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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陛下臣给你讲个故事吧
乌篷船在渭水上轻轻荡漾着,顺着渭水水流,朝着清林里方向前进,在界裕河的交叉路口。
乌篷船逆流而上,沿着界裕河缓缓前进。
阳春三月,草地刚刚吐露出嫩芽。陈应站在船头,如同一名普通的渔夫,身披破烂的麻葛布短衫,戴着一个斗笠。
如果让世族门阀知道,这个普普通通的渔夫模样的男人,就是他们恨不得剥皮抽筋,敲骨吸髓的陈应时,估计他们会不择手段想要致陈应于死地。
在七年前的那场粮商战争中,陈应只是让世族门阀元气大伤,而在刚刚发生的这场粮食战争中,则让他们连骨头都断了,各大世族门阀,累世积攒的财富,都成了陈应的财产。
两千余万贯的收益,陈应付出的成本不过一百四十万贯,收益颇丰。
乌蓬小船划破河面拖出长长的水痕。清晨没有什么风,远处河面上有薄薄的雾霭流转,波平如镜,陈应站在船头,看着西岸那大片枝桠横斜的杨林,他下意识的捏紧拳头,再往前,行过杨林,就是清林里了。
或许,今天就是最后一次停留在这个地方。
当初,清林里只是一片荒地,而十数年的发展,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远近闻名的城市。特别是原本宽不过百步的界裕河,如今已经成为了横跨五百余步水面的航道。
特别是位于界裕河西岸的码头,舟楫交错,码头给舟船挤得满满当当,码头堆场过去是一排青砖黑瓦的店铺,店铺街有一千余步长,店铺背后是鳞次栉比的屋脊,不晓得藏了多少进院落,石街尽头延伸出去一条夯土大道,那边是长安万年县城的方向。
各家店铺都是开张,早餐店、酒楼、医馆、药铺子、金银铺子、典当行、茶肆、货栈、客栈,细细的数过去,竟然数百多家。
除了眼前的店铺街外,还能看到有巷子往里深处延伸,街边摆满各式贩卖摊子。店铺街、码头前,到处都是四乡八里早起过来走赶集的人,也有行船商旅或在码头上做苦力的挑夫,也有穿红戴绿的妇女,吆喝声与驮马骡驴的叫唤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陈应并没有在码头停靠,尽管码头上常年都是陈家堡的泊位空闲着,但是陈应却顺着界裕河,继续行走。
前方是大唐工业大学农学院设立的化肥研究所,再往前,就是农学院的机械研究所,还有工学院的力学研究所。
整个清楚里,陈应倾注心血最多的地方,其实并非这里的马车工坊、农具工坊,或者轴承、弹簧工坊,而是大唐工业大学里的二十九个专业学院,一百零四个研究专业。此时,大唐工业大学拥有几千名教职工,数万名学生的庞大大学。
终于顺着界裕河,陈应的这艘乌篷船沿着弯曲的水道,开进了芦苇荡里。随着七转八转,终于来到一座不起眼的方艄大船前。
说不起眼,因为这艘大艘长约五六丈,宽二三丈,然而,却只有区一层甲板,而且甲板上摆满了杂草,仿佛像芦苇荡里的一座小岛。
乌篷船靠在这船大船上,此时陈应上前。
只要登上这艘大船,才能感觉到这艘大船的庞大,当然最惹人注目的还是甲板上那座碗口粗的黑铁管子。
别看这些管子不起眼,陈应才明白,任何小看他的人,将会死们葬身之地。
战争之神不是浪得虚名,这艘船其实才是陈应真正的底气所在。
如此庞大的战船,可以说是集大唐工业学院三千多名技术工匠与学者的共同心血结晶,大唐乃至世界上唯一一艘潜水艇。而且与后世那种动不动就高达几十米的庞然大物不同,这艘战舰逞一个雪茄型,全部采取钢铁打造,可以理论上可以下潜三百米的水深,可以在水底潜行三个时辰。
当然,哪怕露出水面,也无人可以挡住这艘火炮潜水艇。
就在陈应钻进第一层舱室的时候,单雄信猫着腰来到陈应面前道:“主上,真的要离开大唐吗?”
“离开!”陈应一边解下麻葛布短衫,一边笑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如今的大唐越来越压抑吗?”
许敬宗也从里面走出来,他皱起眉头道:“主上,我真不甘心,我们这么多年拼命为了大唐努力,可得到了什么?这不公平!”
“世界上哪里来的公平可言!”陈应望着许敬宗道:“你做到了公平了吗?你有四个儿子,却唯独溺爱许昂,可是许信、许仁、许义他们呢?”
许敬宗尴尬的笑了笑,强词夺理道:“这不一样!”
“其实一样的!”陈应笑道:“我的存在,已经让他们忌惮了,我离开反而是好事,大唐经不起折腾了,我讨厌杀人,更讨厌杀熟人,可是一旦……我就会杀无数熟人,杀魏征、杀房玄龄,杀王珪,甚至连李秀宁也必须杀掉,这一点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陈应从怀中掏出一叠兑票,全部都是空白的兑票,这其实更像后世的支票,填上数字,就可以到就近的钱庄支出钱钞或铜钱。
陈应望着马周、单雄信、许敬宗,还有梁赞等心腹道:“你们想留下就留下,钱庄里的钱,我带不走,也没有用,扶桑有的就是白银和黄金,我将来,甚至可以建造一座黄金之城。”
单雄信接过兑票,直接撕掉,然后笑道:“我的命是主上给的,无论刀山火海,我都陪主上走一遭,这辈子,俺还没有住过黄金之城的,别说黄金之城,就连黄金之屋也没有住过,如果不住住,那太遗憾了!”
梁赞扭动着自己肥大的屁股,挤出笑容道:“这东西,我也不少,百八十万贯还是有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惶急的脚步声。
陈应凝眉望着走道方向。
郭洛一脸惶急的道:“主上,有情况!”
“魏玄成,真有你的!”陈应来不及解释什么。
单雄信下达道:“准备战斗!”
随手按安汽笛按钮,随着大股蒸汽的涌入,汽笛发出刺耳的声音,传递到每一个角落。
蒸汽机潜水艇开始启动锅炉,疯狂加压,数十个抽水机,快速向潜水艇外排水。
界裕河并非一个理想的战斗区域,这里的水深实太浅,哪怕经过十数次清理,平均水深仍旧不过三丈余深,对于潜水艇而言,连完全潜入都做不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浮出水面,进行水面上的较量。
可以耐三百米水压的耐压外壳,可以完全无视这个时代的任何攻击手段。
随着水被排出潜水艇之外,潜水艇正缓级上升。
一丈,两丈,三丈……
此时潜水艇也露出其狰狞的面目,长约五六十丈,宽约五六丈,在这个时代仍旧是庞然大物。
陈应沿着甬道,缓缓走到指挥塔前。
此时,这座数万亩的水域内,密密麻麻集结着数百艘水师战舰,原本的芦苇,都被人一点一点的连根拔起,形成了可以交战的水域。
一艘乌篷船,缓缓而来。
乌篷船上站着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正是大唐太子李承道。
陈应松了口气,李建成没有意思想跟他翻脸。
否则,他们父子绝对不会都出现在这个地方。
陈应准备登上乌篷船,单雄信大惊失色。
陈应笑道:“我是安全的,因为我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表面上看我们被包围上,事实上,他们何尝不是处于我们的炮口之下?”
陈应坦然的走向乌篷船,从乌篷船上登上上远处的一座庞大的龙舟桥。
足足三个月没见,李建成仿佛变了一个一样,满头银发。看着陈应到来,李建成道:“李安俨,让所有人离开,包括中书舍人,你们出去一下。”
龙舟的甲板上,李建成摘下天子冕旒,坐下,斟了一杯烈酒一口灌下,结果呛得直咳。这几天他瘦了一圈,眼里布满了血丝,内心之痛苦,无法形容。
一种背叛的感觉,让李建成感觉难以忍受。
咳完了,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是一昂头就喝了下去,不像是喝酒,倒像是在折磨自己。
陈应看着有点揪心,劝道:“陛下不要再喝了,这样喝会把身体弄垮的!”
李建成含糊的咒骂了一声,道:“垮就垮吧,有一大帮人给你捣乱,再强壮的身体又有什么用?这一腔热血都无处倾洒!”
李建成斜起眼睛,问道:“陈应,我们是不是朋友?”
陈应点点头道:“当然是。”
李建成一脸苦涩的道“我李建成不会出卖朋友,你相信吗?你遇刺,我真不知情!或许,说出来你不相信!”
“我相信!”陈应点点头肯定的道。
“那你就坐下来,陪我喝几杯……醉了,就会忘记所有烦心的事情!”李建成道:“今天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陈应暗暗叹了一口气,坐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陪李建成喝。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往死里灌,一瓶白酒转眼间就喝了个底朝天。
李建成也灌了大半瓶,按说他该醉倒了的,但是他没有,相反,还越喝越清醒,大着舌头敲着案几道:“我很累,我的朋友,尽量喝!再不喝就没有机会了,李世民的头号战将程知节从正在君士坦丁堡,与萨珊帝国签订城下之盟,他将会整合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以及扶桑大唐的两百多万联军,从安西杀来。李世民也率领百万大军登陆岭南,与冯盎会师,加上你的那个族弟侯莫陈旭,整个剑南道、江南道所有的势力,准备亲自跟我们决一死战,他一到,我们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尽量喝吧!”
李建成此时非常痛苦。
背叛的感觉。
最让人心痛。特别是他寄予众望的安北大将军秦琼,秦琼斩杀了安北都护府司马刘岩、安北都护府宣抚使、治书侍御史权万纪。
对外宣称,他从来没有向李建成效忠过,何来背叛之说?
李建成竟然无言以对。秦琼本是李世民的死党,他只忠于李世民一个人。
所谓李道宗阴山大捷,也是一场骗局,是拔灼与李道宗、秦琼三人的计策,颉利也在柔然单于台重立汗旗,募集六万余军队,整个北方将出现四五十万军队,原州以北,最后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定远军居然被克扣了三个月军饷,缺乏粮食,他们恐怕不用打,也会不战而败。
陈应喃喃的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建成哈哈大笑道:“当年就是这样啊,朝廷的政策是好的,可是到了下面执行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样。前隋的时候,杨广要修大运河,本身就是利国利民,当时朝廷的粮食根本就用不完,杨广规定每丁服役二十日轮换一次,可以抵税。可是他们这些人,却克扣粮食,吃拿卡要,逼反了千百万人!”
李建成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大响。
李建成有些抓狂的吼道:“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帮混蛋为什么非要扯我们的后腿,李世民就一定比我做得更好?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陈应及时抄起酒杯,没让杯里的酒洒出来,他看着李建成,仿佛看到一头原本充满野性的雄狮被剪掉了爪子,绑住了四肢,封住了嘴巴,纵然满腔怒火,纵然想要撕碎一切,却动弹不得。
他很小心的隐藏着眸底的那抹同情的神色,因为皇帝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闲着也是闲着,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怎么样?”
李建成好奇的道:“什么故事?”
“我说不清楚,我遇刺的时候,连续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却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接着陈应向李建成娓娓道来。
“我们的历史,其实就是在一个圈子里转圈!”陈应苦笑道:“每一个王朝都是从天下崩离遍地烽火之中诞生,同样又是在天下崩离遍地烽火中灭亡,当然,这个王朝,就像强汉一样从战火中诞生,但它的开国皇帝是个放牛娃,在最底层爬起来的,什么苦都吃遍了,九死一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战才统一了曾经四分五裂的国家,在前朝的废墟上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但是这个帝国自诞生之日起就不得不面对严重的边患,强悍的北方游牧民族频频骚扰边疆,虎视眈眈!为了确保帝国的安全,这个王朝的继承人,开国皇帝最优秀的儿子,在登基后将都城从风光旖丽的江南迁到了干旱贫瘠的北方,在北方重新建造都城,并且立下遗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此后三百年里,这个帝国的继承人不管是天纵奇才还是平庸愚劣,甚至荒唐放荡,都恪守着这一遗训,直到三百年后王朝气数已尽,这个帝国最后的守护者依然没有忘记这一使命,最后用自杀的方式保住了这个帝国最后的尊严。”
李建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君主都恪尽职守,帝国应该在他们的治理下无比强盛辉煌才对的,为什么才三百年就灭亡了?”
陈应神色黯然说道:“没法解释,一个王朝气数尽了,想不灭亡都不可能。其实,这个王朝灭亡的种子早在上半叶就悄然萌芽了。”
李建成凝神倾听着。
陈应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这个帝国在建国一个世纪之后,渐渐失去了开国时期的雄烈决荡,所有人都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了,丧失了危机感,忘记了还有一头饿狼正在寒冷贫瘠的关外盯着他们。那头饿狼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进攻,边关顿时告急,皇帝得知这一消息后大为惊慌,召集群臣商讨对策。最后,在一个蠢货的怂恿下,他决定御驾亲征,动员了二十万大军,几乎没作任何准备,就出发了……”
李建成目瞪口呆的道:“动员二十万大军,没作任何准备就出征了?那不是开玩笑吗?他的大臣呢?没有一个站出来阻止他?”
“没有,一个都没有。因为怂恿他御驾亲征的那个蠢货是他最信任的人,在事实上操控着这个帝国,左右着帝王的意志,大臣们说什么,皇帝根本就听不进去,所以群臣选择了沉默。”陈应苦笑道。
“那这位皇帝危险了。”李建成隐隐约约陈应编这个故事有所指,但是他想不明白,陈应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ps:尽管略有遗憾,这个故事快讲完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