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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严给我送酒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姑娘,那姑娘长了双水灵灵的大眼,身子略有些单薄,个头倒比我高了些。

乔严将那坛酒放下,“你不是整天嚷嚷着要瞧我的笑话,呐,这不是了。”

我瞧了眼乔严皱紧了的眉头道:“你怎的和一个小姑娘置气,也忒小气了。”

乔严说:“那她要嫁我,我也得娶她吗?”

我将那酒拆开闻了闻道:“娶就娶呗,你也一把年纪了。只不过这酒不对,我要的花酿,你给我提女儿红干什么?”

乔严未搭话,看着桌子半晌不言语,很久才说:“她是永安王府的郡主,和将军府的二公子从小便定了亲。”

我闻言一愣:“所以说,你应该叫她嫂嫂了?”

乔严转头瞪了我一眼,将那坛酒倒了一碗,仰头饮尽,“我也想娶她啊,可怎么娶?”

我一顿,转头看向屋外,那姑娘正对着院子里的花喃喃自语,不晓得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我,却又似乎有些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我跟乔严说:“要不你们私奔吧?”

乔严似乎不怎么想继续跟我说话,只是不停地喝着手中的酒。末了,他说:“你帮我劝劝她,二哥本就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怎么能跟他抢。”

我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眶,顿了顿,说:“好。”

因着先前卖了几个较好的故事,故而前来我这里卖故事的人日益增多。大部分是一些妇人或者姑娘,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粗糙大汉或者文弱书生,有时候说到尽兴处便要酒喝,我常常让乔严来送酒,便和他相熟了起来。

乔严酒酿得好,酒品却不行,喝醉了便什么话都往出说。有一次非要来和我拼酒,我酒量不行自然不会和他硬碰,和着茶水糊弄他,最后倒将他灌得晕晕乎乎的,乱七八糟跟我说了一大堆话,其中真真假假我不计较,也就将就着听。

直到这个叫白衣衣的姑娘出现,乔严才变得正经了许多,也变得拘谨了许多。

乔严初识白衣衣是在盛夏,日头透过院中的槐树照在肩头,浓浓的燥热感让乔严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将那日要卖的酒全部搬到院子里的时候,乔严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瘫在阴凉处直喘了。

树影斑驳下,他就瞧见一个丫头骑着一匹与她身形不大相称的白马,朝他慢慢走来。待走近的时候,乔严才发现这姑娘似乎是生着气的,眉头皱得紧巴巴的,满脸的怒意溢于言表。

不知怎的乔严突然觉得好笑,嘴角弯起的时候恰巧对上那姑娘的目光,乔严没来得及收,只好讪讪地干笑了几声。

姑娘变得更加生气了,提起手上的鞭子便向他抽了过来:“你笑什么?”乔严慌忙侧身一躲,站起来道:“姑娘家家怎么脾气这般暴躁……我……”

还未等他说完,姑娘的鞭头突然一转,一下子甩过去,他院子里的酒便烂了一半。乔严这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是来真的,赶忙上前去扯她的鞭子,姑娘自是没有他力气大,转瞬便被他抢走了鞭子。

乔严站在烂酒坛边,瞅了半天,随后转过身去看马上的人,阳光洒在她浅色的发丝上,乔严突然想起了他养的那只猫,于是他慢慢道:“少算二百两,赔了我银子我既往不咎。”

马上的姑娘显然愣了一下,顿了顿怒道:“你做梦!”

乔严眯了眯眼,笑了笑一把将姑娘从马上扯下来,随后将那马牵到了后院拴起来。转回来道:“这匹马和这把长鞭算是抵债,啥时候拿了银子来,啥时候还你。”

姑娘显然此时才反应过来,愤愤道:“你放肆!”旋即便要往后院走,乔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笑眯眯道:“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留下来抵债了,搬酒可是累人的活儿。”

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怎么都甩不开他的手,转眼便要掉眼泪。

乔严一惊,赶忙回话,又亲自将马牵回来还给她,姑娘似乎也不想与他再纠缠,翻身上马,伸手问他要鞭子。

乔严笑着道:“姑娘家家的,脾气这么暴躁不好,鞭子先放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收了心性什么时候来要。”

说罢,扬手拍了马一掌,马儿受惊便跑了起来,姑娘在马背上转过身来瞧他,发丝被风吹起,将巴掌大的脸全部遮住,乔严忽然就觉得很好笑。

乔严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是当成个新奇事来说的。他一个人苦守酒馆多年,日复一日的无趣与寂寞,猛然遇见了一件新奇事便迫不及待地来同我讲。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的耳朵可金贵着呢,听来的都是有用的东西,我对你这新奇事并不感兴趣。”

乔严当即拉下了脸道:“你们人人都是这副刻薄的嘴脸,这个月的酒不送了!”

我转头看着他笑了笑:“不送了我就自己去取,又离得不远。”

乔严恨恨地甩了甩袖子道:“那我便不卖了!”

我哈哈笑了一声,那个时候的乔严肯定没有想过,此后长长岁月,他的这个新奇事会变成一个故事被我记下来。也不会想过,那个他觉得好笑的姑娘,此后会成为他不长生命里唯一的慰藉,用来安慰他这寂寞寥寥的一生。

乔严再次见到这个姑娘是刚刚入冬,长安城一夜之间变得白雪皑皑,乔严裹着冬衣瘫在榻上喝酒取暖,便有人和着风雪推门而入。

乔严还没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便见那人猛地窜上了床,将棉被裹在身上微微发抖。乔严坐起身来,才看见那张巴掌大的脸,旋即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怎么每次都这般狼狈。”

他说完不见那姑娘回话,便有些讪讪地去关上了屋里的门,旋即回来坐回榻上看着那人。

顿了顿又将炭盆挪了过去,靠近她烤着,过了半晌才感觉那边安静下来。

乔严待那边安静下来才仔细瞧她,瞧见那姑娘冻得似是极厉害,嘴唇都微微有些发青。他起身去熬了碗姜汤端了过来,又掰开姑娘的手递到她手上说:“先暖暖手,稍微凉点再喝。”

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平静道:“我叫白衣衣。”

乔严笑了笑,拍拍她的手道:“乔严。”

姑娘低下头去喝姜汤,再没回话。之后那姑娘便在乔严那里住了一整个冬天。

乔严跑来跟我抱怨:“你这里有空余的地方吗?让她过来吧?我整日睡在地上要生病的,我又没钱治病。”

我伸手:“每月一百两,你要付得起,我过去接她。”

乔严呵呵笑了一声:“你做梦!”

我摊摊手不置可否。后来乔严又过来说过几回,比如姑娘做饭差点把厨房烧了;比如把女儿红当花酿喝了,然后醉得不省人事;再比如晚上睡觉不老实老往他身上蹭,惹得他也睡不好。

我奇道:“你怎么跟人姑娘睡一张榻上了?”

乔严扭扭捏捏半晌才说:“前几日我生病了,烧得厉害,就睡榻上了。”

我“啧”了一声道:“你院里的梅花开了吧?”

他说:“嗯,全被白衣衣摘下来炒着吃了。”

我:“你不酿酒了?我还想尝尝梅花的呢……”

乔严哈哈了几声道:“我还存的有,就不给你,”顿了顿又问,“你说姑娘家家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好看些?白衣衣没有衣服穿了。”

我哼笑了一声说:“红的吧,喜庆。”

白衣衣走是在初春,没有和乔严打招呼也没有带走那把长鞭,唯一带走的便是乔严给她买的那身红色衣裳。

乔严来跟我说的时候,满脸的落寞,却还死鸭子嘴硬道:“真是太好了,整天粘着我,害得我连个娘子都寻不到,走了真好!”

我斜着瞥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难过。因为倘若这是场好姻缘,也终究是个坏结局,毕竟乔严最多只剩十年光景。十年对于有情人来说,怎么够呢?

其实倘若乔严不是那么嘴贱的话,我还是顶心疼他的,可他总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便一点也不想好好待他了。

白衣衣再次来找乔严是春日刚刚过完,长夏由一场白雨打头,日头忽的一下就烈了起来。

白衣衣仍然骑着那匹白马,颠着稍微有点肉的身子,吧嗒吧嗒地走近乔严。她递了个钱袋给乔严,然后道:“二百两,一分不少。”

乔严一愣,转身去屋里拿鞭子,然后出来递给她。

白衣衣瞧着乔严,忽然弯下身亲了他一口道:“你娶我吧,乔严。”

乔严抬头看着白衣衣那双黑漆漆的眼,浓浓的长睫一颤一颤,他伸手将她从马上抱下来道:“好啊。”

白衣衣搂紧了乔严说:“乔严,乔严,你可赚大发了,我爹可是永安王,能给你好几个二百两!”

乔严说:“好好好,我不要好几个二百两我只要你!”

白衣衣搂紧他不说话,乔严又说:“那你就是郡主喽,你的封号是什么?”

白衣衣松开她笑眯眯道:“永宁啊。”

乔严看着她顿了很久才说:“你有未婚夫吧,宋将军次子宋寓。”

白衣衣一愣,慢慢松开他的脖子道:“你怎么知道的?”

乔严说:“你别闹了,回家吧。”

白衣衣抓住他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乔严不回她,她便一直不松手。

乔严拗不过她,便把她带到我这里来了。

之前也有许多媒人给乔严提亲,乔严一是不喜欢,二是怕耽误人家。可白衣衣不一样,白衣衣那么灵动,像酿酒时的山泉,他舍不得不要白衣衣,可他偏偏又不能要白衣衣。

乔严走的时候跟白衣衣说:“城南的文字先生你知道吧?”

白衣衣似乎懵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乔严指了指我:“就是她,你想知道的她都知道,你问她就好了。”

我瞧了白衣衣一眼,顿了顿,上前拉住她坐了下来道:“郡主也该知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乔严虽然浪荡惯了,可到底是个君子啊。”

乔严愣了愣瞧着我,随后翻了个白眼出了门。

白衣衣坐在我对面,抠着自己的指头不说话,我问她:“为什么有了未婚夫还想嫁给乔严?”

白衣衣抬头看着我说:“那你为什么明明知道乔严喜欢我,你还招惹他!”

我一愣,随后笑道:“他讲故事,我听故事罢了。若是每个讲故事的人我都喜欢,那还有这些故事什么事啊?”

白衣衣一愣,顿了很久说:“我不想嫁。”

我顿了顿道:“乔严是宋家三子,你的未婚夫是他的亲哥哥。”

白衣衣猛地抬头看我,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满眼的不可置信。她有些慌乱地起身,匆忙中带倒了身后的椅子,然后撒腿便往外跑。

我冲她喊道:“乔严不会同你说的,除非他醉了。你不如听完再去找他。”

乔严是宋府的三公子,可是宋府并未给他取名字。

乔严出生的那天本来大喜,因为正赶上宋府老夫人过寿,大家都觉得乔严是为了贺寿来的。故而消息一出,老夫人当即便笑开了,顺着筷子挑了块醋鱼便出了屋子。却不想一路上跑得有些急,又因着天渐晚了磕磕绊绊的,一个不小心鱼刺便卡在了喉咙。

老夫人急喘了几下张着嘴直喊难受,众人情急之下赶忙请了大夫。只是府上的大夫去给二夫人接生了,来回折腾费了不少事。

到最后老夫人硬是没熬过去,而乔严却哭声嘹亮,“哇哇”叫得人心惊。

家中人经了这场,也都权当意外。不巧的是,老夫人下葬那日请人来做法,那做法的人瞧着尚在襁褓的乔严,向着宋将军耳语了几句。

等到老夫人入土为安后,宋将军才将二夫人召到了屋里头,说要将乔严送出去。二夫人自是不愿,声泪俱下请将军网开一面。

也是那时候,乔严的母亲才知道,那道士跟宋将军说,乔严生来不祥,是个克家人的命。

二夫人苦求无果,宋将军最后还是将乔严送了出去。

收养乔严的是一个老鳏夫,从前受过宋府恩惠,对乔严照顾得也算尽心。乔严母亲常常偷着送些银子出来,老鳏夫便用这些银子来酿酒,慢慢的买的人多了,名声也传出去了,便渐渐成了个酒馆。

变故发生在乔严七岁那年。

乔严母亲打乔严送出去之后便积郁于心,常年卧病在床,吊着一口气盼着能见乔严一面,可熬了七年终于还是熬不住了,临终前的遗愿便是想再见乔严一眼。

宋将军到底是有些情分的,于是差人去带回来了乔严。

七岁的乔严身子骨长得极为直正,面容俊雅又沉稳,做起事来细致谨慎。宋将军甫一见他,便觉得养在外面可惜了,于是差人给那老鳏夫送信说,乔严不回去了。

乔严照顾了他母亲两日,第三日人便去了。乔严没有眼泪,他不悲却又可悲。

乔严开始住在将军府,宋将军一直觉得对孩子有所亏欠,于是便尽力弥补。而除了宋将军,府里唯一一个愿意同他说话和他玩的便是二公子宋寓了。

宋寓因为不足月出生,身子从小便弱得很,幸而母亲是正室,说话都极有分量,故而常用些好药养着。慢慢地倒也起了些作用,身子调理得顺当了些,但比起旁人还是远远不如的。

因此宋寓的日子便过得极为乏味,除了读书看景,剩下的便就是睡了。

乔严的性子有些闷,宋寓的性子能比他稍微好些,偶然一次说几句话,便觉得有些志气相投。宋寓不大能出的去屋,乔严便常常来找他,一起看书写字,日子过得极为踏实。

因着乔严常能很好地完成宋将军分配的活,宋将军对他越发器重。

可大抵乐极生悲吧,夏末时候,宋寓觉得困在屋里极为闷热,便偷偷跑了出来去乔严常待的竹林里头寻他。

乔严第一个和宋寓一起在外面便觉得新奇又开心,两人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于是便玩得疯了些。

草木丛生的地方毒蛇虫蚁自然是最多的,等宋寓“啊”的叫声出来的时候,乔严才看见他脚腕上缠着一条一指宽的黑蛇。

乔严迅速将蛇从宋寓脚上扯下来,看着已经发黑的伤口,赶忙俯身去吸毒。宋寓不肯,怕伤了他,奈何疼得厉害推不动他,便只能由着他。

乔严虽然老成,却到底是个孩子,也不知怎样才对,只盲目往出吸,慌乱中吞咽了毒液也不自知。

旁边的侍卫倒来得迅速,乔严慌忙喊了便过来了,又急忙去寻了大夫,大夫那里恰巧藏有这种蛇毒的配置解药,因此宋寓的命算是救了回来。

可大夫人不罢休,抱着宋寓哭诉是乔严这个扫把星害得宋寓差点没命,要家法处置。宋将军犹豫了很久,免去了家法,又送他回了酒馆。

白衣衣就那样坐在我对面愣愣地看着桌子,一句话也不说。我将茶杯塞到她手里,是杯凉茶。

我看着她道:“乔严回来后不出一年,养他的那个老人便去了,乔严将他葬了,一个人继续守着酒馆。”我低头喝了口凉茶,接着道:“那宋夫人时不时找人来寻事,乔严有时候能应付,有时候不能,他经常狼狈地逃到我这里来,所以在我面前较为随意。”

白衣衣依旧没有抬头,我将她的小脸扶起来,发现上面早已泪痕交错。我叹了口气:“宋寓是除了老鳏夫对乔严最好的人,你让他怎么娶你呢?”

白衣衣轻轻抽噎,“可我不喜欢他,嫁给他不是骗他吗?”

我帮她擦了擦眼泪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厢情愿的姻缘,又怎能成全每一对有情人。”

白衣衣看着我愣了很久,突然站起了身,她说:“我还是想试一试,也不能总是听天由命吧。”

我不晓得白衣衣有没有再和乔严说些什么,只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到乔严。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宋将军密谋造反的事迹败露,王上雷霆震怒,将宋家五百三十七口人全部押牢候审。

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匆忙赶到了酒馆,乔严却没有在。我托了很多人,花了许多银子打探消息,结果一无所获。

直到七夕那日,忽然传出来永安王府的永宁郡主下嫁淮南王的消息。

淮南王同永安王同一日受封,各自管理辖中人民。三年前淮安王离世,其独子宁珞继承王位,因治理有方,淮南城一片安定。

可白衣衣从小便定了婚约,况且她明明喜欢乔严,为何会突然下嫁淮南王?

不知为何,这回的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我用尽全力仍旧还是没能知晓其中分毫。

初冬起了第一场雪的时候,乔严满身狼狈地推门而入。几个月不见,他瘦得太过厉害,整个人毫无生气。

我将他扶进屋中,转身瞧了瞧屋外,除了一地银白,剩下的便就是乔严的一排脚印了。

乔严在睡了十多个时辰之后,总算醒了过来,我端了碗粥递给他。乔严轻声道了句谢,便开始沉默。

这样的乔严是我从未见过的,莫名地不敢同他搭话,于是便都沉默着。

乔严在我这里待了七日,第八日的时候他回了酒馆,院子里的几株红梅开得正好,乔严盯着梅树发了好长一会的呆,随后道:“阿无,我给你酿梅花酒喝吧。”

我点了点头,他又喃喃了一句,随后便回了屋。

我第三日来找乔严的时候,他喝酒喝得正酣,面颊通红,眼泪顺着眼角直往下掉。他看了我很久才说:“阿无,二哥死了,衣衣嫁给别人了。”

我将他手里的酒坛子抢过来喝了一口道:“节哀。”

乔严忽然哼笑了一声道:“你总是这样,凉薄得让人厌恶。”我不答,只笑着看他。

乔严看着我许久,突然道:“我把接下来的故事卖给你,你用赚来的钱把我葬了,要葬得隆重一些,好一些,成吧?”

还不待我答话,他便颠三倒四地讲开了。

宋将军常年驻守边疆,近几年一场又一场的胜仗深得军心与民心。且因着权势越发滔天,宋将军又性子耿直,明里暗里得罪了王上许多次却不自知。

自古功高震主,除非造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王上各方面准备充分后,便以意图谋反的罪名将将军府的人都押入牢中以牵制远在边疆的将军。

将军自是怒不可遏,于是怒气冲头之下决定顺着王上的意造反。

将军年少时曾与永安王交好,故而才有白衣衣和宋寓的婚约。现下将军被困,永安王自然不能旁观,于是送了书信给将军,信上说:小王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只是只有永安王与将军两人势单力薄,两人计划了许久,于是决定拉拢淮南王一起共商大计。

淮南王对圣上不满已久,时常给宫里头弄难堪,苦于时机不对,因而一直隐而不发。

永安王去淮南王府彻夜详谈一整晚,淮南王自然答应了永安王的提议,只不过有条件,永安王须得将郡主嫁过来,以示诚意。

白衣衣晓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万般不情愿的,于是她来找乔严,她想让乔严带她走。可乔严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牢中的将军府众人身上,尤其是他的二哥宋寓。

乔严拒绝了白衣衣,并且决定一个人去救宋寓。

白衣衣苦劝了他三日,依旧无果,于是白衣衣说:“我去嫁给淮南王,你别去牢里,你救不了他们,但我可以。”

乔严终于抬起眼来正眼瞧着白衣衣。

白衣衣走上前摸着他的脸道:“乔严,从前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你。你会陪着我玩陪着我笑,骂我训我。这些都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所以我新奇,我欢喜,我恨不得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乔严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白衣衣轻轻地抱着他道:“乔严,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乔严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觉得他这辈子最亏欠的人是宋寓,他觉得他根本不应该招惹白衣衣,他还觉得他突然要不起白衣衣了,白衣衣这样好,她需要找一个可以让她安定的人,而不是跟着他四散流离,无枝可依。

于是乔严抬起手抱紧了白衣衣道:“走吧,白衣衣,你走吧……”

白衣衣终于还是嫁给了淮南王,十里红妆,风风光光。乔严仍在忙碌四处打探消息,想方设法把府中的人救出来。

可到底天不遂人愿。

宋将军带领军队攻入皇宫的时候,本以为胜券在握,最终却全军覆没。

永安王从来就没想着帮他,毕竟如今家国太平,王上又不算昏庸,没有几个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谋权篡位的事来。

将军轻信于人,于是不战而败,死于宫门外。

乔严早便在永安王面前暴露了身份,于是连带着他也被永安王送进了牢里,秋后便问斩。也是那个时候,乔严才知道,二哥宋寓因为身子弱,在入狱不久后便死了,他不仅做了很多无用的事,还害了白衣衣。

后来乔严就知道得更多了,比如淮南王从来都未参与过造反的事,永安王只是去淮南王那里求亲,希望能娶了白衣衣,让白衣衣与宋家脱离关系。而白衣衣对这一切,自然毫不知情。

白衣衣起先自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从嫁过去便失去了乔严的消息,可淮南王一次醉酒便将事情抖落了出来。

白衣衣一直被困在府里,又因为淮南王故意封锁消息,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却没想到,外面早已风云巨变,乔严危在旦夕。

白依依当夜便跑回了永安府。永安王仅有白衣衣一个闺女,因此万分宝贝,却在面对着白衣衣声泪俱下的控诉时,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似乎能明白女儿的难过,又似乎不明白。

淮南王第二日醒过酒后便追了过来,他娶白衣衣也不仅仅是为了权谋,他到底还是喜欢白衣衣的,幼时常一起玩耍,情愫自小便生。

白衣衣开始绝食,三番四次地想要自尽。一个月下来,府中人人自危,生怕郡主一个不小心没了牵扯到自个儿头上。

最后永安王与淮南王终于松口,答应她将乔严救出来。

乔严再见到白衣衣的时候,白衣衣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她欢喜地抱住乔严,高兴得泪流满面。

乔严说她瘦了,白衣衣便跟他咬耳朵说:“我有偷偷吃饭的,我不能让自己饿死,否则就救不活你了。”

乔严笑着摸着她的头说:“怎么嫁了人之后变聪明了。”

白衣衣也笑:“我本来就很聪明啊。”

乔严在牢里受了不少伤,白衣衣拉着他不让走,于是两人便在永安府里一起养伤。

白衣衣时常看着乔严发呆,然后说:“若不是宁珞说只有我和他好好过日子,他才去救你,我会想和你私奔的。”

乔严笑了笑说:“白衣衣,你就不恨我吗?”

白衣衣说:“说不上来,大抵是恨的,可是爱比恨多很多。”

乔严搂着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白云追月,稀星轻闪。

白衣衣身子好起来的时候,淮南王便过来接了。乔严看得出来,宁珞是很疼白衣衣的,故而乔严为了避嫌,在白衣衣走的那日,便在屋子里没出来送。

可是临走前不久,白衣衣突然来寻他,还背着个包袱,要和他私奔。

乔严看着白衣衣略显狼狈的样子,心里头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顿了许久许久后说:“白衣衣,从前我们之间隔着二哥,现在隔着人命,你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白衣衣弯起的嘴角慢慢放下,有些失魂落魄地说:“对不起啊,乔严,对不起。”

乔严看着白衣衣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出了门,猛地坐回榻上急喘了几下,转眼咳出来了一口血。

白衣衣回淮南时差人将乔严送回了长安,风雪飞起,白衣衣坐在马车上,脚边放着炭火还冷得直发抖。

乔严在道别的时候终于对着淮南王说:“她极怕冷,冬日里炭火要旺,煮些热姜汤,必要时让她饮点酒。”

淮南王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终于离开。

乔严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晌午了,我来给他送饭,发现他脸上仍有湿意,不知是酒还是泪。

乔严开始继续酿酒,酿完桃花酿梨花,酿完梨花酿杏花……每日里都是忙忙碌碌的,答应我的那坛梅花酒,到底还是没能给我送来。

乔严依旧酿着他的酒,盛夏时分,全部堆在院子里,他身子越发的不好,几乎要搬一两天才能搬完。

搬完后便坐在院子里发呆,偶尔有人骑马从院中过,却再也没有那个一鞭子便打烂他一半酒的姑娘。那姑娘的鞭子还在墙上挂着,受了潮气微微泛黄,乔严只看却从来不摸。

乔严死于次年冬,我去找他要酒时发现身子已经微微发硬了。

乔严中了蛇毒,那时候人们只顾着为宋寓解读,哪能晓得乔严也中了少许。中毒这事连乔严自己尚不自知,只是因为量极小,也不是特别剧烈的毒,故而并无太大反应。

只是在回来后常觉得身子不适,腹痛了好几回,大夫查不出病症便只能拖着。最严重的一回,大夫说若一直这样下去,活不过十年。而那年,乔严遇见了白衣衣。

我将乔严葬在了他院子里的梅树下,连着那把鞭子一同葬了。不久后,便听有人传了消息说,淮南王得子,王府大庆。

我将消息告诉乔严,然后跟他说,你可以放心了,她被照顾得很好。

我再也没有见过白衣衣,也不再喝梅花酒,等到梅花全部开了的时候,摘回来炒着吃。

我清楚地记得,乔严那时候喃喃说的话,他说:“可是白衣衣说,梅花酿酒浪费了,炒着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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