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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琬道:“属下知道了,待到人到了,属下会命人盯住了的。”
赵翊冷淡地道:“一个奴婢而已,若是有异,直接处置了。”
程琬道:“诺”说完行了礼,便就退下了。
赵翊沉着眸子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想事情。许久,这才转头看向邓节,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两下,转而抱起了她怀里的小女儿,使唤奴婢道:“去,赶紧把刚才丢掉的那个布老虎给我找回来。”说着把女儿放在了软垫上,忍不住的又逗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马车里, 夏卓给玉儿仔细的整理着衣裳, 一年不见, 玉儿有长高了, 只不过脸蛋仍然稚嫩,哪怕穿着再繁冗华贵的衣裳,看起来也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夏卓给她理好了衣裳,转而把香膏抹在了她的脸上, 将额角的碎发梳理整齐。
玉儿端坐着, 任由他打理, 眼睛从窗子缝偷瞄出去, 看了一会儿, 道:“这就是邺城吗?”
夏卓“嗯”了一声,道:“这里就是邺城,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太尉府, 皇后就可以看到太尉大人了。”
玉儿听着,愣愣的,半响小嘴动了动,道:“太尉大人……”
“是的”夏卓将装着香膏的小玉奁子收好, 道:“太尉府”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夏卓推开车门, 扶着玉儿下车。
玉儿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太尉府门口的邓节,登时觉得亲切无比,咧嘴甜甜地笑道:“阿嫂!”说着直扑进邓节怀里。
邓节被猛地一扑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笑道:“玉儿长大了, 力气都快和阿嫂一边大了。”
玉儿送来她,低着头,脚尖蹭了蹭地,道:“哪里有。”长大了一点,也腼腆了一点,说话间抬头瞥了一眼邓节旁边的赵翊,明明是看着她长大的,但是此刻却不见玉儿待他有多亲密,甚至都不说话,只是怯怯地看着他。
到底是疏远了,这也难免的。
赵翊淡淡地道:“一路上也辛苦了,奴婢准备好了食物,进府吧。”说着先一步转身迈进了大门。
玉儿抬头瞥了一眼,见邓节正看着自己微笑,便也扯出了笑脸,由着邓节拉着她的手进府了。
夏卓拎着包裹安静的跟在了她们身后。
玉儿的话变得少多了,再不像一年前那样叽叽喳喳的了,只是甜甜地笑着,邓节同她说一句,她才会回一路。
进了正殿,一个清瘦的身着宝蓝色袍子的少年进来,恭敬地冲赵翊礼了一礼,道:“父亲,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膳食也已经准备妥当了。”说话间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玉儿身上,不可抑制的面露喜色,道:“玉……皇后娘娘。”
“玳哥哥好久不见。”玉儿微笑道。
赵翊眉头一皱,赵玳登时反应过来,收回方才那副失了魂的样子,恭敬地道:“父亲可还有别的吩咐?”
赵翊摆了摆手,道:“没有了,且先退下吧。”
“诺”赵玳这边后退了两步,继而转身离开,走出了几步,到底是耐不住,回头又偷偷地望了一眼玉儿,只瞧见她也正甜甜地冲自己挥手呢。少年的脸上顿时闪过了几分羞涩,快着步子离开了,脚下却软软的,感觉像是踩在了刚下过雨的泥地上。
这边邓节拉着玉儿落座,给她倒了一杯甜汤,关切地问道:“何时从颖都动的身?”
玉儿想不起来,一直无声跟在后面的夏卓回答道:“禀太尉夫人,五月十三。”
邓节回头看他,是个生得很俊秀的小宦官,她对他有些印象,问道:“你就是中长侍夏卓?”
“是”夏卓恭敬地回答。
邓节道:“一年来照顾玉儿,辛苦你了。”
“奴才的本分,不辛苦。”
邓节道:“以后玉儿也还要拜托中常侍照顾,我准备了一些薄礼,中长侍一会儿随奴婢下去领取吧。”
夏卓跪地叩首,声音却不卑不亢,只道:“谢夫人赏赐。”说着随奴婢下去领赏了。
邓节道:“宠辱不惊,是个好奴婢。”又问玉儿,道:“玉儿可有什么想吃的,这邺城疱人的手艺和颖都可还不一样呢。”
玉儿笑说:“什么都可以,玉儿不挑。”
用膳结束了,玉儿随着夏卓下去休息了,满案是剩下的冷了的羹汤菜肴。
邓节见赵翊一直不曾开口说话,问道:“夫君可是在想事情?”
赵翊这才慢慢看向她,微微点头。
“是玉儿的事吗?”邓节问。
赵翊看着凭几,道:“是的。”他给自己斟满茶,不着急喝,目光冷沉,道:“总是心中不安。”
邓节眼眸也染上了愁色,道:“妾也同样。”她望着方才玉儿离去的方向,像是再和赵翊说话,又似乎是在低声喃喃,道:“妾总是觉得这孩子变了。”又略有些自责地道:“不变也难,她整日生活在天子,生活在汉室身边,像是笼中的金丝雀一样,被监视,看管着,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怎么能不改变呢。”她的心里有些难受,她在心疼了,以前心疼,她如今做了母亲,更是忍不住联想起自己的女儿来,不知宋绾若是在,看到这番景象该有多难过。
赵翊见她沉默不语,知她又多愁善感起来,想了想,切身走到她面前,一弯腰将她从软垫上抱了起来。
邓节眉头拧紧,道:“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
赵翊看着她的眼睛,道:“别想了,你累了,该回去休息了。”说着将她抱回了侧殿,放到了榻上。
榻侧,两个孩子正在鼾睡,赵翊走上跟前,轻轻地推了推小木床。
邓节坐在榻上,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道:“夫君打算怎么办?”
赵翊便轻轻推着小木床,淡淡地道:“严加看管,只到忌辰过后,再命人送回颖都。”
邓节忧虑地说:“只怕那个奴婢,玉儿倒是无所谓,到底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那个奴婢城府极深,看起来并不简单。”
赵翊抬起眼帘看她,眉眼尽是忧虑,他上前来坐在她旁边,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温柔了一些,道:“不必担忧,不过是个奴婢,我会让军师派人将他们看管住了,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出事的。”
她抬起眼帘看着他的眼睛,赵翊抿了抿嘴,露出了微笑,道:“你相信我,倘若我连你和自己骨肉都不能保护好,我又有什么脸面做太尉呢?”
邓节这才慢慢地靠在他的怀里,然而眉头仍是轻蹙着的。
玉儿回到了屋子,把衣裳换了,脸洗干净了,只准着一身白色的里裳,由着夏卓给她篦发,铜镜里映照着她那张稚嫩的,不安的脸。
篦了一会儿发,玉儿回头望着夏卓,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阿嫂是无辜的。”她的眼睛有些发红,语调也高了:“阿嫂会难过的,阿嫂待我是真心的。”
夏卓慢慢地将她的发拢好,细细地道:“但她仍旧是太尉夫人,况且皇后,我们又不是想要太尉夫人的命。”
玉儿仍旧不安,小小的手捏住了他的袖子,攥皱了,道:“但是……”
“皇后”夏卓打断了她,将篦子放下,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拉开,语重心长地道:“皇后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一切都有奴婢呢,皇后只要按照陛下和宋大人的安排去做就好了。”他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皇后总不想让陛下对您失望吧,况且您的母亲还是被太尉大人逼死的,他是您的仇人。”
玉儿垂着眼帘,反复轻轻念了几句:“陛下”蓦地,点了点头,道:“我都听你们的。”
就在这时,屏风外传来了敲门声,夏卓起身道:“奴婢这就去开门。”
“好”玉儿说,将手在衣服上反复蹭蹭,蹭掉了手心汗液。
夏卓打开门,看到的是个清秀的小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他知道这是赵翊的养子赵玳,遂微笑道:“公子可是找皇后娘娘?”
赵玳低头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玉儿……哦,不不,我是来见皇后娘娘的。”他向里面望了望,说:“她……她在吗?”
夏卓侧身让他进来,笑说:“在的,公子请进吧。”
……
祭日大典大体定在了五日后,程琬提前去仔细的巡查了一圈,确认好不会发生意外,又嘱咐了手下的人,不仅这几日,大典上也要盯紧了,千万不能出现异常,赵玉儿也好,奴婢夏卓也好都要盯住了,要是出了半点差池,太尉大人能让他们脑袋通通搬家。
因祭祀台搭在邺城城外三十里,祭祀又要持续一整个白天,所以提前在周围搭好了营帐,以供休息,因要住上两日,两个孩子尚且离开不开母亲,邓节也不放心将他们单独留在宫中,于是也一同带了出来,白日参加祭祀大典的时候,交由乳母暂时照顾。
祭日大典当天也十分顺利,祭台上的青铜鼎里摆着祭祀的牲肉,赵翊在前,玉儿在后,包括青州的赵英等族兄也都过来了,不仅祭奠赵彪,也祭祀赵家的先祖。
赵翊身着一身黑色阔袖黑袍,头戴镶嵌着红宝石的玄色发冠,面如冠玉,一手持着青铜爵,内装着浓稠的白色米酒,一手收着衣袖,将米酒倒在了祭台前,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安静肃穆。
邓节轻轻撇过头,环顾四周,忽的,心头一惊,瞳孔微微收缩,夏卓那个奴婢不见了。
她立刻悄悄退去,在祭祀的围场外找到了程琬。
程琬正在看一卷卷轴,里面是轮岗的侍卫名单,见邓节过来,迷茫不解,道:“夫人,您怎么过来这里了?”
邓节神色不安,道:“军师可见皇后身边那个奴婢去了哪里?”
程琬被她一问心头也是一慌,向那夏卓方才站着的地方望去,确实不见人影,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来,叫来了负责看管夏卓的士兵。
“怎么回事儿!人去了哪里!”程琬厉声道。
几个士兵登时跪成了一片,道:“属下也不知道啊!属下也不知道,方才还在那里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程琬骂道:“就算是插上翅膀飞了,也总能看见个影吧!”
士兵们却都说:“真的没看见,军师,真的没看见,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另一个士兵说:“我倒是看见他好像什么东西掉了,躲在地上捡东西,只是他周围的人实在是多,不知怎么,蹲下去就没见再起来过,那时候恰好赵英的人从眼前过去,乱糟糟的一团,就看丢了!”
士兵虽然这么说了,可仍旧不知道那个夏卓去了哪里,和怎么消失的相比,是消失之后人去了哪里更重要。
程琬和邓节对视了一眼,道:“主公……”
邓节说:“祭祀大典他不能离场。”又皱眉不解,道:“我实在是不安心,不知道乳母能不能照顾好他们,先去营帐看看。这里就交给军师了。”
程琬点头道:“好的,夏卓的事情属下会查清的。”又将身边的几个士兵指给邓节,道:“你们几个随夫人去营帐,务必保护好夫人。”
“诺”
第九十七章
邓节回到了营帐, 一把撩开帘子, 看到乳娘正在哄赵睿玩耍,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什么都不比这两个小家伙重要。
乳母也吃了一惊,抱着赵睿问道:“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奴婢方才听人说, 祭祀大典要到傍晚才结束。”
邓节从乳母手里接过赵睿抱着哄了一会儿, 道:“没什么, 祭祀大典有太尉大人在, 我回来也无妨, 况且离开他们久了,我心里不踏实。”
乳母说:“纯儿刚刚吃饱,睡着了, 小公子却怎么也不睡,奴婢就哄他玩了一会儿。”
……
程琬正在查夏卓去了哪里,司马煜突然骑马来了,踩着马镫一跳下来, 道:“军师!好像不太对劲!”
程琬心头一紧, 面上冷静地问道:“怎么了?司马将军?”
司马煜摸着自己的下巴, 道:“就刚才,我照常派几队人去周围巡视,有一队人回来,说在北边的山林里见到了斥候。”
“斥候?”程琬不可置信:“邺城怎么会有斥候?可捉到?”
司马煜挠头, 道:“没有,山林里追踪不便,叫那斥候给逃了。”
“可看清楚样貌?”
司马煜回答:“也没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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