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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道飞升?”
玉生颔首轻笑:“陛下可曾听过心证道?”
叶征道:“不曾听闻。”
“那毕竟是失传多年的秘密了……”玉生不愿多谈,却也道,“几百年前,曾有一位朝臣,他活到了一百三十岁,面目依然俊秀如年轻之时,陛下应当看过这一则卷宗。”
叶征顿了顿,低声道:“此事为真?”
“自然是真的,史书里写得分毫不差。此人复姓有琴,名唤弘和,本是武林人士,竟能在新朝建立后步步高升,最终官居一品,位居相位。这般奇人异士,又活到了一百三十岁,长生不老,岂不古怪?”
玉生眸光璀璨,意味深长:“不过自薛兰令与傀儡夫人之后,所有秘籍失传,世上自然再也没有人谈及什么长生不老、永生不死。得不到的东西,那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
叶征道:“你在图谋永生?”
“何止是图谋,”玉生道,“贫道已经快成功了。”
叶征深吸口气,不解道:“永生不死有何意趣?”
“哈……”玉生轻笑出声,“陛下竟也问了和谢相大人一样的问题。贫道还是那个答案……人各有志,陛下以为不如何的,未必然贫道就也要如此认为。”
叶征道:“所以你想在功德碑上刻下你的名姓,即是为了此事?”
“是。”
“你……”叶征似有什么话语想说,只话到唇边,他摇了摇头,“罢了。”
林作雪忙得脚不沾地。
他身为礼部尚书,此等祭祀相关的大事,本就该是他来负责。可此次非是祈福求雨,而是陛下要为一个自立为帝的逆贼在功德碑上刻下名字,还要敬告天地。
——这太荒唐。但林尚书从没有多大的胆量去谏言帝王。
他硬着头皮将这桩事揽下,实在不知该怎样应付这位“新上加新”的帝王。
好在谢紫殷知晓此事后特意来偕陵山走了一趟。
林尚书委委屈屈地向他说罢。
谢紫殷微笑道:“林尚书何必想那么多呢?无论这是什么,归根结底,都不是林尚书该担心的事情。”
林作雪眼前一亮,心中大石落地,道了谢,立刻欢天喜地地走了。
谢紫殷还站在廊前。
他看了片刻雪,直到霍皖衣站在他身后道:“夫君在看什么?”
“看雪。”
“夫君喜欢雪?”
他道:“我不喜欢雪。”
霍皖衣便道:“我不喜欢雨。”
谢紫殷忽而道:“正好来到此处,不如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谢紫殷不答,只伸手牵住他的手指,他顺势与之十指相扣,跟在谢紫殷身后。
他们绕行一条山路,渐渐走到荒无人烟的地界。
然而将将停步,霍皖衣就有些怯了。
因为他看到一块新作的石碑,立在荒芜的山间,孤零零的,挨着一座坟茔。
——这是安小侯爷的埋骨之地。
霍皖衣看着那块石碑,抿了抿唇。
谢紫殷道:“当时安侯府的大火被先帝竭力推责,他又是以逆臣的身份被处置……是以一直没有人敢为他立碑。这块石碑,还是我着人才为他做成的。”
霍皖衣偏头看向他,睫羽颤抖片刻,微微一笑,道:“夫君也放不下安小侯爷?”
“故友一场,若说忘便忘,岂不是凉薄?”
“是我的错,”霍皖衣浅浅吸了口气,怅然道,“他含冤而死,我却什么都没为他做到。”
提及此事,霍皖衣忽而想起重建而成的芊织坊:“夫君,你为何要让莫公子重建芊织坊?”
谢紫殷道:“因而我当时想要你什么都有。”
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已失去的。
霍皖衣道:“可那么多想要里,夫君唯独没有算上自己。”
谢紫殷道:“谁能知晓我竟是霍相大人最想要的呢?”
他语带调侃,好似一如往昔,仿佛这四年来的苦痛都未曾经历,他们还在年少之时,他还是谢氏最有才能的子孙,将一肩担起这庞然大族。
他那时总是直白。
霍皖衣已许久许久没有听到他这么不掩深意的说话了。
那双眼睛闪了闪,霍皖衣眼尾发红,有些哽咽地笑道:“是啊,我最想要夫君。”
为玉生刻下功德碑的日子定在一个良辰吉日,也顺应天时。
那日,的确也是个晴日。
阳光洒落间,玉生的道袍好似水墨连篇的诗画,不见半分帝王贵气,只有超脱尘世的恣意逍遥。
叶征敬告天地,执着酒樽,也递过去一盏。
玉生接过了。
他含笑看着眼前的帝王,叹道:“陛下,你有真龙之相,必然万载千秋,流芳百世。”
又是这一句话。
叶征只当他在恭维。
功德碑成,玉生干脆利落交出十万私兵,宣告自己归顺叶征。从此不再为帝。
他如玩笑般自立为帝,又轻易归顺。
所有前来偕陵山见证功德碑刻字的官员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谁也料想不到,玉生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居然就只是为了要功德碑。
梁尺涧也在偕陵山上。
玉生去见他时,他正在擦拭那把玉生送给他的匕首。
“你居然还留着它。”玉生眼眸发亮,“梁公子,你真是让贫道意外。”
梁尺涧已平静许多,闻言道:“你也很让我意外。”
玉生道:“为何今日取出了它?”
梁尺涧抬眼看来,静默片晌:“因为我要将它退还给你。”
玉生脸上的笑意一滞。
“什么?”
梁尺涧道:“我要将它退还给你。”
玉生问:“为何要退还?”
梁尺涧道:“你我糊里糊涂,曾有过一段过往……如今想来,那不算什么。所以我决定归还你送来的信物。”
“玉生道长的命何其宝贵,不可系在梁某的身上。”
他语气认真,不似作伪。
玉生脸上已无笑意。
“送到你的手中便是你的,不可退回。”
梁尺涧道:“可我总不能转送给别人,那岂不是将你的性命也交到别人手中?”
玉生道:“你留下它。”
“我不愿。”
梁尺涧摇了摇头:“我从前留下它,是我以为玉生道长或许是……”
他未将话语说完,只淡笑道,“到底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
“何必强求?”
玉生冷笑一声,忽而越过桌案倾身而至,低语道:“我就算强求了又如何?”
梁尺涧怔然间,那双手已伸了过来,将要解去他的衣衫。
他挥手推拒,玉生施加的力道便也更重。
梁尺涧道:“你别这么无耻!”
“贫道从来不是好人,自然也就无耻。”玉生不为所动,只专心致志去揉皱他的衣物。
他向玉生扔去毛笔。
那毛笔在将要砸到玉生的时候就骤然落地。
他又试着丢去枕头、茶盏,包括椅子,但那些东西一概不能近身。
错愕之间,他衣衫尽解,整个人被玉生压在身下。
就这刹那。
他忽而福至心灵般,手中摸到那把玉生赠来的匕首。
玉生垂首吻来。
他便握着刀,一瞬刺下。
刀刃穿过皮肉,透过心脏,梁尺涧似清晰感受到这份难以言喻的感觉。
——方才什么也无法近身的玉生,竟在此刻被一把匕首轻易刺穿了胸口。
他瞪大双眼,涣散无神。
玉生却突然纵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