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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听见动静,正要走到窗口去看看,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刘娟,看见他愣了一下,说:“是和平啊。”
“刘姨,过年好。”余和平笑着说。
刘娟点点头,要笑不笑的,脸色很是苍白,一看就不对劲。余和平问:“陶然在么,我来看看他。”
“谁让你来的?”刘娟问。
余和平愣了一下,说:“我去城中村看你们,结果邻居说你们搬走了,我就……”
刘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脸色又红了红,说:“他不在家,去亲戚家玩了 。”
余和平愣了一下,不知道真假,刘娟似乎有些窘迫,嘴唇张了张,说:“你跑这么远来看我们,阿姨谢谢你了,本来该请你进来,留你吃顿饭的,只是……我们家有点事,你……”
余和平一愣,也很窘迫,赶紧摆手说:“没有没有,我本来就是来找陶然的,他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正好梁奶奶他们也回来了,我还要去他们家拜年呢……那刘姨,我就先走了……”他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刘娟,刘娟尴尬地说:“你拿给梁婶他们吧,省得再花钱买东西,你的心意刘姨知道了,谢谢你啊和平。”
余和平把手里的东西往刘娟手里一塞,赶紧转身就走了,被拒之门外,他真是没想到,其实心里也很尴尬。下楼的时候怕大院里的人会问他,走的和呢快,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忍不住朝他们家看了一眼。
门上大锁锁着,上头贴了个大红的春联。
余和平本来没什么感觉,这时候却突然心里一酸,觉得昨日种种,却仿佛前世一般遥远梦幻。
他也没急着走,而是绕到了大院后面的小巷子里,陶然的卧室,在那面有个窗户。他站在巷子里朝陶然的窗口看了看,可惜什么都没看到,窗帘也拉着。
第137章 冬日暖洋洋┃么么哒
余和平也不敢喊, 怕被刘娟听见了尴尬,于是在小巷子里站了一会便走了。
他转而去了梁家,梁成东和老同学吃饭去了, 只有梁母在家门口和人说话呢, 看见他,高兴的很, 乐呵呵地站起来:“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回来看看,顺便来给您拜个年。”余和平说。
梁母高兴地领着他进了家门, 拿出瓜子糖果的给他吃。余和平问:“梁叔叔呢?”
“他呀, 每年回来都没空在家呆着, 他那些老同学,老朋友,每天约他吃饭。我昨天晚上还跟你梁叔叔说呢, 说你一个人在市里头过年,怪冷清的,这来了就别走了,在我们家住几天, 过几天跟我们一道回去。”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梁成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 开门看见余和平还愣了一下,院子里有些黑,老太太在里屋看电视没出来,余和平仰头看着梁成东, 说:“新年快乐。”
“你怎么来了?”梁成东笑着问说。
“你不想我来么?”
梁成东显然心情很好,笑着抱了他一下,进门将门栓插上,余和平大着胆子搂住了他的腰,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梁成东有些兴奋,搂着他的头亲了一口,问:“想我了?”
余和平点点头,问:“你呢?”
“想了。”梁成东说,“想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市里,想你这小子年是怎么过的。”
余和平踮起脚尖就堵住了梁成东的嘴巴,梁成东愣了一下,随即就回应了他一下,很缠绵地湿吻,对余和平说:“馋猫。”
春节的夜晚很冷,陶然打开了窗户,将拧成绳的床单系在了床腿上,然后另一头抛出了窗外。他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然后将背包扔了下去,包里有他全部的钱,学生证和身份证,还有他重要的资料和几件衣服。背包落地的声音在黑夜里有些突兀,他屏着呼吸朝巷子里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已经是凌晨了,就连隔壁的陶建国夫妇也都睡熟了。陶然顺着绳子往下爬,因为冷,又紧张,所以一直在打哆嗦,快要落地的时候,他感觉床似乎被拉的动了一下,绳子猛地一松,他就落到了地上。
他立即爬了起来,摸到自己的书包,挎着就朝外跑。外头很冷,静到连风都没有。他一直跑到了外头的大街上,有几个喝了酒回来的年轻男人一边抽着烟一边嬉闹,笑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突兀。陶然直接沿着街道往长海市的方向跑,夜深,连一辆车都没有,他也不敢在车站等,怕陶建国夫妇发现他不见了会过来追,于是就一直跑一直跑,大冷的天,他累的满头大汗,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就用走的,一直走到天际发白,路上开始有车行过,有一辆面包车停在了他旁边,问:“小哥,去市里么?”
陶然点点头,那人便打开车门说:“上来吧,捎你一段。”
陶然有些紧张,问:“多少钱?”
“大过年的,不要你钱,我也是拉货,顺路带你。”
“谢谢。”陶然上了车,那人看了他一眼,问:“怎么这么早一个人在路上走?”
“去看亲戚,想早点去,起的早。”
那人便和他闲扯了两句,陶然却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他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那司机告诉他,这都快到市里了。
到了市里之后,那人便把他放在了一个公交站台那,陶然跟那人道了谢,就坐上了去盛家的公交车。
第138章 冬日暖洋洋┃克制与放肆
到红房子小区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出来了, 他拍了好一会的门,也没见里头有人答应。他才想起这时候的盛昱龙是不大可能一个人住在家里的,于是就又去了周芳那里。开门的是左阿姨, 看到他愣了一下, 陶然直接说:“我来找六叔,他在这么?”
“在, 在。”左阿姨赶紧把他让进来,说, “外头冷吧?”
“不冷。”陶然神色有些激动, 说:“我去看看六叔。”
“他可能还在睡觉呢。”左阿姨说。
陶然背着包进了盛昱龙的房间, 盛昱龙的房间拉着窗帘,有点黑。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盛昱龙睡着的脸。
盛昱龙憔悴了很多, 胡子拉碴的也没刮,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但他依然很警觉,他刚坐下, 盛昱龙就睁开了眼睛。
在一瞬间的晃神里,盛昱龙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或者在做梦。
盛昱龙是个很放肆的人。
官二代, 家境优渥,偏偏家庭并不幸福,养就了他有些叛逆和不羁的性格。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岁就被盛父扔到部队里去改造,锻炼了他的血性, 人却更不羁粗糙。他算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既有坏习气,也有重感情的一面,人生从来顺风顺水,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所以看上陶然,随心所欲就黏上去了。他也不是对于未来没有一点规划,正相反,他是大男子主义非常严重的人,尤其对自己喜欢的人,极其舍得付出,有责任心,从没有想过玩玩就算,也没有想过不负责任。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俩人的关系暴露的这么突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陶然一样不够有心机,不够谨慎,但陶然是因为阅历少,生性单纯,他是因为自大过了头,人上人做久了,过的太顺遂。
所以这段感情一下子就垮了,简直溃不成军。盛昱龙干着急,但动不了,能动也做不了什么。这个结解不解得开完全不在于他,他做什么都没用。
躺在床上的时候,盛昱龙开始认真思考这段感情,他是越想越羞愧的……他也没有对陶然本性是直是弯的思量,因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拐带了陶然,所以应该背负所有的责任。他只是担心陶然,不知道陶然怎么样了。
陶然的日子肯定比他难过,他却也做不了什么。盛昱龙头一次有这种无力感。这种所爱之人因为自己遭受磨难,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无力感,对于他这种自傲自信的青年男人来说,其实有着巨大的破坏力,心力上的消耗远胜过肉体的痛苦。
他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陶然,见陶然伸出手来,摸了一下他的脸。
陶然的手是冰凉的,就是这种冰凉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惊喜地抓住了陶然的手,叫道:“陶陶!”
陶然笑了笑,说:“你睡觉真轻。”
“你怎么来了?”盛昱龙看了看他憔悴疲倦的神色,又看了看他背后的包。
“我自己跑出来的,”陶然说,“他们应该很快就发现我不见了,我们俩跑吧,跑的远远的,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俩的地方一起生活,你说好么?”
盛昱龙愣了一下,陶然的眼睛却放着光:“你说好不好?”
盛昱龙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陶然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却立马挂掉了,说:“是我爸打过来的,你不要接,他肯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你赶紧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盛昱龙脸色神色复杂的很,又惊喜,感动,又犹豫,发懵,陶然掀开他的被子,看到他打着石膏的腿:“你能动么?”
盛昱龙说:“能。”
“那你快点起来啊。”陶然有些着急地说。
“陶然,你听我说……”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么?”陶然问,“你是被我爸爸打怕了么?咱们躲起来,他找不到咱们,就打不了你了啊。”
盛昱龙觉得陶然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大稳定,于是便抓住了他的胳膊,说:“你别激动,你先坐下。”
他话音刚落,手机便又响了起来,陶然索性把盛昱龙的手机关了机:“你看,我爸妈肯定很快就会来找你了。你得收拾东西啊,得准备啊,时间都不够用。”
其实盛昱龙是心动的,跟陶然找一个陌生的地方,两个人一起生活,如果他愿意,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但是这么做,陶建国两口子怎么办呢,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吧?他就真成了拐带人口了。搞不好陶建国还会报警。陶然抛弃父母来换来和他相爱,多年以后真的不会后悔么?得不到家长祝福的爱情,能长远么?
“我们不能这么做。”盛昱龙说。
陶然问:“你不愿意?”
“你的学业怎么办?”盛昱龙问,“不上学了?”
“上学哪有你重要,我不上了。”
“不行,”盛昱龙很坚定地说:“你要去上学,我已经害了你,不能毁了你一辈子。我不能让你为了我,父母不顾,学业不要,一辈子都毁了,无论如何,学你都得上。”
“可是我一上学,我爸妈不就找到我了么?我妈说她和我爸都要跟着我去广州,看着我,我肯定不会回学校的,他们如果抓住我,肯定看的更紧,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这些天,你过的很难受么?”盛昱龙有些羞愧且心疼地问。
“你说呢?”陶然说,“我已经想好了,想透了,我是要跑的,你要跟我一起跑么?”
“你先在市里住两天,我给你找个地方,不会让人找到你的,你看行么,我来跟你爸妈谈。”
“你也谈不出什么来的,”陶然说,“根本没什么好谈的,谈不通,你跟他们谈,我爸妈只会更生气。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一起走吧,走个十年八年,看他们怎么说。”
他充满了年少的,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浪漫和勇气,但盛昱龙和他不一样,到底更理智一些,现实一些。他对自己看的很透彻,他知道自己如今生意上的成功离不开他的出身,人脉,抛下这一切和陶然到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甚至隐姓埋名,那他盛昱龙就只是个普通的男人,甚至连普通男人都不如,他未必能过得了那样的生活,陶然跟着他,也未必能适应那样的生活。陶然爱的是如今各方面算得上优秀的他,换句话说,就是如今各方面条件优秀,自信的他,才是盛昱龙。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会拖累陶然一生的,除了爱什么都给不了的男人,他都没有去追陶然的勇气,没有和他一起生活的信心……但陶然不懂这些,或者他不认同这些,盛昱龙不肯跟他走,他失望透了。
爱情难道不应该是不顾一切的么?不管遇到怎么样的困难,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他贪图的从来都只是盛昱龙这个人,他就是爱情至上的人,他即便长到盛昱龙这个年纪,也依然是这样的人,跟着自己爱的人,吃糠咽菜他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哪怕盛昱龙是个罪犯,要他跟着一起浪迹天涯,他也二话不说就能答应,爱本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本来就是要付出的,何况他和盛昱龙这样两个男性,注定要失去很多,他不在乎,他愿意为了爱付出这些。这和年纪轻,太幼稚,不够现实没有关系,他即便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依然是这样的爱情观……可能很多人不认同,他却偏执地固守的爱情观。
“你是怕你现在不方便,会拖累我么?那我先走呢,等你腿好了,你再来找我?”
盛昱龙说:“陶然,我们不能这样,你尤其不能这样,你将来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陶然说,“我会不会后悔,是我知道,还是你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想了好多天的,我想的很清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可能你愿意,但是我不愿意,我不能毁了你一辈子。”盛昱龙说,“你听我的,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行么?”
陶然又气又急:“那然后呢,一辈子就维持这样么?还是你想分手?有解决的办法么,有解决的可能么?那你说,你想怎么样?你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这样的生活,我真的不想过,我受够了,你不跟我走,我就自己走。”
他说着就要朝外头走,盛昱龙要追他,奈何腿疼的厉害,陶然刚走到门口,周芳就开门进来了:“陶然?……你们俩吵什么呢?”
盛昱龙说:“妈,拉住他别让他走。”
陶然回头看向盛昱龙,眼眶都噙着眼泪。有时候深爱的两个人,也会在爱情上产生巨大的分歧,谁都说服不了谁。如今的他,对盛昱龙又爱又恨,他觉得爱情里理所当然的事,盛昱龙却跟他想法不一样,他很急很气,却又说服不了他,他几乎都有些怨恨了,说:“那你就等着看吧,你早晚会后悔的!”
他说罢推开周芳就跑了出去,盛昱龙急着要下床,却没摸到拐杖,直接从床上摔下来了,吓得周芳赶紧去搀扶他,他推道:“别管我,快去追陶然!”
周芳手足无措,盛昱龙有些恼了,说:“去啊!”
周芳都被他吼的愣了一下,赶紧追出去找陶然,陶然跑的飞快,她气喘吁吁地喊道:“陶然,你别跑,有什么事你跟周奶奶说啊!”
但是陶然没有,奔跑总是让人兴奋,疯狂,有时候是喜悦的奔跑,跑的越疯狂,心里便越激动,兴奋,有时候是痛苦的奔跑,跑的越快,脑子越没有理智。他想他要跑的远远的,让把他当变态的父母后悔,让可恨的盛昱龙后悔,他得到一种疯狂的,为爱情献祭,为自由的性向抗争的毁灭式的快感。
盛昱龙这个人其实很放肆,他的出身,经历,都让他成为一个放肆的,不懂克制私欲的人,到头来反而是爱情教会了他克制。陶然是克制的人,循规蹈矩地做了十几年好孩子,是爱情教会了他放肆。
第139章 冬日暖洋洋┃春天
周芳最后还是没能追上陶然, 陶然跑的那么快,不一会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周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脚上的拖鞋都掉了一只, 她往回走了几步, 穿上鞋叹了口气。
她印象里陶然是最听话乖巧的人了,突然反应这么激烈, 真是叫她意外的很。最近发生的事一桩比一桩怪异,她不由得想起盛昱龙来, 赶紧又回来。盛昱龙拄着拐杖正要出门, 问说:“怎么样, 追到了么?”
周芳摊开两手说:“我哪跑的过他啊,你是怎么惹到他了,他怎么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