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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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席上一片轰然!
东乡嘴唇抖动了一下,说:“中国人,你这是要签生死状了,是不是?”
——生死状!
早几年的黑市拳擂台上,旧有冤仇的拳手遇上了,也会签下这样的生死状,在擂台上往死里打,万一发生不测,家人也不可寻仇,更不可报案。
在这样的规矩下,曾经发生过不少伤及人命的事件,一概被厚厚的钞票所掩盖了。
但是后来连续几次扫黑,整个行业风声紧了,也就没人敢让拳手签这样的东西。在平常的比赛里,连普通的流血事件都要尽量避免,何况是出人命?
所以东乡此话一出,酒吧老板就僵硬了——他虽然面子大,但是所有的关系人情都是靠钞票砸出来的。不出事情还好,万一出了事情,那些钞票堆出来的情面还值几分,谁又说得准?!
他正要大吼阻止,山地崇霍然起身,对手下喝道:“去!准备生死状!”
“山地先生……”
“告诉那小子,我们日本人不怕他!要打就堂堂正正的打,决出胜负,生死论之!如果我们输了,要死要活随他!如果他输了,我们也绝对要他的命!既然敢挑战我们山地家族的尊严,就要有用命来偿还的觉悟!”
手下吼道:“是!”紧接着飞跑下去准备文书。
酒吧老板眼前一黑:“山地先生,千万不可以啊……”
山地崇瞥了他一眼,非常轻蔑:“你放心,连累不到你身上。”
酒吧老板只得徒劳的劝:“东乡先生是贵客,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放心,那人竟然挑战东乡君,明年的今天,就必定是他的忌日!”
这话说得太狂妄,周围的观众都有点按捺不住,纷纷对这日本人怒目而视。
本来签了生死状的人,也有决不出生死的,最多打断了骨头打伤了肉,自己忍气吞声回家疗伤,不敢找赢家的麻烦。
还没开打就口口声声要对方的命,而且还是几个日本人,这也太过分了些。
那个日本保镖很快准备好文书,一式两份,拿到台上去给两人分别签名,又按下手印。东乡签完字,把笔狠狠一扔,冷冷的道:“你会后悔的,中国小子。”
那少年在签名的地方认真画了个圆圈,又按下手印,说:“不会的,谢谢。”
东乡简直气疯了。他觉得一切都荒谬无比,那少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寸头发丝,都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着,把那少年狠狠撕碎,踩在脚下,让他粉身碎骨,付出代价!
裁判叫开始的话音一落,他就立刻扑了上去!
瞬间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因为东乡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并且严严实实封住了少年几个闪避的方向。到底是空手道的一流高手,就算被激得没了理智,身手动作也不是可以小瞧的。
那孩子,到底行不行啊,别真的被人打死了啊!
观众席上有胆小的,心软的,这时候就真的叫了出来。
然而少年的表情还是很安然,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只轻轻退去半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从东乡的攻势里退出来了。
他动作也不见得多快,却是真真切切的四个字——神鬼莫测。
东乡心里一惊,几个回旋踢狂风暴雨一般劈了下去。那攻势凌厉非常,连山地崇都叫了声:“好!”
然而少年接连几个闪避,似乎很轻松一般,左边一闪,右边一闪,脚下踩到他之前放在地上的外套,还轻巧的转了个圈,突然伸手在东乡肩膀上拂了一下。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对象也不对,他那轻轻一拂,看上去简直像少女为情人拂去肩上的落叶一般。
然而东乡却瞬间仿佛蒙受重击,身体晃了晃,啊的一声狂吼,被拂到的半边身体突然垮了下去!
观众席上一片惊呼,有人纷纷站了起来,大叫:“打得好!”“打得好!”
东乡眼里血丝密布,挣扎着要攻击少年下盘,却只见那少年轻巧一跃,单脚在他膝盖上一点——
东乡心里大叫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单脚踩在东乡的膝盖上,整个人三百六十度回转,凌空一腿将东乡沉重的躯体瞬间抽飞!
那一脚的分量几乎是致命的,东乡弧线状飞砸出去,脊椎落地发出可怕的碎裂声。几乎是同时,少年一个箭步将他踩在了脚底,居高临下喝道:“山地崇——!”
那一声怒喝仿佛被加了扩音器一般,带着震慑人心的中气,仿佛整个建筑都被他狠狠的震了一震。
只见他双指并拢,微微弯曲,指甲在强光下反射出锋利的锐光:
“给我去——死——!”
瞬间双指裹挟着厉风,东乡发出一声撕裂喉咙的惨叫!
——啪!
同样没人看清山地崇的动作,在东乡倒地的瞬间,他就飞快翻上了擂台。那一瞬间他头脑空白,几乎什么也没有想,只能在最后一秒堪堪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少年双指直指东乡左肋下肘尖前端,再往下一厘米,便是章门穴了。
东乡还不知道,山地崇却知道他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个来回。
熟知中国功夫及门派的他,知道中国功夫里有一句话——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人体周身七百二十穴,一百零八要害穴,三十六致命穴,九个重门死穴;此道高手轻轻一点,便能顷刻致人猝死!
这少年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他今晚,是真正来杀人的!
“我才是山地崇!”山地崇喘着气,截住那少年手腕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手掌上的经络全都麻痹了,连说话都涩涩的发不出声来。
“我才是,我才是山地崇!你是什么人,你跟我有什么仇怨?!”
“……”
少年有瞬间没有出声,目光一寸一寸的,从被他踩在脚底的东乡身上,移到了山地崇脸上。
他的脚腕非常纤瘦,白运动鞋已经破了洞,露出脚趾来——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没穿袜子。
但是当他把脚踩在东乡身上的时候,就仿佛泰山一般沉重的桎梏,那分量别说挣扎了,东乡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你是什么人?”山地崇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屈辱和不甘:“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下这样的,这样的杀手?!”
少年沉默盯着山地崇的脸,这样近的距离,山地崇可以从他明澈的眼底看见自己恐惧的倒影。
“我叫叶真。”那少年道,“我来报一百一十二年前,我家乡故土两万人命的血海深仇。”
山地崇瞳孔紧缩,瞬间只见少年闪电般抽手,他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只觉得胸口微微一闷,仿佛被什么点了一下。
他低下头,只见少年双指抵在自己胸部的鸠尾穴上。
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什么异常,那少年便收回手,把脚从东乡身上移开,居高临下的对他说:“我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山地家族:杀了山地崇的是当年旅顺叶家幼子叶真,我故土两万人命的泼天血仇,总有一天要上门讨还。到那时这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姓山地。”
东乡受伤太重,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血线沿着嘴角滴落在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捡起外套,非常小心的穿在身上,转身走下了擂台。
他们刚才在擂台上的一番对话,观众席上是听不到的,那些人看少年走下擂台,还以为他赢了,放过那两个日本鬼子了,于是都纷纷为他喝彩叫好。
其中有些狂热的小伙子,还拼命挤到他身边去拍他的肩膀,大声笑道:“哥们,练得不错啊!”“真有两下子!”
少年低着头,匆匆挤出人群,搭乘电梯跑到酒吧一楼。迎宾小姐看他走来,眼睛一亮,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他微笑了一下,推开水晶玻璃门大步走了出去。
大街上寒风刮过,少年缩起肩膀,深深的低下头,只看见被风吹得通红的耳朵尖。
就在少年身影融入车流,仿佛一滴水掉进大海的瞬间,酒吧负一层的擂台之上,山地崇鼻子里突然流出血来。
他自己还恍然不觉,一边弯下腰去扶东乡京男,一边对保镖吼道:“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少、少爷,你流鼻血了!”
山地崇疑惑的抬手一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眼底、耳洞、嘴巴里的鲜血突然汩汩而下,就像止不住的小溪,顷刻间他整个人就仿佛从血里捞出来的一般。
保镖已经吓呆了:“少爷——少爷——!”
山地崇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伸手呼救,然而说话的功能仿佛瞬间被夺走了。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虚弱的喘息,就轰的一声,颓然倒在了地上。
尖锐的惨叫顿时爆发,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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