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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姝的父亲羭白是六位山神之一。
最近人间不太平,许久不曾有动静的乾坤镜中黑气又冒了出来,这意味着辖区内人们的生活环境愈发恶劣,而此时山神就该前去进行一定程度的考察和干预,而唯一被仙界条文允许的办法就是举行降灵仪式,是以山神与夫人将女儿独自留在宫里,他二人则下到明月湾小住些时日。
山神神隐于世,祖先设下的结界功不可没。
明月湾的结界乃上一任山神设下的,其中渊源要追溯到万年前的仙魔大战。
结界虽设于人间,但仿若一道固不可摧的屏障,隔绝许多,亦庇佑许多。
因此彼时明月湾四季如春,人间时值萧瑟深秋。
此行去的地方名叫芙蕖镇,就在两座山以外的山脚处。
沿途有一间小有名气的山神庙,名唤“云水寺”,供奉着这里的初代山神,数百年前香烟缭绕还历历在目,而今满地门楣倒塌,腐朽之气四处弥漫,如寒烟衰草,霜中败叶,零落难堪。
信仰之地的落败,清清楚楚昭示着,人们已然不再如昨日那般相信神了。
山神从云水寺迈出时阴着脸,站在牌匾下看着,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
谢玄谢直互相眼色示意。
“走罢。”
二人几步上前,下一刻化作两头赤豹,瞳孔中隐隐有赤金色的光,载着几人耳畔生风便直奔芙蕖镇。
“布阵。”
“是。”
山神的福泽之力庇佑一方土地,山神庙举足轻重,其中凝聚的万千善念善愿,皆能裨益于山神降灵时自身的能量。
今夏大旱已致多人中暍而死,更勿论晒到龟裂的土地,横七竖八地铺纵着裂纹。若非这里本来靠山,尚有许多植被替各种作物苦苦捱着,怕是一点收成也不见得有。
男人在后院晒萝卜干,他捞起肩头搭着的帕子拭去额上的薄汗,直起身同自家妇人说着话。
无人注意的阴翳处,刮过几丝轻飘飘的风。
他抬头瞧一眼天色,叹着气刚要进屋,就看到远处有几人惊恐大叫着从山坡上跑下来,神色惶然。
一人跑得太急摔倒在地,被遥遥甩在身后。还未来得及爬起来,身后便传来猛烈咆哮的风声。
——呼——呼——
——呼——呼——
他浑身发抖,双手撑地颤颤巍巍坐了起来,壮着胆子向后看去——疾风卷着漫天暗黄色的纸片在空中高旋着……不,那分明不是纸片,而是村中祭坛中的经幡!此时都已经被神秘力量撕成了碎片,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地下落着。
扬起的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周遭没有丝毫响动了后他才掀开眼皮。
一只通体赤红的怪鸟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上空,煽动巨大的翅膀盘旋了两圈,飞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金黄色的焰痕。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它眨了眨黑黢黢的兽眼,暮然间发出一道低哑的叫声,音色形如犬吠。它的头微微侧过来,刺眼的光晕中,地上的农户终于看清——怪鸟只有一只眼睛和一边翅膀!
农民四肢发软,爬都爬不起,他绝望地认为自己即将命丧于此。
然而对方只是轻飘飘看他一眼,似乎对他毫无兴趣。接着,怪鸟轻飘飘吹了一口气,那口气起初是一阵风,后凝集成白色雾状,直直注入脚下的这片土地.
霎时,整座山笼罩在一片白色光晕里。
地动山摇过后,他蜷缩在一棵树后,略有些麻木地看着这怪异的一切。
另一只一模一样地怪鸟出现在头顶上方,方才那只怪鸟看到对方出现显然是很高兴,高低错落地嘶鸣了几声,相互缠绕着化作一抹红隐入云层后。
他原本心神恍惚着,直到亲眼看见周遭环境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
土地不再焦黑零碎,潮湿甚至有些泥泞,他扶着树干用力站起身,一只脚竟微微陷入了表层的泥土中。再抬头,枯黄的落叶跌进地下被吞没,取而代之周遭变得葱茏翠绿。
远近皆如此,芙蕖镇的生命在深秋,复活了。
一个高大的影子走进渐消的白色里,浮光幻影中,他看见一片泛着光的鎏金色衣角。
农民跪倒在地,朝着方才神仙出现的方向深深磕头不起,口中大叫着,感恩戴德。
“神仙!是神仙显灵了啊!”
目睹之人显然不止其一。
不远处的山脚下,齐刷刷跪倒了一片,争先恐后地对着犹如昙花一现的神迹三叩九拜。
“是山神,我方才瞧得清楚,山神头上长着两只角,一定是山神大人救我们来了!”
“没错,是好心的山神大人可怜我们,特地来救我们了!”
“我看见神仙了!活神仙!你打我一巴掌,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欸,你瞧见那只神鸟了没?”
“好像是红色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鸟……”
“都不许妄议。”年迈的祭祀拄着拐杖从屋内走来,吵嚷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他看着大山,老泪纵横,还不忘点一个年轻人:“快取纸笔把刚才发生的记下来。”
“奇哉!神仙显灵,这世道,马上……就有救了呀!”
此去耗费许多心力,没了过去满溢的福泽之力,要降灵全靠羭白一人灵力,若非有深厚的修为支撑,怕是难以完成仪式。
谢氏兄弟二人护送山神回到别院,嬴钰早已在门外焦急地等候多时。
羭白的身影一出现,嬴夫人旋即奔上前扑进丈夫怀里。
宽阔的胸膛和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气息,终于叫她把高高悬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搂得太用力,羭白略有些吃疼地嘶一声,大手拍拍她的背:“夫人,你可要把为夫老腰勒断喽。我这不是好端端着呢,咱们进屋说,嗯?”
嬴夫人后知后觉一旁还有人,有些害羞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却看见丈夫苍白的脸色,顿时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