去了。这时,花房义质带着一队日本兵赶到了景福宫,不过,他晚了一个时辰,当时李经述已搞定一切,大势已定,朝鲜叛乱已经没日本人什么事了。花房义质捶足顿胸,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