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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光,崔道之扭头,看着手边那一抹艳色,敛眸不语。

他将汗巾子握在手里,很快,眼中浮现出一抹烦躁,又将其扔在茶几上。

他当初没想错,她这样的身子当真是男人的销魂窟,十分轻易便能叫人堕落沉沦,踏进无边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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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连多日,崔道之都没有再叫人来召秀秀,秀秀名义上是他的贴身通房丫头,可是除了床上那点事,崔道之平日里根本不要她伺候,所以他不找她,秀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闲了起来。

那些丫头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她便一个人在房里待着,成日里不出来。

好似这样,她便能将自己隐藏起来,躲避外头的人和事。

直到有一日,秀秀坐在凳子上,望着镜中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一朵花没了阳光,躲在阴暗处自怨自艾,最终只能走向消亡。

她还想回家,还想去瞧瞧郑伯和雀儿,她不能死在这儿。

秀秀打了水,将自己好好梳洗一番,因为伺候了崔道之,老夫人还赏了许多女儿家梳妆打扮用的东西,秀秀没用其他的,只将梳头的桂花油倒出来点,抹在头上。

看着杂乱的发丝梳上去,秀秀才觉得自己精神了些。

她到厨房去要些饭菜来,好好吃了,直到再也吃不下,方才罢手。

吃得多了,秀秀推开门,将自己屋子里的被子挂出来晒,她用棍子在上头敲了两下,见没尘土,才丢开棍子,往西边的花园子里去消食。

东边是崔道之的住处,她想尽量走远些,免得他突然回来碰见。

除了喜鹊和春茗,崔府的丫头们大多和她不熟,却也知道她是崔道之的人,除了红蕊和一些暗地里学她口音的几个人外,其他人对她还算客气。

一路上,遇见几个丫头,见她出来,不免有些惊讶。

秀秀笑着同她们说话,她们互望几眼,随即大着胆子上前来,询问她这几日怎么没出来。

秀秀随口编了个借口,几人说笑一场,也就散了。

等她们走了,秀秀抬手扯动了下自己的嘴角。

这样才对,无论何时,她都要高高兴兴的,不能自苦。

快进入五月,时值晌午,日头晒得人额头满是汗,秀秀快步走到花园的走廊里坐下,这里绿树成荫,凉爽得很。

如今这时辰,老夫人那屋的主子们在睡午觉,下人们也都避着暑气不敢出来,因此这里便没什么人。

秀秀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趟,觉得胃里的食消的差不多了,方才坐下。

她抬手,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随即倚在廊柱上歇息。

崔府这样大,自上次后,看门的小厮们都换了一批,严得很,再想像上次一样出去,是不能够了,大门看得更严,也不成。

即便能出去,以崔道之如今的势力,也很快能捉住她……

秀秀将头倚在廊柱上,闭上了眼。

没事,不急,总能想到法子的……

慢慢的,她竟开始睡着了,恍惚之中,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落在脚下,她睁开眼,只见地上落着一个鱼灯,拿起来,仔细一瞧,鱼尾巴有些坏了。

秀秀抬头,只见一个扎着双丫髻,胸前戴着长命锁,雪白团子一般的小姑娘哒哒地跑过来,朝她伸出小手。

秀秀蹲下,将鱼灯放在她手里,问:“这是你的么?”

小姑娘点点头,拿起鱼灯瞧,见坏了,不禁咧了嘴哭,眼泪都滴下来几颗,可是她嘴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秀秀一怔。

这小姑娘是个哑巴。

正怔仲间,小姑娘抬头,抽泣着用眼睛控诉她。

秀秀哑口无言,那鱼灯虽不是她弄坏的,但瞧见一个小孩子这样委屈,她不由得去拉小姑娘的手。

她知道心爱的东西被弄坏了是什么感受。

那种委屈和被抛弃的感觉如今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见到,更让她感同身受。

“你别哭,我给你修好好不好?”

听罢,小姑娘眨动着大眼睛,眼泪还挂在眼睫上,就那样看着她。

秀秀对她笑起来,起身找了几根竹篾,重新将鱼灯破掉的洞堵上。

小姑娘看着鱼灯完好如初,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咧开嘴巴笑起来。

“大姑娘——”秀秀身后,一个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蹲到那个小姑娘身边仔细查看她有没有伤着: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没影了,大奶奶找不着你,可是急坏了!”

说着同秀秀说了几句话,便拉着小姑娘走远了。

秀秀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大姑娘……

等那一大一小身影消失不见,秀秀方才起身回去。

谁知等到傍晚,崔道之却忽然进了她屋子,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拽起:

“谁准你接近大姑娘的!”

秀秀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他一把甩到炕上。

秀秀手撑在炕上,扭头,道:“奴婢只是在花园里乘凉的时候,碰见了她……她的鱼灯坏了,奴婢恰好会,便帮她俢……”

崔道之冷冷地看着她,想到崔茹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的,眼睛里开始闪动起怒火。

“往后不许你进西院子。”

秀秀听罢,点点头。

他说什么她做什么便是,违命只能吃苦头。

在想到出去的法子之前,她只能这样生存,来保全自己。

见她如此听话,崔道之却仿佛像嗓子里被什么噎着似的,难受的紧。

他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秀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拿起梳子梳头。

她如今已经能心无波澜地面对崔道之对她的态度了。

秀秀觉得,自己的心好似慢慢覆上了一层坚硬的躯壳,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她问进屋来的喜鹊:“你说二爷方才是什么意思?”

喜鹊摇头,犹豫道:“应当是怕大姑娘出事吧,大爷只这大姑娘一个孩子,他去的那年,咱们家失势,二爷不在,整个崔家的人都不许出去。”

“大姑娘生了病,怎么都不见好,偏请不了大夫,大奶奶在佛前都快哭瞎了眼,等大姑娘终于好了,便不能说话了,之后再请多少大夫都没用。”

“听说,是宫里的王贵妃在陛下面前进谗言,叫陛下下的令,说是怕咱们家的人跑了……”

秀秀听着,愣愣地想。

这关她什么事呢?崔道之凭什么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凭什么呢……

是日,一大早,崔道之便被老夫人叫去,两人说了一席话,老夫人叹气道:

“也不知这几日茹丫头怎么了,总是不好好吃饭,她娘和我都没了法子……”

崔道之听闻,下意识想到前几日的事,眉头一皱,叫人将崔茹抱出来。

他摸着她的脑袋,问:“茹儿怎么不好好吃饭?”

崔茹拿开他的手,哒哒跑进屋里,拿出自己的鱼灯,鱼灯的尾巴又不小心被她弄坏了。

崔道之道:“这个不要了,二叔再给你买一个。”

崔茹摇头,指着鱼灯‘啊啊’张口。

老夫人道:“茹丫头,你这是在找什么人?”

崔茹点头,身后伺候的丫头适时道:“前儿姑娘在花园里遇见了秀秀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在找她。”

崔道之眉头一皱,下意识想再哄哄崔茹,却见她猛地转身,提着鱼灯,拉着身后的丫头便往外跑。

顺着丫头的指路,她们慢慢跑向后罩房。

老夫人急得不行,冲身后人道:“快多几个人跟上!”

崔道之静默片刻,抬脚跟了过去。

等到了秀秀的屋前,他瞧见崔茹正搬个小板凳坐在秀秀身边,认真地看着她用竹篾编鱼灯,神情中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从她不能说话起,他便再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秀秀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向他行礼:“将军。”

崔道之静静望着她,抿起唇角。

第39章 不如我今日便把这丫头要……

她一向是手巧的, 只是从前他从来不当回事。

手巧的人千千万,她又有什么特别?他们这样的人家,最不缺能工巧匠。

崔道之心里如此想, 可是看着秀秀那张已经辨别不了情绪的脸,终究没有再往前。

秀秀已然做好了被他责问的准备,却见他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秀秀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之后收回目光,转头, 瞧见崔茹还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她编的鱼灯好奇地看, 便进去净了手, 坐回她身边。

到了入夜时分,赵贵时隔多日,再次出现在她门前:

“姑娘, 二爷找你呢。”

秀秀将手中的梳子握紧又松开, 手心里立即现出一排整齐的齿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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