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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退兵,袁崇焕第一个报功的奏折也很快就送到了内阁:
自从建虏起事以来到现在近十年的时间,全天下的兵,都不敢与建虏的战马交锋。这次锦州守城,一刀一枪的与建虏拚命,才知道建虏之凶狠骠悍。本人亲自上城,站在城头指挥大军,分路进追,全城军民与建虏都有血海深仇,故而一战而挫败建虏,这次守城战赵率教居功最多。
黄台吉退兵的消息传来,举国轰动。对于京师士绅无不鸣鞭放炮,朝廷上下更是额手欢庆,茶楼酒肆争相探讨建虏还能嚣张多久。
最终确定战功时,袁崇焕因为不听朝廷旨令,私自谈款误国,没能抓住机会进攻空虚的沈阳等地,功过相抵。还是因为打了胜战,人人都有功劳的原因,象征性的给袁崇焕加了一级虚衔。而此次守城作战有功的满桂等将领这次都得到了朝廷的厚赏。
令人惊讶的是,坐镇京师的魏公公拿了宁锦大捷的首功。为什么这么说呢,按照魏公公的理论,这次宁锦之战能够守住是因为宁远、锦州城坚兵壮吧,城坚兵壮是怎么来的呢,那是因为魏公公宵衣旰食,想尽办法的凑钱,才让辽东有钱修城、有钱养兵,所以说此战首功魏公公当仁不让。
京师日报就此评论:“相比于本次宁锦大捷,天启六年初的所谓大捷,应该改宁远被打劫。”
魏公公虽然占了个首功,但是他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天启皇帝病了。
天启皇帝朱由校身体一向比较虚弱。从五月初六日,天启皇帝病倒,自此日益消沉。
最关心天启皇帝病情的人莫过于魏忠贤了,天启皇帝就是他的靠山。现在靠山要倒,魏忠贤心里哪能不急呢?看着皇帝虚弱的身体,魏忠贤不由想到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
当年魏忠贤本是希望自己能够做个像冯保一样的人物的,希望能与外朝忠臣互相结为奥援,共同辅佐年幼的天启皇帝治理好大明。可是东林党大佬赵南星却看不上宦官,直接将魏忠贤拒之门外,更是势无忌惮的侵蚀皇帝的权利。
从东林党行事来看,赵南星不只是看不上魏忠贤,估计他连皇上都没放在眼里。天启皇帝一时拿赵南星没辙,但是他却把这笔账记了下来,而且是记在了东林党头上。
东林党人打击政敌、排斥异己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但他们自己也在结党营私、打击异己。在天启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东林党人自持有功,打击异己做的毫不顾忌,东林党的另一个大佬人物左光斗就说过:“不是同道就是仇敌!”。
在东林党的无差别攻击下,别管有党无党、有罪无罪,都受到了威胁。而别人也不是傻子啊,东林党要我命,我还不会自己找组织反抗啊。这时候朝廷基本被东林党控制,大家的目光于是瞄准了宫内,瞄准了此前一直被大家选择性无视的天启皇帝,但皇帝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所以皇帝的身边人魏忠贤就此成为了大家的救星。
不知不觉间,聚集在魏忠贤周围的人形成了一股新的势力。这股势力又开始影响到某些东林党人的前程,断人官路犹如杀人父母。作为首脑的魏忠贤自然而然上了东林党黑名单,而不断被弹劾。东林党人将魏忠贤及其门下之人,统统归为阉党。
以东林党当时在朝中的势力,若是铁了心的弹劾朝中的重要人物,基本上一瞄一个准,肯定能找出各种黑材料。一般这些人被弹劾后都会上请罪疏,请皇帝明察,实际上就是说请皇帝你网开一面,再给我此机会。这就给东林党们可以操作的机会了,他们抓住机会大事攻讦,从而让对方没脸继续呆在朝廷,也就只好自己走人了。
在对付魏忠贤的时候,杨链作为捕风捉影的御史,也不管魏忠贤所犯的罪是真是假、还是自己道听途说的,统统扣列了出来,大义炳然地扣在了魏忠贤头上,然后就出现了有名的二十四罪疏。
在外朝用起来屡试不爽的法子,遇到魏忠贤的时候却失灵了,魏忠贤才不会学士大夫搞什么请罪那一套,他直接跑到天启皇帝身边哭诉起了委屈来。
这个时候天启皇帝已经坐稳了皇位,对于朝中之事也是看明白了,自从登基以来,除了老师孙承宗还在用心辽西辛辛苦苦地搞基建外,留在京城的东林党人多数都是些自私自利、打击异己、为自家捞好处的货色。
东林党称霸朝堂后,他们并没有团结一致治理国家,而是内讧,互相拆台、在朝堂上对骂斗殴,拿金銮殿当菜市场。
天启皇帝在位的几年的时间里,就没听说朝廷做出什么功绩,反倒是辽东接连丢失了辽沈和广宁,难道身在朝廷不犯错就可以了吗?那还搞什么科举,选拔什么人才,随便找几个不干活的杵那里不就行了。
反正都是不干活,用谁不是用?天启皇帝觉得至少魏公公陪自己长大,用着还更顺手一些。
就算没有魏忠贤这么多年来的陪伴之情,杨链的折子同样是包藏祸心,他们口中说的是打击阉党、魏忠贤。但魏忠贤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打击魏忠贤那不就是在往皇帝脸上打吗?
魏忠贤作为招揽东林党反对派的旗帜,怎么可能让他随便倒下来。心里明镜似的天启皇帝有心给魏忠贤撑腰,那么魏忠贤岂是一道折子能击倒的?
东林党没能弄倒魏忠贤,接下来当就该承受九千岁的疯狂反扑了。有了皇帝的撑腰,魏忠贤开始大力培植自己的党羽,这样一来,阉党的权势就越来越大了。
东林大佬这时候想到了以往对付皇帝的高招--辞职,皇帝不听我话,我就辞职不干,过去很多年,朝中大臣用这招来对付皇帝都是屡试不爽。但这次,东林党人失算了,面对内阁大学士等大佬们的辞职请求,天启皇帝直接就给准了。
这一下东林党人就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辞职书交了,上面也批了,没理由留下来了呀,这次真的失算了。朝中高层很快就全部换成了阉党自己人,东林党从此也就失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天启三年末,东林党内阁首辅的相继辞职,这标志着魏忠贤的胜利,同时也是天启皇帝的胜利。
这些年,在天启皇帝的支持和默许下,魏忠贤入司礼监、掌控厂卫。然后在朝中广布党羽,逐渐的到达了他人生的巅峰。
皇帝一定不能有事,为了治疗天启皇帝的疾病,魏忠贤遍请名医、求神拜佛,就是希望皇帝能够好起来,但任凭各路神医们耗尽心力,也没找到能令天启皇帝病情好转的良方。
门下走狗兵部尚书霍维华希望加官晋爵,于是,进献一种仙方“灵露引”。试过一次见有效后,魏忠贤大喜,立即让人按方蒸制。天启皇帝开始觉得味道甘美,可惜,连服了一个月,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大汗淋漓,病的更加严重了,连忙传旨不要蒸进了。
外朝正在对宁远大捷进行论功行赏的时候,天启皇帝已经躺床上不能动了。眼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越来越虚弱的身体,魏忠贤开始谋划着自己在皇帝驾崩之后,应该做些什么努力,才能保住如今的荣华富贵。
魏忠贤努力的目标是信王,信王殿下现在是事实上的储君,至于客氏提出的找宫女代孕这种事怎么可能成,想都不要想。朱由检这段时间也是隔几天就会进宫来看望天启皇帝,因为他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除了进乾清宫需要先请示,整个皇城朱由检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天启皇帝病重这段时间,朱由检每次进宫时的感觉都不太一样,刚开始进宫时他受到的还是藩王的待遇,皇宫内只要不是被信王迎面撞上,基本上朱由检是见不到人的。但是,慢慢滴朱由检进皇宫,越来越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了,特别是最近,只要听说信王殿下来看望陛下,连魏忠贤、王体乾等等一众大档也会跑到面前来行礼。
对于天启皇帝的病情,朱由检也无论为力,他没学过医术,更不知道天启皇帝得的是什么病。他能做的也只是在这最后的时间多陪陪皇兄了。
八月,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的天启皇帝,在乾清宫召见在京勋戚、内阁大臣、六部九卿、科道诸臣,下诏命信王继位。
见完众大臣后,天启皇帝把朱由检叫进了卧室,交代道:“大臣们结党营私,就用内阁来制衡他们的,内阁不能辅佐皇帝,司礼监就是用来制衡内阁的,司礼监不能辅佐皇帝,那就直接拿下,换听话的人来掌管司礼监。朕本来也没什么才能,好在提拔了魏忠贤,让其掌管司礼监,才能于内忧外患中支撑到现在。朕去之后,还望五弟继续委用忠贤。就是他犯了什么罪,念在他有功于朕,也要留他一命。忠贤必定会对你感激涕零,效以死力。”
朱由检听罢不禁心中一痛,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你皇嫂”天启皇帝又看了看瘦了一圈皇后,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你皇嫂,是朕对不起她,你替我好好照顾好她……”
朱由检看了看皇后,郑重的点头道:“皇兄放心,皇嫂这些年对臣弟照顾有加,臣弟定然会好好的奉养皇嫂,不会使皇嫂受了委屈!”
皇后张嫣哭泣道:“五弟有心了,哀家以后就要靠五弟了。”
天启帝放心的眨了眨眼,然后看着外面的大臣们,将首辅黄立极和英国公张维迎叫了进来,努力的说道:“众位爱卿,……朕的幼弟,就交给你们了……”
黄立极和张维迎以头抢地哭泣道:“臣等必定粉身碎骨辅佐信王!”
交代完后事的天启皇帝已经耗尽了气力,躺在床上轻轻的说道:“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