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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乍然响起的惊叫声惊坏了屋外众人。
厉嬷嬷委实没想到这样严重,眉头罕见地皱了皱,“长莺小姐只是做了个噩梦就这样了?”
“可不是么,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就这样了,之前都还好好的。”姚氏一听见这叫声就心慌腿软,得扶着旁边的丫头才能站稳,“你说这如何能进去,她平日里只听见北都二字便要发病的!”
厉嬷嬷询问着看向两位太医,“二位可有什么见解?”
两个太医谨慎地对视一眼,统一了说辞,“初步看,像是癔症。”
“癔症?那要如何治?”厉嬷嬷问。
其中一个太医朝姚氏问:“不知小姐发病后都是如何平复的?”
姚氏:“都是她妹妹进去哄着劝着才好些,她们姊妹感情好,彼此最是信任。”
两位太医斟酌片刻,对厉嬷嬷道:“若是癔症恐怕还是要以疏导为主,最好能找到她起病的因由,对症下药,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就是这个道理。”
厉嬷嬷听话听音,太医这意思分明就是听天由命,时间长短不定,还不见得能好。
这结果恐怕没有办法跟大长公主交代,大长公主的意思是这婚事能不退还是不要退。
“做了一个噩梦就得癔症?”厉嬷嬷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太医道:“癔症起于心病,所谓有所思有所梦,都是源于心结,那噩梦或许只是个爆发的引子,不过这皆是照本宣科之词,具体病症还要具体对待。”
另一个太医想了想道:“若是不放心小姐的身体,我等可以悬丝诊脉,隔着门便可。”
“这也好。”厉嬷嬷想,有个脉案好歹强些。
“可是……”姚氏却迟疑,“且不说能不能诊脉,便是诊了脉她恐怕也是吃不得药。”
厉嬷嬷嘴上不好说,心里未免嘀咕几句不大好听的,这大姑奶奶心也太软了些,连碗药汤也由着孩子不喝,可知惯子如杀子,惯出事来她也收不住,到时候可有她哭的。
房间里,晏长风将大姐抱在怀里哄,“咱不见就不见,多大点事是吧,不就是一个厉嬷嬷,外祖母来了咱也照样不见。”
不知是不是她这话太混账,惊叫中的晏长莺愣了下神儿,尖锐的叫声便歇了。
晏长风最近有意以这种玩笑方式跟大姐聊北都,因为她觉得总是避开也不好。之前爹爹的事很快得以解决,所以去了她这一块的心病,可北都的事却还早,未来也不一定会发生,那岂非永远也好不了?
总不能真拿着刀去把裴家一家子都砍了吧,所以还是要叫大姐面对。
她们姐妹俩小时候在一块学规矩,晏长风嘴欠,常常编排教习嬷嬷,编排北都贵族那些破讲究。晏长莺虽然听话,但未见得就不讨厌,却又不好诉诸于口,每每听妹妹这样说她心里就舒坦,就跟着乐。
“那厉嬷嬷早年就长得跟钟馗似的吓人,如今上了年纪,脸上的纹越发像是刀刻斧凿,拓在纸上挂门口现成的辟邪像,我虽没干亏心事,见了也是怕的,多看两眼都睡不着,姐你要不再受累嚎两声把她吓跑?”
晏长莺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这笑好似是下意识发出来的,笑完了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晏长风见有效,越发卖弄嘴皮子,大姐虽然并不回应,但脸上忧怖的神色没了。
哄着大姐睡下后,她口干舌燥地从房间出来,发现厉嬷嬷居然还站在院子里等着。这婆子身子骨是真好,长途劳顿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半日,居然纹丝不动,衬得早就瘫坐在椅子上的姚氏活像七老八十了。
“长莺小姐可有妨碍?”厉嬷嬷来了半天没能见到人什么样,心里有些躁,若不是被方才的惊叫声吓住,她无论如何是要进去看一眼的。
晏长风又是一口愁气,伸出被大姐掐出印的手臂给厉嬷嬷看,“好容易才哄住,我只问了一句见不见就这样了,摁都摁不住,你们幸亏没进去,不然逼得她一头撞出个好歹来,可如何跟外祖母交代?”
两个太医适时劝道:“确实不好用强的。”
厉嬷嬷只好暂时作罢,“罢了,先劳烦大姑奶奶给老身还有两位太医上口热茶吧。”
姚氏一听这话立马精神了,忙从椅子上起身张罗开。
半刻后,二院正厅里。
姚氏居上座,晏川行低眉顺目地主动坐在客座,跟闺女一左一右,仿佛两个护法。
“厉嬷嬷快请上座。”晏长风热络地把厉嬷嬷往上座请。
“这如何合规矩?”厉嬷嬷自是不肯。
“这有何不可!”晏长风煞有介事道,“您是代表外祖母来的,就如同她本尊,坐上座是应该的,再说外祖母肯定交代了您好多话跟我娘说,我娘她最近伤心过度,耳朵有点背,坐远了说话不方便。”
被迫耳背的姚氏嘴角一抽。
厉嬷嬷一听如此便不好再推迟,拘谨着上了上座。
她虽刻板,但极少说废话,说什么都开门见山,“大长公主听闻长莺小姐的病,虽是心急但也乐观,她认为一个梦不可能预示未来,那梦里的事多半也是臆想,猜想可能是长莺小姐出嫁在即,心里紧张所致,亦或者是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惊了神儿,所以打算让我接她回北都,去护国寺住两日,有时间刚好也跟裴家世子接触一番,两个小人儿熟了就没那些担忧了,至于两位太医则是辅助,长莺小姐发病日久难免亏了身子,需得调养。”
晏长风心里咯噔一声,说这一通,不过就是外祖母要把大姐接到身边去。
大长公主一直对女儿的婚姻有成见,连带着对女儿女婿这两个人也信不过,时时怕他们两口子把下一代养歪了,打从晏长莺出生起,就一直想把外孙女接回北都教养。
最初她有意让晏川行把生意做去北都,这样一家子就有理由在北都定居,可晏家在扬州府起家,哪里是说走就走的。再者晏川行多少也有些不想在丈母娘眼皮子底下做生意,牵扯了一大家子亲戚,哪个都想从商户身上得些利益,这生意没法做。
后来见夫妻关系不错,家业越做越大,大长公主没了借口,便只好作罢。如今外孙女成了这个样子,用事实证明了这两口子确实不会照看孩子,现成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的。
姚氏没有不明白的,她这人虽然不大顶事,但有个好处,便是她清楚自己不行,于是关键时候从不掐尖冒头,时间久了倒也练出一身装傻充愣的圆滑来。
每当母亲提及要接走女儿时,她通常假装没听懂,以此蒙混过关,于是只管朝厉嬷嬷点头,“还是母亲思虑得周全。”
厉嬷嬷一双火眼金睛,自然看得出来大姑奶奶的心思,不过眼下也确实不好办,接走长莺小姐的事暂时不提也罢。
“大长公主让我过来也是有叫我见机行事的意思,既然长莺小姐的情况比大长公主预想的严重,那我只好多留些时日再做定夺,该让太医诊脉就诊脉,该请道僧请道僧,刚巧护国寺主持在外游历,就在左近,大长公主已经给他去了信,这两日也该到了。”
在座的一家三口脑子齐刷刷“嗡”一声。
好嘛,这老太居然还要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