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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水生眼看着门口的村民渐渐的离开,忽然感觉有人拽自己,他低头看了一眼,英儿在他的身后瞪着一双大眼睛,杨水生俯身问她:“老爷爷叫你去干吗?”
英儿含着手指想了想,说:“问我爹和我娘的事情。”
杨水生停了之后有些疑惑,但是英儿现在好好的,他也没多想,况且英儿父母世居于此,和刘老爷子认识也不奇怪。他摇摇头,然后拉着英儿的手向屋里走去,检查了一下吴大柱的身体,发现吴大柱的身体极度虚弱,气若游丝,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心里顿时有些紧张,又走到另一个房间检查了一下何探长和王宁,发现他们的身体也是一样的,没有了避尘珠的庇佑,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向死亡。
他们已经如此,自己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杨水生的手本能的抚摸了一下胸口的避尘珠,一种温热的气息隔着衣服传递到他手上,他忍不住想,避尘珠是否真的能杀死他们体内的血蛊?治疗好他们身上的病症?如果不能的话,有没有别的办法杀死他们体内的血蛊?
避尘珠!避尘珠!
想到避尘珠的时候,杨水生的心里难免会产生一丝愧疚之意,杨黑子当年告诫过他不要将避尘珠外示于人,虽说是为了救人,但是杨水生已经彻底的违背了杨黑子当年对他的告诫,他不禁拿出的避尘珠,还将避尘珠交到了另一个莫不相识的人的手上。
避尘珠的秘密,可能已经保存不住了。
约莫下午的时间,刘老爷子带着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吴大柱家,将杨水生需要的草药带了过来,他简单的看了一眼,取来的草药都是上乘草药,药效保持的最好。
离这里最近的药铺有十几公里,杨水生暗暗的思酌了一下,知道老爷子为了满足自己的要求是费了些心了,他感激的点点头:“谢过刘老爷子了。”
刘老爷子焦急的摆摆手:“小先生不必说一些虚的,尽快配药才是要紧事。”
杨水生点点头,但是心里仍然想着保留避尘珠的秘密,于是开口对刘老爷子几人说:“这个……还得劳烦几位出去等待一下,这次配药关系重大,我不希望自己分神,希望刘老爷子能够理解。”
凡是医者,总有几个自己密不外传的独门绝技,杨水生不愿在人前展露也是正常的事情,刘老爷子想了一下,立刻就说:“小先生安心调药,我们这就出去。”
刘老爷子这么一说,刘小松和尾随刘老爷子的那个年轻人都走了出去,连带着两个小孩子也跟着走了出去,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杨水生一个人的时候,他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了捣药用的药杵和药臼,将草药分好斤两和种类之后,放在了药臼慢慢捣了起来。
南疆医书上写着:两支乌头草,三两马钱子,夹竹桃叶若干,甘遂配以天仙子一同捣碎,合约三两七钱。准备好这些药物之后,杨水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无人偷窥,便从怀中取出了避尘珠,里边流光闪烁,如同星空尽数收在这一颗珠子当中。
避尘珠仿佛能感觉到杨水生的血脉跳动,微微的散发着白光,杨水生轻抚了一下避尘珠,将它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拔出刀子抵在自己的手腕,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刀刃缓缓的划过了自己的手腕,一滴腥味浓烈的鲜血从伤口滴落。
体内有血蛊侵入,也不知还能不能……
杨水生心里暗自的踌躇着,这时他的血已经滴落到了避尘珠上,一瞬间,原本柔和的白光忽然变得提别的猛烈,白光中隐约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红芒。
杨水生见到这股红色的光芒,平静的脸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兴奋,心里暗暗的说道:
“成了!”
第71章 疗毒
刘老爷子等人一直在门外等着杨水生配药,这一等就是太阳偏黑,期间坐着无聊,就和刘小松闲聊了起来,得知他是下游沿河村人,祖上就生活在沿河村附近。
大河村与沿河村同属于大河的这条流域,刘小松所生活的地方刚好就是大河村的下游,那具河中浮尸从大河村落下,一路顺着河流来到了刘小松的面前……
两个人交谈的时候难免不去提到这个话题,刘小松带着忧虑和焦躁的看了刘老爷子一眼,眼神不由自主的向屋内飘去,原本柔和的目光里边充满了仇恨。
孩子尚未出世就被人从肚子里边剖了出来,这种残忍的行径闻所未闻,无论是按照清朝律法还是租界法律,这都是一种极不人道的行为,犯罪者会因此受到社会和民众的谴责,但是决定犯罪者命运的,还得是国家的法律。
刘小松并不是寻常的农村人,听他的言谈举止就听的出来,他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人,所以这些道理他也是懂的,他如果不懂这些的话,单单只是杨水生那几句话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内心呢!
就在这时,门轻轻的打开了,杨水生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药臼,几人见到之后都围了上去,刘老爷子问道:“杨先生的药配好了?”
杨水生点点头,额头蒙着一层汗珠:“大致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等到药煎好之后就可以服下了。”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的说:“不过这个药只是我的一种尝试,并不敢保证绝对有效,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做其他的准备了。”
刘老爷子听了之后点点头,然后对杨水生说:“辛苦小先生了。”
杨水生摇摇头:“谈不上辛苦,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架好药炉之后,将捣碎的药物倒进去,已经被捣碎的药物在水中慢慢的漂浮着,等待水慢慢的沸腾。刘老爷子跟在杨水生的身边,看到边上还放着一堆药物没有入锅,他开口问杨水生:“小先生,这堆药物可有别的作用?”
杨水生看了一眼,然后说:“我所煮的药物是大毒的药物,便如同给那些孩子吃的药物一般,就算能将杀死我们身上的蛊虫,但是我们必然会因为服食大量的毒药而造成心脉衰竭,到时候还是免不了要一死,这些药就是负责调理身体的。”
这个煎药的时间是漫长的,如同煲汤一样,想要将药材的药效彻彻底底发挥出来,除了要掌握好煎药的技巧之外,药物与器具的选材也相当重要,对药物还要有一定的了解和,细致入微,保证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杨水生坐起这些事来已经是游刃有余了,看他煎药的时候轻轻松松的样子,殊不知这其中付出的精力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间,杨水生的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厚厚的汗珠,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药材煎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他将药炉下边的炭火拿出来了一些,火慢慢的减弱了。
杨水生取下药炉,将盖子打开了,浓郁的药味瞬间弥漫到了整个院子里,原本守在这里有些困乏的人,闻到这种味道之后都精神了起来。这个药炉刚刚取下,杨水生就将另一个药炉架在了火上,然后将那堆调养身体的药物倒了进去。
待到药炉慢慢的冷下来的时候,杨水生然后倒进了几个小碗当中,自己先身先士卒的喝了一口,刘老爷子和刘小松的身体都抖了一下,生怕杨水生一个不好将自己给治死了,但是服用之后杨水生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们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
但是杨水生的表情反而紧张了起来,并无异常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这说明这些药物在他的体内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他的心里忍不住暗叹了一下。
果然缺少女儿泪还是不行吗?
这时,他的身体里忽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同身体里边正有一股火焰在剧烈的燃烧着,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像是一条虫子,他猛然想起了昨夜在王宁的家中见到的那个场面,血蛊在鲜血中翻涌的那个景象。
杨水生眼前顿时一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鲜血溅在地上,竟然由红色慢慢的变成了黑色,在场中人见到之后顿时紧张了起来,但是杨水生吐出这口鲜血之后,发白的脸色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在年轻人的搀扶下慢慢的坐下,体内那种剧烈的灼烧感觉已经慢慢的消失了。
那条血蛊……死了?
杨水生能够感觉到自己原本混乱的血气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调养过程,重要的是他体内的那条嗜血的虫子已经死了。
他俯身看了一眼自己吐出的那口黑血,里面似乎正在蠕动着什么东西,显然就是书中所记载的血蛊,长约三寸,通体暗红,如同一条蛇一样扭曲、缠绕,最终化成一滩鲜血。
它死了!
杨水生松了一口气,端起了药罐子对刘小松说:“麻烦你看一下药,我要将剩下的药照顾何探长他们服下,再晚一些的话,我怕他们就要支撑不住了。”
眼见杨水生的脸色慢慢的好了起来,刘小松心里不由的有些吃惊,他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说:“好,好。”
杨水生转身走向了房子里,刘老爷子和年轻人带着两个女孩跟在杨水生的身后,几人走进了烛光昏暗的房间里,何探长几人仍然昏睡在床上,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杨水生的手指搭在了何探长的脉搏上,指腹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感觉有些紧张,何探长的脉搏越发的清虚,有一种消隐在骨肉中的感觉,血脉流动俞渐微弱,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渐渐的失去了血色了。
他又检查了一下王宁和吴大柱,发现他们两个和何探长的情况差不多相同,不过王宁的症状更加明显,杨水生感觉王宁的一只脚已经搭在了鬼门关上,而另一只脚还被自己死死的拽着。
杨水生将罐子里的要匀分成三份,然后将其中一份交给年轻人,让他给吴大柱服下,自己则端着另外两碗药依次给何探长和王宁服下。
为了防止他们将药吐出来,杨水生喂他们服药的时候极为小心,不断用手顺着他们的胸口,看到他们的喉结慢慢滚动之后,他才放下心。
服过药之后,他们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刘老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放心,他问杨水生:“小先生,怎么回事?他们看样子不像是要醒来的意思啊?”
杨水生的眉头也皱的很紧,他对血蛊和药物都不是特别的了解,虽然他自己也服下了这个药,但是在不清楚药理的情况下,他也不敢保证这药一定有效,而且这药是用剧毒的草药熬制成的,稍微出一点意外的话,恐怕就……
杨水生的心里忧虑不安的时候,何探长猛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体猛然倒转了一下,面朝地面吐出了一口腥臭的黑血,一条暗红色的血虫在血中扭动着。
第72章 英魂
杨水生冲上去拍了拍何探长的后背,他又咳嗽了两声,嘴里再次喷出一股浓烈的鲜血,但是在喷出这两股鲜血之后,何探长的脸色渐渐的好了起来。
隔壁的房间里也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声音沉闷响亮,一听就是吴大柱的声音,年轻人冲进来说:“杨神医,大柱哥也吐血了!”
杨水生点点头,示意年轻人等一下,然后伸手探了一下何探长的脉搏,发现他的身体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他的体内那种异样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他知道何探长已经脱离危险了,就转身走到了另一个房间,看到吴大柱正躺在床上,床头吐了一滩黑色的鲜血。
吴大柱的双眼有些迷茫,显然是刚刚从噩梦中醒来,还有些不适应,连续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杨水生的面孔,眼中竟然流出了眼泪:“杨先生……”
杨水生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探了一下吴大柱的脉搏,他的情况跟何探长几乎相同,应该是之前有避尘珠护身的缘故,所以身体恢复的就相对好一些。
但是王宁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他的症状要比何探长他们要严重的多。
这时麦花跑了过来看了吴大柱一眼,双手抓着杨水生的衣角,眼泪汪汪的说:“杨先生,我爹怎么样了?”
杨水生温和的看了女孩一眼,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爹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
“真的。”杨水生看了看这个女孩,又看了吴大柱那张老泪纵横的双眼,那眼中的目光充满了感激,杨水生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他起身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刚刚走入那个房间,就发现何探长虚弱无力的瘫在床上,带着和吴大柱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多谢救命之恩。”
杨水生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客气。
就着这时,王宁猛烈的咳嗽了两声,侧身之时喷出了一口鲜血,将床上的被褥都染得黑红,杨水生紧忙的走过去为王宁探了一下脉搏,他的脉象气若游丝,虽然吐出了那口堵在心头的鲜血,但是脚步仍然在生死之间踌躇徘徊。
门突然被推来了,刘小松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王宁之后,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杀机,但是他马上收起了自己的目光,对杨水生说:“杨先生,药煮好了。”
杨水生点点头:“正好,快端进来吧!”
刘小松转身走了出去,没过几秒钟就端进来一个药罐,杨水生打开药罐之后,一股浓烈的药香立刻扩散的整个房间都是,他将罐中的汤药匀成了四份,因为王宁的身体比较虚弱,所以第一碗汤药给了王宁,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杨水生,问道:
“这是什么药?”
“调养身体的药物,我特别配置的,你现在很虚弱,最好赶快服下。”
王宁听到之后淡淡的笑了笑:“算了吧,也没有那个调养的必要了,血蛊不除,即使多活那么一会儿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别把这份药浪费在我身上了。”
“就算你一心想死,也得等何探长养好了身体之后将你押到警察局里去等死。再此之前我不能让你轻易的死亡,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而且,你暂时恐怕也死不了了,你刚刚的那一口鲜血已经将这血蛊吐出来了。”杨水生淡淡的说,但是字字铿锵。
王宁愣了一下,从杨水生的手中接过汤药,用一种试探性的语气说:“你……难道你配制出了解药?”
杨水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王宁有些不解,但是终归是按照杨水生的吩咐,将那碗汤药喝了下去。
杨水生将另外两碗汤药分给了何探长和吴大柱,吴大柱的那碗由年轻人给他带了过去,最后一碗则是杨水生的,他嗅了嗅碗顶飘着的药味,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何探长心里有点奇怪杨水生和王宁的那段对话,他暗自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下山的时候杨水生说的话,他抬手将碗中的药倒进了肚子里,同时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王宁一眼。
等到所有人都将解药服下的时候,杨水生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何探长说:“我该回答你心中的疑惑了,是王宁剖开了水中浮尸的身体,从那个女人的腹中取出了尚未出世的胎儿,他用那个胎儿培育出了一种蛊虫,这种蛊虫能够操控死者的身体,我们所见到的那个行动敏捷的怪物并非是僵尸,而是被蛊虫操控的身体。”
“居然会有这种事?”
何探长在天津租界的警察局里任职多年,接手过各种稀奇诡异的案子,但是像是蛊虫操控尸体的这件事真的是从未听说过,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十年之前的那个诡异的怪婴案件,一双幽绿色的眼眸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杨水生点点头:“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的确匪夷所思,不过这是确实存在的,有王宁自己的供词在,这是做不了假的。”
何探长看了王宁一眼,王宁点点头,承认了杨水生说的话。何探长沉吟了一下,说:“那真相大白了,你就是那河中浮尸案的凶手。”
“不,人不是他杀的。”
何探长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解的说:“你不是说他剖开女尸的肚子取出了婴儿吗?现在为什么又说人不是他杀的?”
王宁立刻为自己争辩:“我到那里的时候,那个女尸已经死了。”
何探长并不信任王宁的话,他的眼中充满了怀疑的目光,王宁辩解道:“我一心想培育出血蛊,所以才一时昏了脑袋剖开了那个女尸的肚子,取出了那个婴儿,但是我当时真的是害怕的要死,所以我在那个女尸的身上绑了一块石头就随意的扔到了河里。”
“那是杏林附近?”
刘老爷子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开口,但是此刻他突然开口问王宁,声音里边强压着愤怒,显然没有想到大河村的孩子所经历的灾难竟然都是来自于王宁。
“是,那里是有一片杏林。”王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