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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它会死,还是没有它,你怕自己看起来不正常?或者说你甚至到了下一个阶段,会想凭什么这个世界不给你一套配置齐全的人生?
周止安看向她的时候,脸上出现一种满足而恬淡的笑意:“我想这一天想了很久,我们都身体康健,无病无灾,看着你吃饭,跟你说话。就是这样了,微微。”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好像驱散了什么很沉重的东西:“这就是全部,微微。”
闻又微多半天没动弹,也没说话。
良久,她开口:“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
“很久以前。但我花了点时间去厘清它们。”他说,“人的本心与所为常常相悖,可能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扭曲。我也要问自己,是否出于伪善而编织了这一套说法。是否我只是怕你不要我,所以想用它来取悦和讨好你。还是我真的这么想。”
他说到如此地步,像碗底最后一点东西都被刮干净,再下去一勺,只能听到金属与瓷碰撞的声响。
闻又微抿了一口薄荷水,眼也不抬:“唔,再加一份牛肉一份牛杂,我好饿啊今天。”
周止安笑了,出门加菜去。
……
等他回来,闻又微突然抛过来一个问题:“那几年,有遇到其他喜欢的人吗?”
周止安看着她,眼里带着了然:“人不是一定要恋爱。”
任宝贝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周止安并非木石,也不是圣僧,可是……恋爱对他来说是一种奇迹,被特定人、特定情形才能触发的奇迹。奇迹并不会反复发生。
闻又微:“你怎么不用同样的问题问我?”
周止安表情平静,但他没有说话。闻又微:“你害怕那个答案?”
周止安:“我会嫉妒。人在嫉妒的时候并不好看。”
闻又微开口:“有一段时间我很烦,认识了一个能说会笑的,小模特。那个人……看起来有种缺心眼的乐观。项目结束那天,我们吃完饭,我开车送他,我们在车上接吻了。”
她的讲述中断,室内忽然静得惊人。
然后她笑了一下,接着描述后面的事,车厢内,被误触的导航突然出声,周止安的声音响起:“微微,我们一起去哪儿?”——她的导航语音包是从前周止安录的,闻又微一直保留下来,她的理由是,懒得换。
周止安的表情十分奇异,看起来既痛又快。
“然后我给他打了个车,让他自己回去,就这样结束了。”她说,“你知道吗,我…ᴶˢᴳ…其实我会怕,是不是因为,感情上……已经太竭耗,所以无法跟其他人从头开始。或者,关系的惯性之类的。到底是无法接受其他人,还是只是觉得磨合起来太烦。”
她说出口又有点像认输:“我十七岁认识你,在那之前,还得刨一刨什么都不懂的年岁,算下来就像是我打从通人情、有记忆的那一刻就开始喜欢你了。真可怕,是不是?如果这只是惯性呢?”
“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怎?”
周止安走过来,俯身凑近了。他身上清浅的柑橘气味忽然将闻又微整个人包裹起来。
什么,他要吻我?她体验了忽然的心跳失速。
搞什么,服务生会随时进来加菜吧,别疯了。她的心中呐喊,却又被点燃期待。
再有谁稍往前一点就要碰上,呼吸先一步纠缠在一起。而他只是凑近了,像是渴望至极却没有落下尖牙的野兽,他稍稍退开一点,眼中含水,直直盯着闻又微,声音低沉而温柔:“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闻又微:“……”
第53章 我的衬衣扣子在你手里吗
闻又微是个从不肯落在下风的人,但跟她以往表现不同,今次被周止安这般撩拨一回,她安静得出奇,服务生敲门进来加了菜,她吃完了又小半斤牛肉,平和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周止安心里一沉,这是生气了?可她看起来如此安宁祥和,半分没有恼火的迹象。完全不恼?那就更不像闻又微了。
周止安心中惴惴送她到楼下,正要告别,闻又微淡淡开口:“怎么不送我上楼?”
周止安求之不得。但莫名开始紧张。在电梯里,他禁不住从反光的电梯壁上去打量她,可她的表情完全不出卖情绪,当真看来十分稳定。
电梯门开,走到她的家门口。闻又微像瞄准时机的豹子,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人搡在门板上,另一只手垫在他后脑。然后张口咬了上去。从喉结,到下唇。
松开他衣领,空出的手滑下去,掐了一把周止安的腰,在他下意识张口时趁虚而入,完全掌握了节奏。
周止安在前三秒是懵的,所以那最开始是一场单方面的“侵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则完全失去抵抗意愿。闻又微喜欢赢,而他喜欢拱手这样的胜利。
像是一场战斗,又像一种试探,身体的记忆比言辞诚实,她知道周止安最吃哪一套。
听到他完全乱掉节奏的呼吸,闻又微眼里跃动愉悦的光,一边同他温柔地接吻,一边伸手灵巧地勾开他衬衣最上面两粒扣子。敞开的衣领,手伸进去,摸到紧实滚烫的皮肉。
微小的电流经指尖蔓延流窜,她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继而轻巧地驱动指节在他胸口划出蜿蜒的酥麻。
她的动作有些急切,仿佛想应证一切依然在她掌控中,想更快看到对方的失控;又不断不断提醒自己慢下来,她享受这个追逐的过程。
在周止安明显僵住的时候,她的嘴唇停留在周止安耳朵边缘一点,将触未触,终于把那个句式还给了他:“周教授,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周止安眼睛赤红含水。她在此刻对他说了“晚安”。
开门进去之后没忘记提醒对方:“记得扣子扣好再进电梯,里面有监控。”
周止安:“……”
关上门,闻又微终于放心地脸红。手机响,周止安给她发消息:扣子崩掉了,在你手里吗?
闻又微:“……”
闻又微打开门,看起来恼羞成怒:“什么质量,这就崩了?你到底是不是碰,瓷……”
一看,衣服好好的,已经扣严实了。
他笑容明朗,语气轻快:“骗到你了。”
闻又微忽然恍惚了一下,被这笑容晃了眼,迷了心。
周止安走过来快速抱了抱她:“晚安,微微。下次见。”
……
他很快乐。是的,他此刻很快乐。
走进电梯前他的嘴角就止不住上翘,四下无人,他放任自己笑出了声。可还是很快乐,走出单元门,在回头看向那栋建筑时,无法掩藏的快乐不断不断从心底冒出来。
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像经历长冬的植物,在惊蛰之后复苏,欢喜与快乐活泼泼地从心底舒展开,长势茂盛无法抵挡。他又在笑,连周围的空气都甜美起来。
“闻又微——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闻又微第一次听到时以为是错觉,她跑去窗边,看到二十八岁的周止安在楼下,双手卷成筒状,对着她的房间喊话。那是他十八岁时都不曾有过的开朗外放。闻又微远远看出去,人影是模糊的,可他的快乐鲜明而生动。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飞速奔去开关旁边,快快按动四次——明灭明灭,眨眼眨眼。
这是高中时,他送她回家之后他们约定的小小信号。闻又微那个时候会说:“嗨呀,你送我回家,我也想送你回家,可是这样送来送去,我们就要来回一晚上了。”
她后来说:“那我给你亮两次灯好不好?就像在眨眼一样,我也看着你回去。”
父母知道他俩这点小约定,闻小小捂住心口,觉得两小无猜很是有趣。她对周止安了解之后,看待闻又微十七八岁时的早恋故事就像看两只喜欢玩在一起的小猫小狗;徐明章则从现实角度考虑,问闻又微能不能换个办法,家里开关要是坏了还怪麻烦的。在闻又微半天没理他之后,他买了一个巨大的手电筒回来,让闻又微下次带给周止安,并告诉她其实不用他送,天黑了爸爸会接你回家。闻小小对此表示:“你真是油盐不进啊。”
明灭明灭的灯,周止安看到了,他快乐得想要流泪。
……
人生很长,世界很大,你会跟很多人相遇。但并非每一个人都能让你觉得人生不寂寞。
只有她。
使你察觉轻飘飘的快乐,也给你刻骨的思念,构成所有热烈的爱与痛。
他曾看过关于智力和专一水平的研究,说对伴侣的忠诚是智商的映射。相识-约会-确认意愿-做爱,短平快的关系,提供不了深层次的快乐。人如果只能理解短平快的刺激,停留在感官层面的满足,就不可避免寻求更多新鲜感。但心和灵魂的空缺,无法被这样浅薄地填满。
永远热烈地去爱一个人,像是种下一棵不停生长的小树,它每一个阶段都有新的样子,那是真正独一无二的体验。
他在跟闻又微的交互中,得到了一切。
十七岁的闻又微,戴着七颗亮闪闪的耳钉,会在气氛肃穆的礼堂跳上讲台把一束花塞进自己怀里;明明紧张得要命,却会装作很有底气,同他说“跟我谈恋爱吧”;
二十出头的闻又微,顶着一脑袋浅金色的头发拱进他怀里,会傲娇地说“不冷就不抱了”;也会在他因为听到情侣旅游禁地传说而不安时,粘乎乎去拉他的手,叫他放心;
被家里照顾得很好,什么都不怕,会说“天地广阔,都是我的”,再后来也被世界磋磨,会抱着他哭,但哭完会笑,眼泪还没干就会说“怎么就难死我了呢?”,每一个,每一个她,生动得不可思议。
他在闻又微那里得到过最多的关注和表达,最多的拥抱和爱。她总说他很好,她不知道,他总希望自己更好一点,好配得上女孩儿看向他的那双眼睛。
……
“知道了。快跑,在邻居往楼下泼水之前!”
闻又微发出这一条信息,抱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依然爱他,这个认知真叫人高兴。依然是会生长的快乐,并非出于惯性,并非我已经死在生活里,再也爱不动新的人。
捧着手机等他回复的那一刻,也奇妙极了。还在非智能手机时代,她会把手机放在桌肚里,靠摸按键去盲打,跟周止安聊天。那时只会疑惑,怎么跟一个人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呢?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什么都不说也可以待很久。这个问题就变成了,怎么会有那么多想要跟同一个人共度的时间呢?
她开始疯了一样怀念两人在此处共度的时光——那时刚换上这张巨大的床,铺了滑溜溜的真丝四件套,闻又微舒适得在床上打滚。周止安看到她从床边滚过来,单手捞住她,将她带到自己身边。闻又微说:“哎呀不是这样的,快放开我。”
“嗯?”
“我现在是一颗小球,在光滑平面做匀速直线运动。理论上如果这张床无限宽,我就可以一直滚下去。”
周止安表情奇异,而后一“扑哧”。
闻又微戳戳他:“笑什么,你快试试。真的很滑,滚动起来毫不费力。”
周止安眸色渐深,在闻又微还打算说服他的时间里,他一把抱住了闻又微,连带她一起在床上滚了一遭。
而后他盯着趴在自己身上,脸有点发红的闻又微,心里鼓噪着一万种忐ᴶˢᴳ忑与甜美。闻又微埋头拱进他怀里,抱怨说:“嗨呀你这个人,做什么都要跟我一起。”
我太粘人吗?表现得那么明显……他还没有想完,就见闻又微亲了亲他,甜甜蜜蜜地说:“真好呀,喜欢这样。”
心放回肚子里,他回吻闻又微,我也很喜欢你,最喜欢你。
有那么一瞬间闻又微想把他叫回来,想想控制住了自己发消息的手。遇到这个人,一切就是会太理所应当。她不得不多提醒自己几次,别一时脑热,慢一点来,别着急。
第二天去公司,水清已经带着理好的表单来找她。
闻又微看过,慢条斯理说:“现在遇到的卡点,你想出的解决办法,都一一对应,看起来已经完全理顺了。能告诉我,你还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水清垂着眼:“我觉得……我的成长性并不高,迟早会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的,而我缺乏预见性。”
闻又微略感奇怪,好像没有谁没事的时候会用这种看起来复杂又很屁话的词度量自己,这个说法也有点太居高临下,连陈述都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去这样评价。
“哪儿学的词?”
“其实……是我男朋友说的。”
闻又微坐直了,心想松松说的对啊:“恋爱了,最近吗?”
“认识有小半年了,最近这俩月才……”她有些忐忑。跟同事聊婚恋话题,危险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