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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顾大哥……”泥娃儿眼角挂着泪珠,一脸惊魂未定地望向顾长安。
余光瞥见指尖上的猩红,顾长安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对泥娃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没事儿,这房子总归是要好好修缮一番的,塌了倒也省事儿。”
心思单纯的泥娃儿被顾长安轻松的语气哄住了,脏兮兮的小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然而,坐在一片狼藉中他还不忘埋怨和自己一同掉下来的男人,说好的专业瓦匠呢?这手艺也有点儿太说不过去了吧!
耳边叽叽喳喳家雀儿似的叫唤着,男人被吵得烦了,怒目圆睁,狠狠瞪了泥娃儿一眼。被男人眼里的气势震慑到,泥娃儿渐渐没了声音,小小的身子委屈地蜷缩成一团,眼角的红盖过了黝黑的肤色。
上一刻的变故来的太突然,男人也没想到这破房子如此不禁压,此时坐在地上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只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见一大一小傻了似的坐在地上不动,顾长安无奈道:“坐在废墟里很舒服?”
泥娃儿一个翻身,忙从地上站起来,男人则是淡定得多,起身后还不忘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胳膊腿儿都动一动,看看摔到哪里没有?”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顾长安着实是操碎了心。
经过顾长安的肉眼检测,泥娃儿没缺胳膊没断腿儿,孩子除了吓了一跳没别的毛病。但男人的问题就比较严重一些,原本他身上就带着伤,刚才那一摔被顾长安处理好的伤口全部裂开,此时正呲呲朝外渗着血,只不过他穿得是红色的衣服,所以并不明显罢了。
“那个,顾大哥,我、我去找人来给你修房子……”留下一句话,泥娃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许是闻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来福抽动着鼻子围着男人一圈儿一圈儿地转着,喉咙发出沉闷的低吼声。
顾长安走上前将来福驱赶到一旁,动作粗鲁地扯了扯男人身上的衣服,语气里透着一百个不情愿。
“厨房里有热水,你自己去把伤口处理干净。”感觉到指尖的粘腻,顾长安嫌弃地收回手。
等泥娃儿带人回来的时候,顾长安正猫着腰在满是瓦砾和杂草的废墟里翻找东西,阴沉的脸色仿佛能随时滴出水来。
众人定睛看了一会儿,半天才发现顾长安这是在往外翻细软呢!说是细软,可最多不过两床被褥,几件粗布衣服,都是普通人家不会放在眼里的东西,如今顾长安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更加坐实了他是个穷光蛋的“事实”。
“顾小哥这是在找什么呐?你家里莫不是藏着金元宝?”凭借嘴贱在周围几个村子都挂了名的赖二笑着朝顾长安喊了一句,成功收获同伴的白眼一枚。
特意从田里赶来的牛叔狠狠瞪了遭人嫌的赖二一眼,忙开口把顾长安叫回来,“顾小哥快出来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磕碰,回头我让你牛婶多做几套被褥给你,这些咱就不要了吧!”
抬手将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顾长安朝来人笑笑,抱着一床被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牛叔见了忙示意自己的儿子上去把东西接过来,顾长安感激地拍了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二牛,嘴上赶紧说道:“谢谢!”
二牛一张黑红的脸迅速发热变烫,抱着顾长安的被褥同手同脚地站回了牛叔身旁。
神色复杂地从二牛身上收回视线,顾长安笑着说道:“二牛还是这么害羞,以后讨了媳妇儿会受欺负的。”
牛叔扯了扯嘴角,话里满是苦涩,“谁家姑娘会嫁给他这样的?连话都说不清楚,脑子也不灵光,傻大个似的。”
这时候许久没有发言的赖二突然开口了,“要我说直接去隔壁镇子给二牛买个媳妇儿回来,咱们也不挑相貌,花不了几个钱,到时候孩子一生,什么都……”
“赖大哥!”打断赖二伤口上撒盐的话,顾长安加重语气说道:“大禹律例,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
“我知道”赖二不以为意地说:“你赖大哥我虽然没念过学堂,可懂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少。官府是不让买卖人口,可咱们只要不让官府知道不就成了?牛大叔是十里八村公认的好人缘,还能有人告密不成?”
“我二牛哥要买媳妇儿了?”
泥娃儿天真的话一出口,牛叔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谁家不想凭本事娶媳妇儿,这媳妇儿要真买回来先不说官府同不同意,就是这乡里乡村的闲话都能把他淹死。
“泥娃儿!”顾长安挥手将人招到身边说道:“你家先生没告诉你买媳妇儿是犯法的吗?你二牛哥虽然反应慢了些,但心地善良,又有一身子力气,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多着呢!你可不许乱说。”
听完顾长安的话牛叔脸色恢复了些,扛着铁锹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院子。赖二见状忙笑嘻嘻地跟上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人得罪了个遍。
“顾大哥!”泥娃儿小声问:“牛叔是不是生气了?”
被泥娃儿脸上的小心翼翼治愈了不少,顾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不等他脸上的笑容完全绽开便凝滞了……
湿漉漉仿佛刚从河里钻出来的男人抿着嘴走了过来,长袍被水浸湿变成了暗红,衬得男人身上的气势更盛了几分。
“哎呦!这穿得花花柳梢的人是谁呀?顾小哥你家有客人?”赖二怪声喊道,眼睛好奇地钉在男人身上。
顾长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
“他叫哑巴,是顾大哥找来修房子的。”不等顾长安开口,泥娃儿率先答道。
赖二看看脚下的废墟,又扭头看看浑身散发着水汽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后尖声骂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咱们小安村骗人,你收了顾小哥多少钱?赶紧给我双倍还回来!”
男人浑身湿漉漉的原本就不舒服,加上伤口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整个人心情低到了谷底,随时可能被引爆。偏偏赖二还不知死活地叫嚣挑衅,眼看一场单方面的虐杀就要发生,突然,兜头飞来的衣服遮住了男人喷火的眼睛。
“这次是意外,他脑子受伤之前手艺确实挺好的。”顾长安淡定地解释道。
“那……”赖二恨铁不成钢地瞥了顾长安一眼,小声埋怨说:“你怎么找了个脑子不好的人来干活,省钱也没有这么个省法啊!”
每天都被人脑补穷得快要过不下去日子的顾长安:“……”
对比赖二的嫌弃和不解,牛叔反倒和蔼地看了男人一眼,问顾长安道:“这娃儿也是烧坏了脑子?”
知道牛叔是想到儿子了,顾长安瞥了男人一眼回道:“他和二牛不一样,他是从房顶上掉下来摔得。”
“能摔这么厉害?”牛叔质疑。
“头着地”
……
眼底的疼惜又深了一层,牛叔看了看自己吭哧吭哧干活的儿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叮嘱泥娃儿给牛叔几个人端茶倒水,顾长安拽着男人的衣袖强行把人带进了厨房。
“脱衣服!”
男人没听见似的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顾长安扔给他的新衣服一动不动。
“别和我装傻充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不管,但你要是想留下来就按照我说的做。我们大禹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你还在我这院子里一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听话。”
说着顾长安突然出手将男人的外袍扯下来,动手的时候他没注意力度,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胸口已经淌了几道血下来。
昨夜光线太暗,他给男人处理伤口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如今在阳光下一看,饶是顾长安这个常年出入医馆的人,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大小小的伤口横在男人胸前,鼓起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淌出几缕血丝,看在顾长安眼里格外得狰狞。
就这还只是一部分轻伤,如果顾长安没有记错,男人伤得最重的部位应该是腿……
沾着白酒的手帕被男人用胳膊挡了下来,顾长安猛地抬头,正对上男人狠厉的眼睛。
“我给你处理伤口。”晃了晃左手的药瓶,顾长安没好气地说道。
不同于大禹人黑发黑眸,男人的眼睛多了一抹深蓝,像一潭池水,幽深得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视线从顾长安的脸上转移到他手中的药瓶,男人轻轻耸动鼻尖,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
尽管失去了记忆,但某些生活常识男人并没有忘记,用烈酒来清理伤口,确实能降低感染的几率。
犹豫片刻,男人慢慢放下了抵抗的手。顾长安从鼻孔呼出一股热气,撇着嘴将手帕砸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肌肤乍一接触异物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白酒渗入伤口,男人猛地一激灵,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就在男人做好忍痛准备的时候,一股清凉渗入肌肤,不知道是什么的质地的手帕轻柔地拂过伤口,留下密密麻麻的瘙痒……尽管谈不上舒服,却比他想象中的火辣强出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