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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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嘴里答道:“我是不想再逛了,如果你还想走走,我就陪你。”
王晴揉揉发胀的肚子,笑着摆手:“我就是来吃东西的,现在已经撑不下了,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
被好友之外的人瞧见自己哭鼻子,云樱难为情地垂了头,借口还瓷碗飞快地避开叶淮风探究的眼神,再回来时,王晴已经上了马车,坐在上面冲她招手。
叶淮风立在车旁,眉眼温淡平和,在她上车的时候抬手扶了一把,随即极有分寸地收回手,待她捞开帘子进去后,才登上马车,命车夫先去琉璃阁。
宽敞的马车内,王晴打了个哈欠瘫在软垫上:“玩得好累,不知道刘叔给我留门了没。”
闻见刘叔二字,云樱忽地想起什么,拉过她的手,小声道:“之前的翡翠,我想找刘叔退了。”
“嗯?这话何意?”
云樱瞥一眼叶淮风,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我想把银子物归原主。”
王晴瞌睡一下子没了,颇有兴致地问:“找到送你首饰的土豪了?!”
“你太大声了!”云樱拽她一把,赧然地抿了抿唇,在王晴扑闪的眼神里点了头,“其实不是什么土豪,不过是个拿命换钱的剑客。”
王晴失声叫道:“剑客?狼崽小贱客?!”
叶淮风掀起眼帘看向二人:“可是你初来乍到时遇见的那位?”
云樱没料到他会发问,愣了愣,遂点头应道:“是他。”
叶淮风下巴轻点,平和面孔没什么表情。倒是王晴拽了云樱的胳膊,晶亮眼眸写满八卦:“之前总听你吐槽他傲慢顽劣,怎么还送你首饰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碍于叶淮风在场,云樱不好多说,胳膊肘推推黏糊的王晴,示意她私底下再聊。
马车先在琉璃阁停下,驶向云府的路上,叶淮风忽然开口,尾音轻顿:“江湖人士背景复杂,安全着想,还是尽量避开为好。”
虽然知道叶淮风的建议是处于好心,可心底还是生出几分抵触,想替小贱客辩解什么,却又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都拿不出,只能点点头,应了他的话:“你说得对,毕竟江湖险恶,我以后会多多注意的。”
叶淮风似乎松一口气,宁静面庞有了温和的笑意,在云樱走下马车的时候,轻道一句:“七夕快乐。”
云樱微微一愣,想到自己没送他花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七夕快乐,谢谢你的顺风车,改日请你吃饭。”
“好。”他含笑应下,倒是没有跟她客气。
“那…我进去了,晚安。”云樱笑着摆摆手,纤细身影很快隐没在朱红色的大门后。
从中庭经过的时候,碰见了刚从正堂出来云琅,对方叫住她,疾步赶过来,屏退了下人,才开口问话:“今日玩得可尽兴?”
云樱想到小贱客,又想到坏掉的玉兔灯,脸上表情忽晴忽阴,看得云琅心头猛跳,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就小心提一句:“赵永那种纨绔实非好归宿,他身边有了别的女子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你也…别太难过。”
哈??
云樱茫然地看着他,蹙眉问:“你在说些什么?”
云琅叹口气,今日他在灯会上瞧见赵永和一位女子卿卿我我,那黏糊劲儿,就差没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了。又听闻赵永前些日子遣散后院,独宠秀娘一人,想必是动了真情。
他不想刺激云樱,只道:“哥哥都明白,改日带你去散散心,兴许能结识良缘。”
这会儿云樱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你该不会还在误会我心悦赵永吧?”
“难道…不是?”云琅沉下眸子,语气闷闷不乐,“之前你为了他跟我闹翻,好些日子都不理我。”
“不是不是。”云樱忍俊不禁,“我和赵公子只是朋友罢了。”
见云琅脸色变差,她忙又补一句,“人都是会变的,我知道赵公子曾经做的那些事惹人愤怒,可如今他已变了很多,你看,连秀娘都与他冰释前嫌、恩爱和睦,可见浪子回头,孺子可教。”
云琅垂眸沉思,近来赵永也不再和那帮纨绔混在一起惹是生非,听云樱这么一说,心里的厌恶倒是散了几分。
“好了,不说他的事了。”云琅唰地收起折扇,点了点她的额头,“前些日子放了你好长时间的假,明日是不是该继续跟我去书院?”
云樱面色一凝,眉眼浅淡的笑意散个一干二净,她别开脸,商量着问:“我可以不去吗?”怕他不答应,又搬出云夫人来,“母亲说了,要考取功名的人是大哥,不必对我要求太高。”
云琅一时语塞,沉吟半晌,颔首应下:“这倒也是……若是不想去书院,在家陪陪母亲也好。”
他没有强求,送她回院落的时候,唇角一直扬着笑。
——太好了,他妹妹不喜欢赵永那个纨绔!
……
接下来倒是过了一段时间清静平和的日子,云樱去琉璃阁退首饰的时候,正巧收到了王子豪成亲的消息,就顺便和王晴商量着买套首饰当贺礼。
“看不出来啊,豪哥动作这么快。”王晴一边包首饰,一边羡慕道,“我每天就跟女人们打交道,连半朵桃花都寻不见,估计会成为全班最后一只单身狗。”
“你肤白貌美,怎么都不可能被剩下。”云樱帮着她把红绸铺好,感叹道,“估计下一个成亲的是宋芸熙吧。”
“别提那个现充!成天在朋友圈里撒狗粮!”
王晴很郁闷,最近群里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脱单,她却一点苗头都没有,每天的日常就是跟店里的贵妇们聊天、听刘叔唠叨收益不好、骂对门宝珠阁抢生意的奸商老板,这样下去怕是只能走百合路线了。
包好贺礼,云樱赶在晚饭前回府。
进门时碰见几个丫鬟满面春光地走过,便随口问一句:“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回答:“是穆公子来了,会留下来用晚膳。”
云樱当下就变了脸色,谎称身体不适,不准备去正堂用膳。她心急火燎地往自己院子里赶,一路上东张西望,生怕和穆流芳撞上。
顺利走回自己的底盘,正准备松口气儿,结果一踏进门,就听见小饼雀跃喊道:“小姐!您看谁来了?”
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云樱抬眸看去,院落石桌前坐了一个人,仙姿玉质,眉目清雅,见到她后,淡声对丫鬟们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跟你们小姐说。”
有戏!
小饼窃喜着拉了一旁的丫鬟们往后走,给二人留予足够的独处空间。她倒是一片好心,却不知如今的小姐已不是当初那个盼着穆流芳来的小姐了。见状不但不会高兴,反而火冒三丈——
“回来!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
虽说夜央民风开放,可把外男放进她的院子、让两人独处,这群丫鬟可有半点危机意识?
几个丫鬟顿住脚,一时间不知所措。
以前小姐可是千叮呤万嘱咐地要求她们及时退避,好和穆公子单独说会儿话,怎么现在却因此而发火?
莫不是害羞了?
丫鬟们猜测着,求助的目光看向穆流芳。
坐在石凳上的人站起身,侧头道:“你们家小姐正与我闹脾气,自然不待见我,气头上的话听不得,都快下去吧。”
丫鬟们了然,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就仿佛,穆流芳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不得不说,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看来原身遗留下来的问题还不少,待会儿她得好好给那帮丫鬟们训训话,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云樱神色凛然地看向石桌前的人,竖起满身防备,好似御前庄严的侍卫。
穆流芳似乎叹了口气,抬手将石桌上笼着的天青色方布掀开——一盏玉兔灯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没有难看的窟窿,灯面完好,那双兔眼倒比先前画得还要惟妙惟肖。
那块布被他攥出褶皱,亦如他的声音,凌乱而紧绷:“那晚是我失礼了。”
第29章
云樱看着那盏玉兔灯, 万千思绪自心上辗转而过。
初来乍到与他第一次见面时, 此人温润如玉,倒称得上是书墨气息浓厚的清雅贵公子。
后来被他撞见自己和赵永在一起后,他的画风就变得奇怪起来, 凶蛮无理、阴晴不定, 让人见了便想退避三舍。
七夕节那晚灯盏破碎,云樱对他的厌恶飙升到极点,现在他跑来低声下气地道歉, 倒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 穆流芳以为她对灯盏不满意, 便将其点亮, 提到她面前, 声如玉泉,清浅流淌:“灯由我亲手修补, 若是觉得不满意, 我便拿回去再改。”
灯盏温暖的橙黄映着两人的脸,云樱想了想, 还是伸手接下。
穆流芳紧绷的面部线条顷刻间柔和下来,温言道:“若是有空, 可来书院听讲。”
她才不会主动找罪受!
原身积攒的才华已经够用,她并不想花时间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 便没有应声。
排斥二字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穆流芳眸微顿,补上一句:“不会再罚你。”
仿佛陡然间变回了初见时的他, 礼数周到,谦逊温和。
云樱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她吃软不吃硬,如今他以礼相待,倒让她竖起的刺顷刻间全耷拉下去:“有机会再说吧……”
穆流芳也没久留,送完灯便离开她的院落,月白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云樱把灯拿回书房,总觉得这修补的灯再不是之前小贱客送她的那盏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倒成穆流芳送的了......
她拨弄着玉兔灯,心情复杂。
龙城同一片天幕下,另一扇窗前,有人拨弄着一盏莲花灯。
骨节分明的手,自灯面缱绻而过。
守在旁边的向燕无语望天,他家主子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这段时间总爱对着那盏灯傻笑,趁着主子出去的时候,他把灯看了个仔仔细细,除了上面的画像有些奇怪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到底为何如此宝贝?
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外丫鬟禀报:“世子爷,汪小姐求见。”
桌前的人手一顿,眉心浮出不耐,吩咐向燕:“去打发了。”
向燕直翻白眼,尽使唤他去干杂事,一身功夫无处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话说那位汪小姐简直就是块狗皮膏药,爷的厌恶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她却跟瞎子似的天天往跟前凑。爷倒是每次都全身而退,他可就苦不堪言了!
郁闷地出去,闻见绿豆羹的香味,吸了两下鼻子,对汪晓妍道:“世子爷很忙,有什么事我会帮忙转告。”
汪晓妍探头探脑地往书房里看,隐约窥见一抹鸦青色背影,顿时张嘴冲里喊:“世子爷,晓妍为您做了冰糖绿豆羹,清凉解暑的,您且尝尝!”
房内的人恍若未闻。
向燕见汪晓妍一副想要越过他冲进去的架势,赶紧跨步把她给挡严实:“汪小姐,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妥。”
“不是还有你在吗?算不得孤男寡女。”
向燕说不过她,索性回身关上门,免得世子爷被吵到。
汪晓妍瞪着面前这铜墙铁壁般壮硕的身体,没辙地让丫鬟把绿豆羹放下,跺脚气冲冲地走了。
“世子爷不是说过了吗?不许随便放人进来!”向燕斜一眼身侧的丫鬟,厉声质问,“把爷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丫鬟吓得白了脸,忙跪下来:“奴婢拦不住啊,若是不放汪小姐进来,她会告了侧王妃,把奴婢卖进窑子里,求燕哥帮忙求求情!”
“仗势欺人!打狗也不看看主人是谁!”向燕把她打发下去,看来守院子的人该换成侍从了,跟刁蛮女子可讲不得道理。
待丫鬟走远,他才打开绿豆羹的瓷盖,取了银针探进去,再取出来时,银针已染上难看的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