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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妆妆的脸霎时绯红,见杜月娥直直盯着自己的反应,只好一边捣泥,一边点了点头,“有过。”
“什么叫有过,是一月几次?”杜月娥有些着急,也不知怎了,过了四十以后,总觉得周遭都在同她作对,尤其这个性格乖戾的儿媳。
看着是个乖巧的小白兔,实则更像狡猾的狐狸崽,怎么也寻不到她的错处。
顾妆妆的手一松,石锤掉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话该怎么接,但凡宋延年回来的早,每夜都要数次?哪里算得上一月几次?
自己的儿子,倒是不甚了解了。
顾妆妆只敢这么想着,却不敢直言答她,便悻悻的回道,“夫君很是英武。”
杜月娥闻言,蹙起眉心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形,最终目光落到那纤细的腰身以及弧度正好的后臀,很是不满的疑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顾妆妆咬着下唇,微微抬起眼皮,杜月娥正从香囊里往外取东西,窸窣一声,她将叠起的纸张拍在案上,语重心长道,“你也别丧气,这是我同赵妙彤婆母要的方子,她吩咐小厨房每日都炖三盏,这不,孩子便怀上了。
你也试试,若是再不成,咱们再想想旁的法子。不是我说你,延年不娶妾,那你就要担起繁衍子嗣的重担,怎么整日像个孩子一样,不往长远着想...”
“不是我...是...”她方一还嘴,便见杜月娥眼神嗖的冷了下来,门帘刷拉一掀,两人齐齐望去,顾妆妆眉心一喜,病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延年:我最近总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有小人在嚼舌根
顾妆妆:你不觉得下面凉飕飕的吗
看这里:作者还在码,周末尽量晚上再有一更,如果没有,当我没说,抱头跑
第35章 035
宋延年先是一怔, 随即下意识的瞥了眼顾妆妆,见她面上浮着可疑的红云, 并不像被刁难苛责的意思, 便稍稍放下心来, 转头对着杜月娥福礼, 道,“母亲。”
杜月娥许久没有好好打量儿子, 此番入目好似身形略瘦了些,不由叹气,“你同你父亲年轻时候一个样子, 早出晚归,忙的不见人影。
方才还同妆妆说, 有些事该抓紧了, 别本末倒置,身边有个孩子,左右是贴心的。叫厨房照着方子每日三盏炖给妆妆喝, 调理好了, 孩子也就来了。”
“什么方子?”宋延年见桌上压着一张纸,便径直走上前去, 打开后匆匆扫了一眼, 复又扔回桌上,“没用。”
“你说什么?”杜月娥没想到他会直接拂她的面,当下咬着牙跟道,“赵妙彤用了不到一月, 接着有了,妆妆都嫁到府里快一年了,连个动静也没有....”
“不是她的原因,是我的问题。”宋延年淡淡的堵了她的话,平静的眼睛望着一脸错愕的杜月娥,又重复了一遍,“是我的问题,所以母亲,你别难为她了。”
顾妆妆舔了舔唇,果然,不过让他这般直言不讳的讲出来,于颜面着实有损,可为什么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就像银子生银子,金元宝下生崽崽。
愈看他,愈觉得好,从里到外都好。
杜月娥整张脸都涨红了,气鼓鼓的憋了半天,最后愤懑难堪的拂袖而去。
顾妆妆立时从石臼前挪到宋延年身边,握上他的手,仰脸小声道,“你把母亲气坏了。”
宋延年笑,“方子上的药别乱吃,都是无知妇人求安慰的东西,我们顺其自然,不急于一时。”
顾妆妆点了点头,又听宋延年说道,“皇上设宴,遍邀城中商贾及亲眷,夫人换套衣裳,随我一同进宫。”
楚帝昏聩,虽困于一隅之地,却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再有两月便是秋税,三年来赋税一岁高于一岁,百姓苦不堪言,楚帝却将国库掏空用于满足私欲,整个皇宫布置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远远望去,犹如金银玉石堆砌而成。
与无边繁华相对应的,是百姓的怨声载道,赤贫如洗。
今日邀商贾进宫,无非为了敛财,横征暴敛不能满足他的奢靡之欲,如今竟然恬不知耻的将手伸到商贾钱袋里,委实厚颜无耻至极。
顾妆妆与宋延年从宫城侧门入,陆续看见抵达的马车在角门停滞,有些人是面熟的,宋延年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上前依次与其打过招呼,便在内侍的引领下,绕过重重拱门,入了祥云殿。
祥云殿内布置很是奢靡,金砖铺地,边角嵌着白玉莲,朵朵玲珑,金丝勾勒的花蕊栩栩如生,据传是楚帝为宠妃所建,只因她身姿玲珑,善于袖舞,在白玉莲的掩映下,舞姿愈发鲜活生动。
桌案上摆的是翡翠百合盘,碧玉兽首觞,精致的甜食装点如画,应季的果子晶莹剔透,低缓叮咚的乐声连绵不断,殿内以纯白的鲜花装饰,靡靡沉水香,融了蚀骨的五石散的气息。
宋延年落座后,便拿自己的帕子沾了水,递到顾妆妆掌心,低声道,“这味不好闻,你且忍忍。”
顾妆妆是头一遭面圣,原以为楚帝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不料殿上那人身形瘦削,脸色白皙,一双眼睛生的极好,只是看人的时候,总觉掺杂着莫名的欲/望与贪婪,明昧不定的光影中,像只盯着猎物的猛兽,蠢蠢欲动。
宋延年多半时候将她挡在身侧,宫中的青梅酒甘冽可口,又不醉人,顾妆妆贪杯,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不多时,小腹便有些承受不住,遂红着小脸问,“夫君,我想净手。”
低低的声音就像小虫在耳边爬,宋延年没听清,便垂下头侧脸问,“夫人说什么?”
顾妆妆有些着急,又不敢太大声,只得凑近他的耳朵,嘀咕道,“我要如厕!”
宋延年方要起身领她去,顾妆妆连忙按住,摇头拒绝,“你告诉我便是,不必领我过去,我悄悄地去无人察觉,若是你离开,恐怕殿内都要看我。”
有个机灵的宫女附耳上前,听完宋延年的吩咐,便福身引领顾妆妆往后殿走去,祥云殿五进五出,走到第三道门的时候,便有宫女备好恭桶,顾妆妆面红耳赤的方便完,净手之后疾步低头往回走。
谁知刚从垂拱门绕出,竟一头撞进一人怀里,顾妆妆起先吓了一跳,顾不上摸撞疼的额头,只往后退着,温声道,“对不住。”
那人似低低笑着,也不言语,顾妆妆便微微抬了下眼皮,目光所及是金线勾勒的华服,她沿着衣领往上一瞧,登时吓出一身汗来。
面前之人正是本该在殿内饮酒的圣上,他眯着眼睛,虚空的手停在原处,少顷又很是悠闲的背到身后。
“你是宋卿的夫人?”
顾妆妆福身行礼,恭敬的回道,“是,民妇唐突,冲撞了圣上,还请圣上海涵。”
楚帝踏步上前,伸手扶着顾妆妆的胳膊,微微一抬,顾妆妆只觉得那只胳膊好像被架在炉子上炙烤,她慌忙往后抽,楚帝虽是虚虚握着,可凭她如何挣扎,总也难以脱身。
顾妆妆只得急道,“圣上,民妇得回夫君身侧了。”
方才殿上,楚帝一眼便看到了她。
明眸皓齿,腮若红云,乌发挽成元宝髻,中嵌红宝石,两侧簪着石榴色红玉步摇,莞尔一笑,胜过后宫佳丽。
偏偏宋延年挡的甚严,他只看得口干舌燥,心尖痒痒,幸好叫他寻到机会,遂顺势跟在后头,既兴奋又紧张的躲在垂拱门旁,等她小鹿入怀。
手上的触感还在,柔软丝滑,同春水漾漾,摸一把,便酥了骨头。美人如玉,言如其实。
“不急,让朕好生瞧瞧,夫人冰肌玉骨,实乃倾城佳人,不知夫人年方几何,可有生子?”殿上若干人守着,他尚且能安守礼法,可现下无人,他又喝得浑身酒气,那双眼里流露出的欲/望便愈发没有遮掩。
他有怪僻,爱美人,却不爱生过孩子的美人,可惜,顾妆妆不知道。即便她知道,也不敢欺瞒圣上。
顾妆妆要吓死了,楚帝边笑边张开双臂,像抓鸟一样将她堵在两面墙之间,寸步难行。她哪里敢喊,只巴望宋延年能觉察到异样,赶紧过来救她。
楚帝却觉得她怯生生的眼神分外好看,他撸起袖子,弓腰作势,往前猛地一扑,顾妆妆慌乱的跳到旁边,转身便跑,也不管身后那人是谁,拼了命的提着裙子往前跑,楚帝愈发来了兴致,三两步追上前,眼看就要够到她的腰带,面前忽然一暗。
宋延年将顾妆妆一把抱住,随即挡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呈抓捕姿势的楚帝,拱手行礼,“圣上,内子若有冒犯,还请圣上念在她是内宅妇人,足不出户,望圣上见谅!”
楚帝登时失了兴致,拂了拂袖子,用力咳了声,便有侍卫立时出现在跟前,严阵以待。
宋延年是商贾头号人物,少不得此番捐几个庙宇出来,楚帝色眯眯的眼睛透过宋延年的肩膀,径直落在顾妆妆若隐若现的元宝髻上,叮铃作响的步摇晃得他专心挠肝的按捺不住,“宋卿好福气,罢了罢了,朕乃一国之君,岂会同夫人计较。”
宋延年又低了低头,楚帝一摆手,很是大度的咬了咬牙,不甘心道,“去殿上吧。”
宋延年知道顾妆妆受了惊,从宫里回宋府,一路上坐在马车内闷不做声,只垂着脑袋不知胡思乱想什么。宋延年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手背,旁的也不好再提。
夜里,熄灯后,顾妆妆紧紧攥着被子,还是有些后怕。
宋延年换了寝衣上床,明显看到她的身形一颤,回头见是他,这才将呼吸调匀,宋延年心里很不是滋味,白日里那一幕烙在脑中,当时险些没能忍住,一刀将楚帝斩杀。
他躺下,手放在顾妆妆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而后又环过她的腰身,连同衾被一同拥进怀里,“别怕,什么都不要想。”
顾妆妆转过身来,双眸盛水,涟涟中含着委屈的雾气,她瘪了瘪嘴,问,“夫君,你喜欢金子吗?”
宋延年点了点头,“喜欢。”
顾妆妆又问,“那你喜欢权力吗?”
宋延年又点了点头,面前人微微垂下长睫,淡淡的光影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沉默,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从宋延年的衣领挪到自己怀里的薄衾。
她忽然很想念库房里的那些嫁妆和聘礼,虽然冷冰冰,却是摸得着,实打实的靠得住。
宋延年圈住她,紧紧地,低声道,“怎么不问了?”
顾妆妆不解,抬起眼皮,乌黑的眼睛宛若星辰熠熠,宋延年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有些暗哑,“我也喜欢你。”
“那你会为了我,放弃权力吗?”
楚帝不是没有夺人/妻子的前科,几年前新科状元迎娶娇妻,庆功宴上不过被楚帝看了一眼,便强行纳入后宫,之后为了堵人口舌,又许状元翰林院侍讲一职。
如果,如果他看上自己,拿权力与宋延年交换,他会不会动心,将自己推出去?顾妆妆不敢细想,有些事情禁不住考验与试探。
宋延年的掌心温热而又宽大,托起她小小的下颌,“我喜欢权力,也喜欢你,这并不冲突。”
顾妆妆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可真是贪心。
谁知道紧要关头他是否还记得今夜的情话,床上来的甜言蜜语,最是镜花水月。要想过得如意,总归得靠自己,哪能将身家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可是能有什么好法子?
她冥思苦想,始终不得其解,就在绞尽脑汁头疼欲裂的时候,忽然一道灵光闪过,登时眼睛明亮起来。
赵妙彤给过她行脚大夫的住址,那人最善调理不孕,行不行,也要先试试。
若是早些怀上崽崽,即便日后楚帝生出什么念想,也不能拿她如何,总不会顶着一头绿意替别人养孩子吧。更何况,便是宋延年再爱权,不顾她还能不要嫡子吗?
母以子贵,顾妆妆现下才明白赵妙彤那番话的深意,有了孩子傍身,便等于多了一个筹码。思及此处,顾妆妆的神色不由慢慢轻松起来,紧攥衣角的手放开,枕在腮下,忧虑没了,瞌睡便来的极快,不多时,她便弓在宋延年前怀,安稳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哈,下章感觉十一点了要(捂脸跑)感谢在2020-05-05 00:48:06~2020-05-10 01:1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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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城东的枣花巷, 因着巷口那棵几百年的枣树得名,油亮的叶子细密的针尖, 零星点点的小枣现已挂满枝头, 巷子深处有一户人家, 清早便开了门, 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巷口,洒扫完庭院, 又不紧不慢回了厅堂。
“别扫了,地都被你扫秃了。”堂中人喝了盏茶,咕噜咕噜漱完口, 余光瞟向门口扫地的男子,那人也不抬头, 只是拧眉握着扫帚, 将本就干净的地砖扫的唰唰作响。
“哎!你一准要露馅,至于嘛,不就是个女人吗?”他拎着茶壶走过去, 斜靠在廊柱上看那人扫的聚精会神, 忍不住促狭,“要不然, 就不让她回去了, 留下来给你当夫人。”
男子终于停了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的更紧,他抬起脸,皙白的面孔有一双深沉的眼睛, 薄唇微微抖动,忽然门口传来马车发出的嘎吱声,他将扫帚立起,身旁人敲了敲他的肩,低声道,“收着点,别死盯着人流口水。”
说罢,混不正经的捏着茶壶悠闲的踱步过去,拉长的音调在寂静的早晨显得异常清亮,“贵客登门啊。”
顾妆妆挑眉望去,迎面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浑身没有几两肉,精瘦的就像风干的腊肠,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就像锐利的刀锋,陡然间,又满是随意。
清风乍起,吹得帽纱四处摇曳,她忙用手捏着前沿,扶着画眉的手小心翼翼下了马车,又仰起脸来,再次对照着赵妙彤所给的住址,确认无误后,试探着问道,“您是何大夫?”
“正是我这个糟老头子。”他笑着,信手一指,“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