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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看我写。”宁想坐着小凳子,趴在茶几上开始写字。
阮流筝则果然在一旁看着。
宁想把阮流筝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写了好几排,开始不会笔顺,乱七八糟凑,阮流筝发现这个问题,俯下身来一笔一笔教他。
早已天黑,客厅里灯光明亮,没有开电视,家中一片宁静,只有她和宁想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传开。
“记得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先写左边,哪边是左边,对,照着我的写……”
“妈妈,这样对不对?”
沙发上的宁至谦斜斜地靠着,眼睛半眯,不知何时,这两人对话的声音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睡着。
宁想终于把这三个字学会,郑重地写在了画中女医生的胸牌上,想拿给爸爸看,显摆一下,突然发现爸爸睡着了。
他无声地笑着,竖起指头轻轻“嘘”了一声,悄声说,“妈妈,爸爸睡着了。”
而后,放下画,在旁边沙发上拿了一床毛毯,轻轻给爸爸盖上。
看着宁想小小的身体,拖着又宽又长的毛毯,好不容易才盖到爸爸身上,她无端的,竟然眼眶湿了……
“妈妈……”给爸爸盖好以后的宁想也打了个呵欠,明显想睡了,软软的身体往阮流筝身上靠。
流筝顺手抱了他,他揉着眼睛爬到了她腿上。
她虽然没有正儿八经抱过孩子,可这会儿宁想自己钻进来,她也抱得挺顺手。
睡眼惺忪的宁想在她怀里努力睁着眼,想不睡觉,珍惜这难得的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可是,坚持了一阵之后,终于还是没熬住,嘟哝着叫了一声“妈妈”,睡着了,手还抓着她的衣领。
温宜走近,看着三人此番情景,转过头擦了擦眼角。再朝阮流筝走过去时,已是笑容满面了。
“来,给我。辛苦你了,流筝。”温宜低声说,从阮流筝手里把熟睡的宁想抱了过去,“我先把他放去睡觉,你等会儿我。”
阮流筝点头。
即便温宜不说,她也不会这么没礼貌地就此离开。曾经的婚姻里,温宜待她很好,不管她和宁至谦如何,对待温宜,她始终是感谢的。
温宜上楼去了,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身边是他均匀的呼吸,那么近,近得好似他们分开的这六年只是六天,或者六个小时,时光瞬间回到夜夜宿于他身边的日子,气息干净,呼吸安稳。她不用回眸,就这么端坐着,脑海里便清晰地勾勒出他睡时的容颜,五官精致,睫毛长长。
可是,她真的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
在南方的六年,她倾尽所有心力读书工作,忙得不给自己留任何多余的时间想不该想的人和事,时间长了,她有时站在街头回想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南方的,那个在她生命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男人什么样子,却真的渐渐模糊了,只记得那双眼睛,很亮很美,还有,他唱着becauseiloveyou那个晚上的星光,很璀璨。
她于是认为,自己的确是忘了……
呵,原来,所谓的忘记其实只是不愿意去想起的自我麻醉而已。
温宜还没下来,身边传来轻微的什么东西滑下的声音。她一看,是宁想给他盖的毛毯没盖好,滑到地上了。
她僵直地坐了一会儿,眼前是他睡时的容颜,和她脑海里的一模一样,五官精致,睫毛长长,半开的领口,干净的气息淡淡绕在空气里。
她终于还是起了身,拾起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俯身的那一刻,愈加清晰的看见了他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同了,当年的青葱少年,如今的沉稳男人,不同的不仅是性格,还有眼角淡淡的纹路,眼下泛着青色略微松弛的眼眶。
少年和男人,中间隔的是时光。
听得温宜的脚步声渐近,她立即站直,有些许不自在,赶在温宜到来之前恢复了正常,拿起包,悄声道,“伯母,我回去了。”
温宜也没有再留她,送她到门口,“我已经叫了司机,在外面等着呢。”
“谢谢伯母。”她本来是不想要司机送的,但是既然安排了,推来推去的,反而显得刻意。
“流筝啊,宁想的事,实在是抱歉,我们都没想到他想要妈妈的愿望这么强烈,他说的那些孩子气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横竖是个孩子呢,过阵子有了新玩具说不定就忘记了。”温宜从一旁拿了几个礼盒交给她,“这些拿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吃,爸爸妈妈最近身体好不好?”
“不不,不用了,伯母,您留着自己吃吧,他们挺好的。”阮流筝立即推迟,看着包装,好像是老参燕窝什么的。
“拿着!别推来推去的!”温宜非要给她。
“伯母,不用的!我来都没给您带什么,我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呢!”她怎么也不愿意收下,她来之前没想过要进家门拜访他的家人,只是下班送他回家而已,以为送到门口她就走人的,现在想来,真是失礼。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呀?这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爸爸妈妈的,你好意思代替他们拒绝啊!拿去!”温宜和她一起出了大门,直接把东西放上了车,把她也推进车里,“流筝,有时间来家里玩,陪我逛逛街。”
“好。”她处于礼貌,答应了,这种话,通常也是客套而已,和前婆婆逛街?不说其它,她现在也没有时间。
“去吧,开车慢点。”温宜这话是交代司机的。
车驶离了宁家,司机也是她熟悉的老阳师傅,她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她抹去的那些曾经,人物一个个重新浮现。
好在师傅专心开着车,她也就不打扰了,静静地思考着这混乱的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想。
她记得自己今晚是叫了无数次想想的,说实话,每叫一次这个名字,心底总有个地方在提醒她一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当年还没嫁给他的那个小粉丝流筝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不会有想法的,所以,有想法,便等于有欲望,而她现在不是自称没有欲望了吗?所以,叫宁想还是叫其它名字真的不那么重要,或者说,跟她没有关系吧。
可一个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孩子却在喊她妈妈,她该怎么办?
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丢给宁至谦解决?能做到?
就今晚宁想的表现来看,估计是做不到的。
她无法想象宁想不时给她打个电话叫她妈妈时该怎么办,更无法想象宁想跑到科室里来抱着她的腿要妈妈抱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混乱……
直到车开到家了,这个问题她还没想好,浑浑噩噩下了车。
进了家门,她才猛然想起,温宜给她的东西,她还是放在车上没有提下来。
也好,大概天意如此了。
“筝儿,今天这么这么晚才回来?”裴素芬迎上来问她。
“哦,科室临时开会,晚了。”她随口编了个谎言,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她去宁家,否则耳朵不能消停啊!
“那吃饭了没有?还给你热着菜呢。”
“吃了!开完会统一会餐了。”她换了鞋,工作一天下来,又带了一晚上孩子,还是有点累的,心头无端又浮现出那个在沙发上靠着就睡着了的人的容颜,五官精致,睫毛长长。
她轻轻摇头,把那些影像摇去,“妈,我今天有点累,休息去了。”
“去吧去吧,别忘了,你爸生日,阮朗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