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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那身白大褂带来的职业感,也或许是姜未和李知云之间关系的转变,从师生,一下子变成医患,让姜未不由自主地开始提防。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骗过她。
装得还挺像的,装模作样地出试卷考她,根本是在试探她吧。
“又是秦赐让你扮老师故意接近我?”姜未有些不爽,“医生可以这样骗患者吗,太过分了吧。”
李知云笑着说:“抱歉,这样的确有些不妥,但你情况特殊,不得不出此下策。”
“情况特殊?”
李知云说:“我一直是你的主治医生,你从前就很抵抗治病,从来不肯配合,这次秦先生一发现苗头,才找我商量了这个办法。”
“既然这样,怎么不一直装下去?”姜未靠在椅背上,两手抱胸,还是有些抵触。
李知云温和地说:“医患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只有直面病情,才有好转的可能。”
不等姜未回答,李知云又说:“而且,你的情绪已经比从前稳定许多了。”
姜未挑眉:“我以前有那么差劲?”
李知云面前放着一台电脑,她一边小声打字,一边和姜未说话,“要是以前,你不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听我说这些话。”
“那我会干什么?”
李知云笑着看她一眼,不太想说的样子。
越是这样,姜未心里就越想知道,“说吧,李医生,难道我以前还会打你不成?”
“那倒不会,你最多摔摔东西,把这桌上的都给扫下去。”
姜未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要是真的,她以前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她小声嘀咕着:“那我不成桌面清理大师了?”
李知云笑着,并不说话,从姜未进门之后,她一直都谨慎而不着痕迹地进行观察,然而姜未的状态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她听秦赐说过,姜未并不肯接受自己有病的事实,听说的时候,也非常震惊。
现在看姜未,言谈举止镇定自若,和前几次上课的时候一样。
“这几天饮食睡眠情况怎样?要保证这两样,药物才能发挥作用。”李知云说。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意有所指。
姜未淡淡地说:“放心,我不会再绝食了,反正绝食他也不会放我走。”
李知云微哂:“这里安静,很适合休养,调理病情,你需要放宽心。”
“医生,我想问,”姜未举起手,“我这病,是吃药放宽心,就能好的吗?”
李知云身为医生,并不想说谎。
从职业道德来说,医生是不该对自己的病患隐瞒病情的,病人也有知情权,唯独精神病人有些例外。
尤其是姜未。
她从前就不爱听人提起任何和病有关的事,也拒绝配合治疗,常常偷偷把药洒了,告诉她实情,只会刺激她的情绪,对病情没有好处。
李知云只好委婉地说:“能稳定病情,不再恶化,减少发作次数,慢慢也就好了。”
姜未轻哼一声,并不买账。
她说:“骗人,如果我得的真是精神分裂,根本不可能痊愈,你不用安慰我。”
李知云被戳穿,也不生气,依然笑得很和气:“虽然不能痊愈,但认真治疗,是完全有可能恢复正常生活的。”
姜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太太,你不必太担心,我看你状态不错,比以前好多了。”
姜未忽然笑了一声。
有些迷惘,有些苦涩。
“李医生,我跟你说个实话,可能你不信,或者觉得我又犯病了。”
“没关系,请说。”
姜未看着她,“所有人都说我病了,可我自己并不相信。”
“秦赐说,我做过一些很可怕的事,我却毫无印象;相反,我明明记得的一些人和事,他们却说不存在,是我的幻想。”
李知云说:“你从前不按时吃药,发作时会产生一些幻想,车祸之后,也停药了,是会有些幻想。”
“不是的,那不是幻想。”姜未矢口否认。
李知云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做了错事,又不肯承认的孩子。
姜未有些不安地捏着衣服上隆起的褶皱,问:“这种幻觉,到底会真实到哪种程度,我自己完全意识不到吗?”
“说真也真,足够骗过你自己,”李知云说,“病患在发病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出了问题,等到清醒过来,才能意识到。”
姜未听出了重点:“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在发病期?”
李知云点头:“我会给你开药,接下来你要按时吃,我会定期过来看你。”
“一定要吃吗?”姜未皱起眉,很不情愿。
李知云说:“一定要吃。”
谈话到此结束。
秦赐亲自将李知云送出门口,聊了一会儿,才折返回来,姜未仍在书房里坐着。
“我问过李医生了,她说你的情况不错,可以控制。”秦赐走过来,语气温柔。
姜未抬头看他:“给我开药了吗?”
秦赐点头。
“几种药?”
“三种,每天都要按时吃,我会监督你。”秦赐语气郑重。
姜未听到吃药,就忍不住皱眉:“我能不吃药吗?”
秦赐坐下来,像班主任训话一样:“为什么不吃?”
“我怕把我脑子吃坏了。”
秦赐吸了口气,有些无奈:“未未,不要胡闹。”
“我没胡闹,我是认真的,你们都说我有病,可我什么都不记得,全凭你们说?万一你要害我怎么办?”姜未表现得很抗拒。
“我拿这个害你?图什么?”
姜未扁着嘴,警惕地说:“图我啊,你不想跟我离婚,就把我关在这里,还找一堆人出来演戏。”
秦赐气笑了:“那你表姐呢,你连她也不信吗?”
提到胡亚菲,姜未的表情稍稍有些松动。
她的确想不通这一点。
那些医生护士,或许可以收买,但胡亚菲,姜未始终不信她会被利益诱惑。
姜未郁闷地想了一会儿,始终低头看地面,肩膀都耷拉着,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兔子。
“怎么了?”秦赐倾身向前,碰了碰姜未的脸。
在冷气房里吹久了,她的脸颊有些发凉,姜未抬头看他,眼睛里干净透明,并没有流眼泪。
只是比平时失落许多。
她握住秦赐的手,有些可怜地说:“秦赐,我不想吃药,能不能不让我吃药?”
秦赐心跳快了几分,还是说:“不吃药病好不了。”
“本来就好不了,吃药也好不了。”
“至少能稳定病情,不再恶化。”
姜未想了想,和他商量:“那就等到恶化再吃也不迟,反正我都被关起来了,也出不去,行不行?”
“这件事不能由着你。”秦赐这么说,语气有少许松动。
姜未心里着急,没听出他语气的变化,有些气不过,起身就走,懒得再看他一眼。
她被关起来,本来就忍着气,现在自己都这么放低身段,温言软语地哄他,还不肯答应。
实在太不通人情了。
白瞎了她这么撒娇,死变态,臭直男,活该他独守空房一辈子。
直到吃晚饭,姜未都不肯理秦赐,看都不看他一眼。
夜里,姜未洗完澡就睡下了,秦赐给卧室里装了一台电视机,和一部平板,她也没心思娱乐。
刚躺下不久,有人进来。
听见脚步声,姜未就知道是秦赐。
每个人都脚步声都不同,有些浮躁,有些轻盈,而秦赐的脚步声比较稳重,步伐迈得较大,听熟了就不会错。
姜未没有睁眼,装没听见。
直到身后的人掀开被子躺下来,她才忍不住坐起来推他,“你出去!不许躺我旁边!”
“这是我家,我爱躺哪里躺哪里。”秦赐就躺下来,顺便把挥舞拳头的姜未也一把拽下来。
姜未又气又委屈,背过身去:“你真变态,居然对我一个病人下手。”
秦赐学她的语气,懒洋洋地说:“你不是说你没病吗?”
好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男人也学聪明了。
姜未在被子里踢了秦赐一脚,“你变态。”
秦赐直起身子,两手撑在姜未身侧,逼迫她转过身看他,黑暗中,他虎视眈眈,充满侵略感。
“本来没想怎么样的,可我不能总白被你骂。”他低下头来吻她,控制住姜未的手,使她难以挣扎。
“你干嘛……”
秦赐居然轻笑一声:“干变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