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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吕伴随听得自家被贬去府外,也愤愤不平道:“陶家前些年家大业大,主母也是个菩萨, 今年遇上万官人,连连失利,听说花卉供奉都要被夺去哩。都快捣鼓个干净,还不体谅咱们,真个伤了老仆的心”。

“娘,听得那万官人近日得利,吞下不少铺面,甚缺人手。你我的身契早被放出,若是投奔了去,可不比在陶家前程好?”

那吕婆子听得,叹道:“自古陪房侍二主,哪有好下稍。那身契虽被放出,可走出这门,谁不知你我是陶家下仆?若是踩着两条船,还不得掀翻”。

那吕伴随见老娘助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忍不住嗤笑一声,径自走了。那吕婆子阻拦不住,只得摇头叹气。

这日天朗气清,嫣娘几人趁着天光,便去集市采买。谁知原先的巨富韩家,花卉陶家的铺面,全都换了牌匾,上书“友济社”三字。又打听得连那“魏紫姚黄”的姚魏二家,也被吞了大半,若不是姚大官拼死不放那幻彩牡丹的秘方,连仅剩的商铺都留不住哩。

众人看得心惊,又见姚蕊娘低头不语,都去安慰。那蕊娘强笑道:“商道一路,本是弱肉强食,虽说我大哥是个精明的,总有治住他的人。只叹因幻彩牡丹我被姚魏陷害,还没三年这近半家业竟归了他姓”。

舜娘道:“近月那万家甚是招摇,竟成了那饕餮,只进不出,吞了半壁南县。韩游是难得的精明人,对上万家却次次失利;姚魏两家是世代豪商,也被挤到一边。除了王半城占着北县,王家酒楼与万家经济无干,这南县竟没有拦住他的”。

嫣娘听得,说道:“他家如此手段,背后定有助力。只是性子太急,竟是半年就压住南县,也不怕被人说道”,桂姐插嘴道:“他家前日娶了花魁哩,当了正室娘子,还怕旁人说甚,只是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总会对酒楼出手”。

这话说得众人静默,连逛街的心思都没了。等回到酒楼,听得韩汀娘那边被万家抢了生意,积压恁多瓜果,只得求嫣娘贱价回收。姚蕊娘便做了果盘,每桌都送,倒是引来不少食客。

那段闲汉见了,只点了一壶清茶,腆着脸捡了个大果盘,还偷偷往怀里塞。叶小咬那次车压本就因他,又见这人吃相恁得难看,连吃带拿,忍不住刺了几句。

这段闲汉本就嫉恨叶小咬攀上王家酒楼,月月有银,自家整日晃悠,连个酒水钱都赚不得,便冷笑道:“你也别蹦得太高,话说那万官人眼看就一统南县,你家该不会拉不来客,才用这果盘留人罢。可惜也留不了几天了”。

叶小咬气得发昏,正要上去撕掳,却被何梅香拦住。这何梅香继承了李婆子衣钵,与周桂姐号称梅桂双侠,一条舌儿竟成了那银枪,几回合就将段闲汉挑在马下。

那段闲汉有心赖地不起,听得周围嘲笑,说是一条七尺大汉竟被个骂软在地,真个无用。还有刻薄之人说那荤话:“这女娘的舌儿竟比那汉子的棒硬,若是赤条条滚在榻上,若不得是那女娘赢哩”。

那段闲汉又羞又气,又不好当众论那棒硬不硬,只得自家爬起来灰溜溜走了。何梅香朝那背影啐了口,骂道:“好好的瓜果进了狗肚,早知倒了都不与他吃”。

因这梅香是打杂的班头,一旁打杂们都抢着端茶切瓜,让那何班头消气。只见那何班头柳眉倒竖,喝道:“刚都像遭了瘟的鸡儿,连个鸣儿都不打;等我平了战场,才冒出来叫好,我竟成了那戏台上的丑角,只供你们玩笑么”。

那打杂们忙道:“班头甚是雄壮,怎是那丑角,若说今日那闲汉还差不离”,又说:“只是有几个嘴碎的,甚么舌儿铁棒,恁得难听”。

那何班头冷笑道:“他只是个欺软怕硬,我这舌儿削死他也不亏,省得他自吹自擂有条棒儿,就能横扫乾坤哩”。

李婆子出来观战,听得铁棒之语,叹道:“我一身老肉也罢了,横竖被扯上污名,也是老牛吃嫩草,他自家先臊得慌。你一个女娘家,年轻轻被泼污水,以后怎得找人家”。

何梅香道:“师傅不要急,就算有污言秽语,我也只当吃了只鸭。听得北县又多了几间南风馆,肩宽腰窄的,只要能砸出银来,谁管那恩客是男是女”。

李婆子惊道:“先前的小倌馆也是开到野巷,去时都要熟人引见的。这南风馆竟不限男女,真个大胆”。

何梅香道:“也不知何人想的法子,也没人纠举。估摸是有豪商高官示意,才能在街面上开哩”,又道:“听说那南风馆地下有暗道,就是被打上门也能逃到几里外;还有身形仿佛的换了恩客衣裳,去酒楼吃喝耍子,就算官府通缉,也有不在场证明哩”。

李婆子听得怔怔,沉下脸道:“这些不尴不尬的话,你从哪里听得”,还没等何梅香回话,李婆子道:“是年前招来那那伙人罢,各个油嘴滑舌,又似瞧不起酒楼老人,还总爱议个朝政,各个竟是那宰辅不成”。

何梅香笑道:“他们也是个混说,还不是在酒楼谋生,每日嘴里图个爽快,虽不是那宰辅,也有个想头不是。总比那聚众赌钱的好”。李婆子听得,也倒罢了。

先不提这王家酒楼,只说那西湖行户人家。自前月花魁争斗,岑瑶琴落败,褚妙妙上位。

前者虽说年齿长了几岁,那甚么丝竹歌舞的,也通个几道,自卸了那花魁之位后,便教习小娘们技艺。后者只会唱个梧榴泣血,自家连锦瑟有多少弦都分不清,哪能弹出雅音,只雇了个老成琴娘,每月略略给点银罢。

那琴娘自是不服,又因身契被老鸨捏着,才默默无言。一日受了那褚妙妙的气,摸着身上的伤痕紫团,在被褥里哭泣,只叹自家命苦,没个好人帮扶。

正哭到伤心处,却被一只小手拍拍,只见身侧冒出个人儿,睁着一双盈盈水眸,劝道:“好琴姨,不要哭,她们不帮我来帮”。

这琴娘本是三十许人,先前也是个头牌,自家也有那心计,攒了几百银只等良人来救。只是不是谁都有王美娘的运气,这吴琴娘听得那客有心要赎,银钱却不趁手,便偷偷取了那压箱银。

本在满心欢喜等那官人,谁知竟一去不复返。吴琴娘心灰意冷,病倒在床,那老鸨听得这小娘竟自家贴钱给孤客,气得一顿皮鞭一顿针,杀鸡儆猴,让那新来的小娘们唬破胆。

既然打出了开头,在姊妹们面前丢了脸,这吴琴娘便被撸了头牌的名头,只当作肉妓使唤。等过了几月,恩客们尝了这先头牌的鲜,吴琴娘的身价便暴跌。

这是个“风尘女痴心错付人,枯白发红颜瞬凋零”的戏文,若是那等迎风弄月的文人撰写,总有个熬尽榨干扔街头的结局,谁知这吴琴娘自家竟振作起来,也不理别人风言风语,每日只练那琴。

原来这吴琴娘本就是琴艺出名,当了头牌才松懈下来,只保养面容样貌。这两年又捡起以前的技艺,每日发奋,虽说已是色衰,这琴倒真个好听。那些恩客点支曲,品那音律,谁管帘子后的琴娘样貌。

那老鸨见点曲比过夜赚得多,便让琴娘只在帘后。等寻到褚妙妙,又有那万官人砸下大银要捧她,便让琴娘专供那花魁。

虽说活计比先前轻省,这褚花魁却是恁大脾气,若是发作起来,就算手里有刀剪,都能劈脸往琴娘扔去。琴娘被折磨的不堪,姊妹们也是各人只扫自家雪,只有个四五岁被卖到这里的小囡囡和自家一心。

这囡囡也是命苦,亲娘死在瓦子里,留下小的也要死要活。那龟婆见得心烦,一时照看不住,竟让花子给拍了去,等进了行户,只说自家叫虫姐,吃口白米都要掉泪,还说从没吃过这等好物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通宵,今天下午才睡下,醒来就晚了,对不起大家。明天两更补偿。

☆、第92章 溪因游分

话说那吴琴娘见乔虫姐人物可怜, 又是个懵懂孩童,便将心放到她身上,时时看顾几分。那虫姐私下里还偷叫几声娘,被人听着不像, 才以姨称之。

这虫姐年纪小小, 玉雪可爱, 虽血脉还未长成,却被几个好幼-齿的客盯上。琴娘先前奋发只为自己,现在又添个虫姐, 日日盼攒够五百两,将这小娃摘出鬼蜮。

那褚妙妙只是个贫户女,不知为何被万官人瞧中, 放下豪言要捧红她。那皮子虽黑, 被白茯白莲的蜜涂着;嗓子虽哑,被枇杷秋梨的膏养着。

等到点茶清谈,来去恩客也就那几句发问,都有事先备好的回话。至于琴棋歌舞,全有相应的替身,只要帘子一拉, 那老鸨笑道女娘害羞,只得以帘罩身,请官人体谅则个。

又叹那妙妙本是一品千金,如今已是委屈了他。那些新客都被唬住,连连点头称是, 老客虽然腹内讥笑,却抵不住有傻子上当,自愿当了那一品千金的狗,反而扑去撕咬那些老客。

那万官人也收买几人,充作一品大人的仆从,俱来行户当众大哭,说是好好的千金当了名妓,真个红颜薄命。那岑行首见了,只冷笑“妓就是妓,还充甚么花头”,却被那万官人盯上,毁了几次生意,倒落了个冷淡下场。

等造大了声势,万官人又砸银抬褚妙妙的身价,竟至一夜百两,又在花魁大会上夺了行首,更是风头无双。

虽然在这小娘上费了钞,却也不算亏本,褚妙妙扯虎皮自创个“一品胭脂”,将那膏儿粉儿吹个天价,都有傻子来买,真以为自家用了这胭脂,享受了一品千金待遇,定能脱胎换骨,也成一代美人哩。

再唱个梧榴泣血,那韩游本落了下风,听了这曲儿气得当场吐血,被人抬回去。韩家他人既懦又蠢,都不敢出头,还劝韩游低个头儿,说不得能附着万家赚银哩。

韩游怒道:“这商道本就你死我活,我低头不难,就怕他吞了咱家,让韩家替他卖命,每月得几块赏银,与那奴仆何异”,又说:“他与我家非亲非故,凭甚来提携,就算我奉上全部家私,他也要斩草除根,还不如全力一拼,就算落败也无话可说”。

韩家他人听了,将信将疑。韩江还好,韩溪却不信堂哥,真个跑去万家,攥臀捧屁,那万官人先哄他拿出手中铺面,与韩游打起擂台,又有万家在后撑腰,一时间韩溪竟赚得万两,自是不将韩游放在眼里。

韩游见自家人背后插刀,百般劝韩溪都不听,只得请父祖出面。谁知那韩二官人见儿子赚了银,大侄韩游却说风凉话,便冷笑道:“先前都说大侄精明强干,谁知这次栽了跟头,半日爬不起来。我家溪儿好容易得了银,却被你混说,还不如分了家,各自过活”。

韩游冷笑道:“我当家四年多,赚的钱钞全归公中,一人养着全家几百口。如今遇见强敌,二叔四弟竟要分家,生怕那万家灭不了韩家么?咱们两房拧成绳,那万家动我们还得掂量,若是一拍两散,没几月就要家破人亡哩”。

韩二官嗤笑道:“那家破人亡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家溪儿得了万官人提携,自是撑起我们房,你们日薄西山,只看我们日渐隆昌罢”。

韩大官人听得不像,忙忙喝住,劝道:“甚么破不破,亡不亡,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来。那韩沁韩汀虽在外面,我家也没打压,游儿还替韩沁打通关系哩。你家溪儿赚得一次银,就翘起尾巴,游儿养全家四年,你可曾听过他要分家?”

韩老夫人听得,叹道:“老二,你自我肚中爬出,养到成人,自问对得住你。今日我还喘气,你就要分家,等我闭了眼,你怕是不上门了罢”。

又颤巍巍道:“我活一日,这家就不能分,你们若是逼我,直接吊在万家门口,骂他心存不良,教唆他人分家,就算他真成了万临安,也要惹身臊哩”。

韩二官,韩溪见状,只得劝韩老夫人消气,等回到房里,只是闷闷不语。韩江怨韩溪听了旁人话,竟闹起家里人,韩溪道:“三哥,你也看到那万家来势汹汹,大哥阻拦不住,我们再等下去就要被吞尽。还不如提前投向万家,总能分几个店铺傍身不是”。

韩江道:“那万官人本是楚奸,勾了金人才有了势。你投向他家,可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么”。

韩溪嗤笑道:“哟,三哥,你不是韩沁那个书呆,也不像大哥中过举人,怎的竟信了那甚么忠君报国的酸腐之语”。

又道:“咱家世代行商,年年缴税,也算是忠君;金朝那边有生意,咱们攀上万官人,再被引见万俟卨万大人,可不就平步青云了么。以后金朝收岁贡,还不是咱家经手,若对那些缴贡的人稍好点,也算是报国了”。

韩江听得大怒,骂道:“你竟有了这等心,可不是赶上去卖国”,韩溪笑道:“也是有本事之人才卖得了国,那陶家被打压得倒在泥地,想卖还卖不了哩,那甚么岳将军的,不也爱说个‘精忠报国’,现在呢?早已头颅滚地!”

韩江气得咬牙,一拳捶到韩溪脸上,也不顾父亲大骂,直接奔到外间。韩二官忙扶起韩溪,骂道:“这小子也不知被谁灌了黄汤,亲父亲哥不顾,一心向着大房。万官人瞧韩游不过眼,还要贴上去,真是个糊涂虫”。

韩溪鼻子里汩汩淌血,半日才止住,骂道:“既然他自家找死,我也顾不得他,祖母是浆糊脑袋,偏要把大房拴在我们腿上,倒是叫我们受累。虽说不分家,我们一心向着万官人,那官人听得缘由,定能体谅”,韩二官连连称是。

话说那韩江奔到外面,心中烦乱。又听得陶家也被打压,那韩沁虽说不喜韩家,却也是自家二堂兄,理应上门拜见的,便雇了个轿,往陶家走去。

谁知到了陶家,竟是一片杂乱,又听得正厅似有婆子哭骂。那引客的小厮挂不住面子,忙说表少爷住在绛笣阁,急急将韩江引到一边。韩江心中奇怪,便摸出几两银,等那小厮说话。

那小厮攥着银,扭捏几下,又想此人是韩沁韩汀血亲,也算姻亲,便吐露那话:“真是造孽,前些日二小官去酒楼喝醉,被风吹了,大官人便革了吕小子的银米。谁知那小子竟起了歹心,自家投奔北县万家,还将二小官的字纸带出”。

“那万家也是奸诈,竟让人仿了字迹,写了淫诗艳曲影射孙翰林家的女娘。那孙家本被秦相不喜,借这由头抹黑孙翰林,又牵出二小官的举人之位是孙翰林点的,便撸了二小官的科举”。

“那孙翰林也是惨,不知怎的从他家搜到反诗,差点全家杀头。还好那孙翰林竟有急智,说是那反诗上泄露真凶面目,是个近日背长紫斑的人。结果当场有人去摸后背,抓住后熬不过打,刚要说出真凶,却口吐黑血死了”。

“孙家虽然活了命,却被秦相运作,竟全家流放了,也打听不出是甚罪名。那万家又上门来,说是二小官的事只是开头哩,若不交出那些花露蜜药的方子,孙家就是前例。哎呦呦,那孙家是翰林,官家才杀不得,我家只是商贾,还不说杀就杀,唯一的功名也被革,眼见着就是菜板上的鱼肉了”。

“韩官人,你也见府里杂乱罢,都是那万家上门强搜的,方府尊怕那万家,连个屁都不放,大官人气得发昏,正叫人打那吕小子的老娘哩,那吕小子也不知跑到哪去,见老娘吃亏也不露面”。

韩江听得全身发寒,只匆匆问几句韩沁韩汀是否安好,便回家去寻韩游说道了。韩游正在病中,听得后面如金纸,想了半日,便叫心腹附耳过来。心腹们领命,自去不提。

先不谈韩家兄弟阋墙,陶家无故受灾,只说说那北县万官人新婚甜蜜。那万官人娶得褚妙妙,因金人撑腰,竟没人说那僭越之事。

那褚花魁也是个妙人,婚后日日宴请商贾正室,只谈遇见万官人是她此生最大的缘,又因万家势力,点一回茶,有人赞她,品一炉香,有人夸她,点茶品香也是侍婢在做,她只动动嘴儿,众人都似盲了般,只夸万娘子是茶香大家哩。

等旬余去拜佛,又恁大声势,竟堵住大道,若不是有官宦见不甚像样,出面喝止,那万娘子还要霸路整日哩。围观闲汉也不知怎的,硬说那官宦歆慕褚花魁,才涎着脸搭话,想沾点芳泽哩。外围群众不晓得细节,一时城中竟有几个版本。

就算那褚花魁是天仙下凡,也不关王家酒楼甚事。谁知这日午时,竟有万家管事前来,说是大楚金朝和议,南北分背已成定局,偏你家酒楼有道“金玉满盘”,竟是违背圣令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会晚点,本来3点放出,现在看只能6,7点了,推荐大家晚点再看。

☆、第93章 未雨先绸缪

话说那万家管事说出“金玉满盘”, 竟要买下酒楼,还说王家惹上祸事,若不从了万家,眼见就要官非上门, 家破人亡。

其他人便罢, 那王姑母听到“家破人亡”, 心中颤了颤,想到自家儿子落第后那一病,后院竟出了“三年必死, 家破人亡”的黑灰大字。

眼见这三年未过,果然祸从天降,不禁害怕起来。那王嫣娘木着脸, 只说是神鬼之谈, 姑母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又说这酒楼是大家心血,凭甚他一口买断,才给两万两,不让别人活命。

张小甲怒道:“不提别的,官家这‘临安第一楼’的匾, 也不只值两万两罢。虽说万家跟了金人,这御宝可是官家所赐”。

嫣娘道:“御宝也只是块匾,是个死物,官家想收回便收回。如今金人坐大,官家亲身父母还在北面为奴哩, 哪能拂了金人脸面”。

舜娘道:“听得那万官人搜不到陶家秘方,毁了陶二哥前程,又买断陶家货源,逼住他家。那陶家不堪其扰,背后联络了韩游,姚魏三家,本要来个三面包围,谁知那万家恁得势大,逼着张皇商出手动韩家”。

“张家本无能人,只挂着个皇商名头,韩游是他家干亲,一向联手赚银的。万家如此逼迫,张皇商私下送信给韩游,将两家产业都藏在暗处,又在韩家装模作样训斥几番,只说已整治的韩家一穷二白。”

“万家不信,也不知从哪得的搜查令,一径儿搬走箱笼,还说张家里通西夏,产业充公,男女发卖,气得张皇商当场归西。”

“哪是甚么充公,又充了谁的公”,桂姐插嘴道:“街面人人都说那张家箱笼出了府,拐个弯就往万家搬哩,那万家又上下打点,大头还不是那金使得了。方府尊胡县尊竟似哑了,连个声都不出”。

李婆子听得,惊了半晌,呐呐道:“我不信,还有这等白日明抢的”,张小九回道:“别人不敢明抢,官府也有几分顾忌,那金人却无甚怜悯之心”。

“那万家扯着金人的虎皮,发卖张家,官家官府都没人出面。若不是韩游倾家荡产赎出,早落到腌臜地了。那韩游竟一人掌了张韩两家,收拢最后的产业,竟往临安外去了”。

舜娘听得,叹道:“他倒保全下来。那陶家家产被扣下,韩沁连科举都不考了,带着汀娘并陶家众人,也离了临安。虽说带不走房产田土,众人性命倒能保全”。

张小甲问道:“竟是如此紧急?那陶家也是世代豪商,怎得丢下恁大家业,竟逃命去了?还没对上万家,就灭自家威风,真个不值当”。

李小黑冷笑道:“怎得去对万家?那姚魏两家不死心,一家全陷在大牢,和那魏二官一样卖腚去了;另一家见顶梁柱姚大官被人打死,竟做了万家奴仆猪狗,那万家指谁咬谁,将先前生意上的伙伴都衔在嘴里,给万家邀功哩”。

张小甲问道:“当奴仆的那家,不就是......”李小黑忙忙打断,抢话道:“她与那家不一样,虽说一样的姓,却是两样心肠。这家人没脸没皮,成了金人□□猪狗的奴仆,有得罪受哩”。

张小甲道:“他家当了奴仆,总比丢命的好。那孙翰林家不也被流放了,各个文弱体纤的,估摸不到琼州,就被折磨死罢”。

李婆子听了众人言语,叹道:“婆子我活了六十,竟没见过这等人家。那万家也就是个商贾,竟生生逼着翰林流放,那官府也不管一管的?”桂姐回道:“那金人哼个声儿,朝廷里就抖三抖,谁人敢说句不是呢”。

嫣娘道:“千说万说,这万家竟盯上酒楼,若不顺了他的意,可怎生是好”,小九道:“一口吃不成个胖肚,万家吞下近半南县,还没收拢住人心,就又生事端,可不是那出头的椽子。韩陶前事刚过,做事太绝,万家再次下手,总有人拦一拦的”。

“不过得将钱财转移些,那韩游先前就有几家商队,如今离开临安,就算养着张韩两家人,也是绰绰有余。咱们‘清波帮’刚开张半年,也只是给熟客供应,如今形势危急,最好趁着酒楼还在,将那商队扩大,就算万家抢了酒楼,我们也有个后路不是”。

嫣娘叹道:“我只后悔前些年一心扑在酒楼上,竟没注意周边形势。刚刚防住红眼,就有强梁来夺;昨日拿股奉承了贪得无厌的官府,今日就遇到狗仗人势的楚奸,就算表哥三元皆中,成了状元,那金使一句话下来,还不是说封楼就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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