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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了,腰酸,饿了,也困了。明儿我们再继续吧。”
对坐着到了近黄昏,林幼萱捂嘴打了个哈欠,满眼的泪花。陆少渊凝视着她白皙的侧脸,点点头,默默地收棋子。
脑力活不比体力活轻松,用过饭后的林幼萱早早沐浴,然后就窝进了被子里,把脑袋一蒙贴着角落梦周公去了。
陆少渊卸掉簪环回来,就瞧见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一样的少女睡熟了。
他把白日没看完的书拿过来,靠坐在床头继续翻阅,房门被敲响,宋敬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表妹睡下了吗,我们要临时靠岸。”
一句话让陆少渊就皱起了眉头,冯妈妈去开了门,看见宋敬云身后是个陌生面庞,当即扬声道:“还请表公子稍等,老奴去看看姑娘醒来没。”
陆少渊那边速度极快地放下帘子,捂着林幼萱的嘴,把她喊醒。
变动就在此时,宋敬云身后的人推开他,直接就往里闯:“鬼鬼祟祟的,你们是不是藏了朝廷要犯!”
第68章
窝藏要犯, 那可是要同罪,连坐杀头的!
林幼萱被捂着嘴喊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瞬间被这声大吼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陆少渊见她睁开了眼, 把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哪怕是来人靠近也无法发现她,一只手已经握住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剑柄。
对方呵斥着, 凶神恶煞闯到明间, 脚步却没停下, 一看便知是真的冲着林幼萱来的。
冯妈妈上前拽那人, 哪知对方抬手就将她狠狠推倒, 咚一声响撞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林幼萱听得好一阵揪心, 陆少渊深吸一口气准备变声说话, 她已然怒喝:“放肆!我乃圣上钦封的惠宁乡君, 你胆敢乱闯!”
不知该说对方做贼心虚, 还是真有所忌惮,在落地罩前打住了步伐。
宋敬云扶起冯妈妈, 快步跑过来, 伸手拦住对方的去路:“这位官爷,搜捕可是要搜捕令的,请问官爷的令呢?如若没有,官爷乱闯诰命所在,按律少不得三十板子!”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前有林幼萱的疾言厉色, 后有宋敬云这个年纪轻轻却熟知律令的,是真让对方打怵了。
来之前也没有人告诉他,这竖着宋家商行旗标的船居然还有个乡君在, 不只是让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好靠岸?然后再看清楚船上究竟宋家几个主子在。
官兵不敢再动了, 踏出去的一只脚随之收回来,朝神色淡淡却不让人小觑的宋敬云拱手赔笑道:“宋公子,实在是身上有要务,那逃犯杀人如麻,如若不仔细检查,怕伤及诸位。”
啰唆的几句不过都是借口,屋内没有一个人回应,官兵更是尴尬和懊恼,忙就那么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外再又干巴巴笑着说:“乡君在休息,惊扰惊扰,小的这就上岸回复。等到了岸上,小的准备好酒席,给乡君和宋公子赔礼道歉!”
说来说去,这个岸今夜是上定了。
林幼萱伸手拽了一下陆少渊的衣服,陆少渊侧头看过去。
烛火发昏,穿透帐幔的光微弱,他身后的少女却在沉沉暗色下白得发光,裸露在外的脖颈宛如上好白玉。她正仰着那节有优雅弧度的天鹅颈凝视他,在他回眸望过来的时候眸光潋滟,是能让人溺毙在其中的一汪秋水。
陆少渊目光刚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随后就如触电般迅速挪开,转而看向上面的帐顶。
林幼萱正要给他做口型,他却不看自己,急得只能掐他一把,让他不得不再低头看过来。
“我要去赴宴。”她坚定地用口型道。
话落,她就看见陆少渊连连点头,然后就快速把脑袋又转过去了。
——他这会还真好商量,还以为他会摇头呢。
官兵还着急等在门口,心道如若自己的赔礼无用,上岸后可就麻烦了,指不定直接就先被打一顿,连差职都要丢了!
“正好我也饿了,那就上岸吧。官府既然追捕要犯,我们也当配合才是,不然回京了,我去叩谢皇恩时亦惭愧不安。”林幼萱的声音从帐幔穿过落地罩,再送到外间变得有些模糊。
官兵竖着耳朵,努力听清楚后终于松一口气,抱拳告退一声,逃也似地回到甲板再回到小船上,一路快速回到岸上。
宋敬云就那么站了一刻钟,这才神色复杂地走过落地罩,在屏风前停了下来:“表妹怎么就答应去了,陆世子也不知道阻止一下。”
林幼萱说:“反正是要上岸去,什么追捕逃犯都是借口,以其自己猜来猜去,倒不如上岸去。而且陆地上总比水面上好行动,不然太被动了。”
这边说着,她从陆少渊身后挪出来,弯着腰要往床沿去。
一直没吭声的陆少渊忽然伸手过来,她莫名其妙,就见他头跟着转过来了,双眼却抬高看别处。
她感觉到宽松的中衣襟口被提了一下,低头一看,发现陆少渊双手都用着两指小心翼翼地夹住她的左右衣领,把原本敞开大半的领口给拢紧了。
林幼萱:……
她忙抓住自己的衣襟,手一摸才发现一根系带不知何时松开了。
她脑海里就浮现起方才强行让陆少渊低头看自己的一幕……一张脸就跟忽然被风箱吹出火苗的锻铁炉般,唰地一下滚烫。
陆少渊在她有动作后就收回手,明明不曾接触到她身上,可能是中衣也沾染着她的体温,让他指尖跟着一块发烫。而刚才那极具冲击的一幕总是在他眼前跳跃着,明明前世是夫妻,明明再亲密的接触都有了,可那山峦在中衣、肚兜下隐约起伏的弧度叫他控制不住的为之悸动。
他在自己不纯洁的浮想中尴尬咳嗽一声,先她一步撩起帐幔下了床。
宋敬云见到女装的陆少渊还是不太习惯,但他身上衣裳完整套在身上,对他多少是有改观的。
起码认同陆少渊多少还有点君子之风,完全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君子,此时此刻满脑子不该有的画面。
“二姑娘说得对,陆地上总比水上方便,先去会一会他们。追捕逃犯的借口未必就是假的,不然也太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他走到放着水壶茶杯的桌子前,倒满一杯半凉的茶,一口气灌了进去。
林幼萱整理好衣裳,披着外袍走出来就正好瞧着这一幕,一眼便知他为何要喝水,那是在压身上的‘火气’吧!
她发烫的一张脸热度再次上升,故意离他远远地绕路走到外头。
房门开着,凉气顺着空气游走而来,替她拂去不少羞臊带来的热意。
她这才慢悠悠开口:“靠岸后,你开口会暴露吧。”
她后脑勺对着陆少渊,但不妨碍陆少渊知道这是问自己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我跟人学过口技,变个声没有太大的问题。”
“陆世子真是技多不压身啊。”林幼萱挑眉,不咸不淡地给了个夸赞。
宋敬云在边上听着总有种自己表妹是在阴阳怪气的错觉。
不过两人相处似乎也没什么矛盾,今日不是还下了大半天的棋?!
在这种时候,宋敬云都会很识趣地默不作声,主要自家娘亲生气的时候就爱跟他爹那么说话,每当娘亲一开口怪腔调时躲得远远的就好了。
不得不说,宋敬云作出的判断很正确,陆少渊谦逊地回了句不敢当,他表妹就冷哼一声,不发一言了。
陆少渊:……
她还是生气了。
可这事真不能全怪他,况且他对着心仪的女子没有任何想法才可怕吧,他又不是真的不行!
“那表妹一会怎么跟着上岸?”宋敬云在快要凝固的气氛中勇敢去打圆场。
不然一会儿就靠岸了,再商议就晚了。
林幼萱跟陆少渊赌气归赌气,轻重缓急是再明白不过的,回答道:“我穿不扎眼的衣裳,跟他身后当个丫鬟,我脸上铺一层发黄粉就行。”
这边说着,她已经快步去梳妆台。
来到妆台桌下,她不得不还是要夸赞陆少渊,他准备的家当是真齐全,各种用于易容的东西都有。她随意选了个比自己皮肤暗好几个色调的粉膏,揉开就往脸上一顿抹。
美人美在骨相,改变脸色她依旧是能叫人一眼就会发现的存在,陆少渊此时上前,拿起妆盒里的笔,在她脸颊勾勒出几道阴影再用手指晕开。
铜镜里那个明媚的女子瞬间就跟瘦脱相了似的,脸颊都凹陷进去了。
她还伸手摸了一下。
“特殊制作的粉膏,一旦在脸上干透了就不会掉色,得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掉。”这边说着,他仿佛还觉得不够,在她鼻梁上又点了一小块黑斑。
林幼萱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很好,丑得挺叫人不顺眼的。
一切刚准备妥当,船工就前来说要靠岸了,宋敬云往窗户那边去,打开一条缝隙,正好看到岸边一群举着火把的官兵,把暗夜下的码头照得如同白昼。
冯妈妈忙去帮着林幼萱换上不显眼的旧袍子,然后把还睡得呼噜震天响的福丫喊起身。
临出门前,林幼萱考了福丫几句,就怕福丫一时放松说漏嘴,把自己和陆少渊的身份暴露了。
福丫刚醒,正是脑袋迷糊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把林幼萱的话当圣旨,哪怕思绪不清晰,被问及你家姑娘现在在哪里时,福丫下意识就走到陆少渊身边。
如此一来,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了,林幼萱这才跟在蒙上白纱的陆少渊身后。
上了岸,方才那个不规矩的官兵哈腰点头地搓着手说讨欢喜的话,然后引着林幼萱一行去见在屋内坐着的知县老爷。
林幼萱本来以为他们内有乾坤,知县在寒暄几句后真的一板一眼开始让人上船艘查,还把逃犯的通缉令给到陆少渊过目。
林幼萱好奇扫了一眼,心头咯噔了一声。
这个人……她握紧拳头,这才没让惊讶浮上脸。
陆少渊那边已经用轻柔的女声在说话:“上头写着此人不但杀了左邻右舍二十人,还毒杀了自己的妻儿?在逃多久了?”
“在逃半月余。”知县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子,“乡君莫怕,我在这渡口守了有五日了,并无发现此人,应该是他没敢走水路,多半藏哪片山林了。”
这头说着,先前上船的官兵说席面已经备好,请诸位上座。
一场宴请也不是什么鸿门宴,知县推拒公务在身不便上桌,最终就只有那讨嫌的官兵自罚三杯。
林幼萱心里想着通缉犯的事,陆少渊给她夹了易克化的鱼肉,低声说:“一切回去再说。”
她心神一震,这才发现陆少渊看穿了自己情绪在内,默默低头吃东西。
很快,他们的船只搜查完毕,知县客客气气地送他们上了船。
待船只远去后,那名官兵也偷偷摸摸去了知县的屋子。
一刻钟后,刚放松下来的林幼萱想要和陆少渊说逃犯的事,窗边响起敲击声,差点把她吓一跳。
陆少渊到了窗户很快就回来,手里握着小小的字条说:“今夜不能睡了。”
第69章
简单一句话隐藏了许多危机。
林幼萱先是一愣, 随即想到什么,低声道:“是岸上出事了?那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她也不知道为何声音就低了下去,可能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感到不安, 双手亦慢慢攥紧成拳。
陆少渊感受到她的忐忑, 虽然不愿意说那骇人的消息,却不是隐瞒的时候。
“是, 方才见过的知县被杀死丢进了井里, 一开始上船搜查的官兵亦惨遭灭口。”他沉声说, 并弱化了知县是被人开膛破肚而死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