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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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萧叡起身,带着她去用膳。
午后,两个人一起回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萧叡便很少再来到太学了,如今天下尚未平定,实在有太多太多更为重要的事在等着他。而所谓的担任太学学官,似乎只是一个改善两人关系的契机。
阿妧没有往深处去想,只觉得在太学里也挺好玩的,每天都有事情做,没有那么无聊。而且太学里也有洛阳的女学生,魏帝破例允许她们来学习。阿妧本来就跟她们关系好,如今更是经常在一处。
不过偶尔也会有烦恼。
这天萧叡休沐,来太学看望阿妧的时候,就见她一个人站在树下。一旁的十来个少女们分成了两队,分别执着绳索的两头,正在拔河竞赛,小院里欢笑声一片。
萧叡走上前去,恰好看见少女们分出了胜负,正在笑着招呼阿妧。树下的女孩却摇了摇头,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没有加入她们。
“怎么了?”萧叡走到她身边,问道。
阿妧看了看不远处仍在拔河的女伴们,又仰头看向萧叡,向他招招手,示意他低头。
春信渐浓,身后的春柳抽出新枝,阿妧也换下了厚重的冬装,只着一件嫩黄色的襦裙,亭亭立在他面前。
萧叡垂眼看她,见她身量虽比初见时长高了一些,但也只到他肩膀。此刻向他招手,似是不想让旁人听见她说的话。
于是低下头来,由她凑到自己耳畔,轻声诉说些什么。
女孩的嘴唇几乎贴在他耳边,轻轻的,缓缓的,带着温热香甜的气息,令他耳朵酥麻起来,一时竟未听清她说的话。
“嗯?”萧叡下意识地问。
阿妧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脸颊微微鼓起,很娇憨的样子:“你明明听见了的。”
他笑:“真的没有。”
“好吧。”阿妧只好重复一遍,“今天早上武德侯家的公子跟人打了一架,几位掌事劝解不开,把我叫去了。我过去之后问他们为什么打架,结果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
她神色有点沮丧,为着学生们发生矛盾,而自己却连原因都不知道。
“我去问问?” 萧叡道。
这正合阿妧的意,她忙点头,轻推他一下,催道:“去吧去吧,问过之后记得调解一下。”
萧叡心情好地点点头,大步向着太学里侧行去。
然而这好心情只维持到了见到那帮学生之后。
这会儿还没到博士讲经的时候,学生们都聚在讲堂里,正在争执着什么,其中就有阿妧说的那个武德侯家的公子。
萧叡见那人脸色涨红,神情颇为激动,一只手的袖子挽起来,要不是旁边人拉着,看着立刻就要跟与他争执的人打起来。
也有事不关己的学生远远站在一边,无意间转头,一眼看到了萧叡,忙失声呼道:“别吵了,殿下来了!”
众人皆闻声回头,果然看见萧叡劲瘦的身影向着这边走来,顿时鸦雀无声。
萧叡走近,看见阿妧说的那人一侧脸颊微肿,应是早上与人斗殴时被打的。
他在战场上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打起仗来都是真刀真枪地干,这些学生的滋事斗殴着实在他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更何况这些事自有太学的掌事们去管,本就不需要他出面。
萧叡也只是应阿妧的要求才来过问一下,于是挥手命其余人退下,只留下那屡屡滋事的人。
“你若是不思应对策试,就趁早滚回家去,太学是容你聚众滋事之地?”萧叡冷冷地道。
那人却觉得冤枉,张嘴欲言,不慎牵扯到嘴角伤处,疼得轻“嘶”一声,抬手捂住了,向萧叡道:“殿下,是张嵩那厮四处散播郡主的坏话,言郡主冷性薄情,贪慕荣华,不顾兄姐死活。臣是不忿他败坏郡主清誉,这才与他争了起来。”
张嵩之父是中军大将军萧则的属下,他自己一向也是围着萧道凝打转的,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不稀奇了。
无怪这些人不敢告诉阿妧他们打架的原因,原本就是牵涉到她的,谁会当着她的面说。
只是——
萧叡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脸颊微肿,但也能看出原本的清俊面容。其父武德侯也是位高权重之人。
萧叡的面容绷紧了,目光冷淡地打量他,沉声道:“你有维护郡主的心,这很好,不过头脑要放清醒些,别念了不该念的。”
言罢转身而去。
等到出来,阿妧脚步轻快地向他跑来,轻薄的衣衫被风吹动,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到了近前,她停下了脚步,发上的步摇却还在轻轻摇晃。
“怎么样了?知道原因了吗?”阿妧问道,“他们不会再打架了吧?”
萧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春光下少女的肌肤光洁盈润,一双眼睛纯真而诱人,他觉得自己胸口处那一股闷气更重了些。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轻轻勾一下嘴角,微微笑着:“无事,已经说过他们了。”
“那就好。”
阿妧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萧叡道:“往后这太学你就不必来了。”
“为什么?”阿妧不解。
萧叡伸手揽住她肩膀,带着她转过身,边走边道:“起初只是陛下不放心才让你跟我盯着这边,近来太学已经步入正轨,按部就班就好,不需要你一个郡主整日地看着这些学生。”
阿妧觉得也有些道理,再加上自己也没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也就听话地点点头:“那我就不来了。”
“乖。”萧叡奖励似地摸摸她的头发,随后便松开了手。
阿妧的注意力则集中在两人的对话上,一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了自己。
第28章 祈愿
四月,魏帝身体微恙,皇后携太子及永宁郡主代皇帝去洛阳的白马寺祈福上香。
白马寺为天下名寺之首,位于洛阳城东二十余里,北临洛水。
一早,宫人们便开始准备。姜后先上了马车。阿妧跟在后面,看见萧叡穿着黑金二色的戎服,正坐在马上。
许是因为今日姜后也在,他的脸上不怎么好看,面容紧绷,显出几分阴沉的神色。也没有看阿妧,等到她们进了马车,便挥手命令队伍出发。
马车里,姜后显然也是心绪不佳,应是惦念着宫中的魏帝。
阿妧抱着她的手臂宽慰几句,姜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却没说话。
因为路远,越往后走就越有些颠簸,尤其是到了山间,马车更是摇摇晃晃的。阿妧一只手攀在马车的窗边,发上的步摇坠子打着千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住,竹制的挡帘外面传来萧叡的声音,原来已经到了白马寺。
阿妧下了马车,看见寺中主持率领众人等候在山门的石阶前。互相厮见过,客套了一番,主持便领着他们走进山门。
山林寂寂,一条幽静的青石板路从山门一直铺到寺中。正是春深时,道路两旁的青松翠柏绿意逼人,静谧的山间除了橐橐的脚步声,便只闻钟声和鸟鸣。
今日的白马寺只接待皇后一行人。
在弥勒佛旁边的案子上供奉了长明灯,阿妧便和姜后一道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闭目祈福。
萧叡不信这些,因而没有随她们一道,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
山间佛堂幽深,光线有些暗,因而白日里也点了灯烛。暖黄色的烛光照在静静跪拜着的少女身上,仿佛为她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悠远的古刹钟声里,萧叡看见她低声默诵,眉眼虔诚。
等到祈福完毕,主持像以往一样,邀请姜后去禅堂一坐。
姜后只身前去,长长的裙摆拂过佛堂光洁的地面,走了两步,回过身来叮嘱阿妧不要乱跑。
阿妧听话地点点头。
等她走后,佛堂里便只剩下了阿妧和萧叡,以及角落里安静侍立着的小沙弥。侍女和护卫们都候在佛堂外。
阿妧一向听说白马寺的签格外灵验,因而招过那个小沙弥,问他在哪里求签。
小沙弥走到一旁的长案前,将签筒呈上。
阿妧接过来,向萧叡道:“表哥,你要不要求一支签?”
“不用,”萧叡摇头,“我不信这个。”
“也不一定要信啊,只是看一看嘛。”阿妧扯一下他的衣袖,见他没有不快,遂将签筒递到他手里,“求一支嘛,反正都来了。”
姜后一走萧叡的神色便和缓了许久,再加上实在扛不住阿妧软语相求,便接过签筒,随意地摇了两下,摇出一支签来。
他自己捡起来,将签筒还给阿妧。
不同于他的随意和敷衍,阿妧显得更加诚心和郑重,像祈福时那样在蒲团上跪着,双目紧闭,两手握着签筒,似乎默念了几句,而后才开始摇签筒。
等地上掉落了一支签,阿妧睁开眼,将它拾起。
小沙弥上前道:“施主,请随贫僧去兑换签文。”
阿妧扶着萧叡的手站起来,把自己的签交给他:“表哥去吧。”她方才跪久了,腿有点疼,懒得动弹。
萧叡接过,很快换了两支签回来。
“是什么?”阿妧颇为期待,眼晶晶地看着他。
萧叡伸出一手,刚要递给她,忽而又收回,将另一只手里的签递向她:“这个是你的。”
阿妧没有在意,很自然地接过,低头一看,居然是上上签,高兴得欢呼一声,又看向他手里的另一支签:“表哥的呢,是什么签?”
她一面说,一面探头去看。
萧叡却将手背到后面:“没什么。”
阿妧不由得嘟哝一句:“小气,你都看了我的。”
萧叡却转过了话题:“要出去看看吗?佛堂里待久了容易气闷。”
“好啊,我们去后山挂祈愿牌吧。”阿妧提议道。
她知道今天要来白马寺,事先就了解了不少相关之事。那小沙弥见她虽然是第一次来,却对本寺所知颇多,低垂的眉眼也不由微微漾出些笑意。
“施主请随我来。”
到了一株百年老槐树下,小沙弥递给阿妧三个木牌。
阿妧接过,先没有许愿,而是仰头看着那株繁茂的槐树,有些惊喜地感叹道:“这也太美了吧!”
正是槐花盛放的时节,风过处洁白的花朵飘落,缤纷如雪,花香几乎能让人沉醉。阿妧闭目深深嗅了一下,忽而转头对萧叡眨眨眼道:“我们来得真是时候,神明一定能保佑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萧叡失笑:“什么神明,槐花仙吗?”
阿妧不想理他了。
走到树下的几案旁,俯身提笔,边写边念:“第一个愿望,希望姑姑身体健康,百岁无忧。”
萧叡走过来,看见她拿过第二个木牌,写道:“希望大魏国祚万年绵长,姑父可以快点好起来。”
“第三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