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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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芝颱风从台东的外海登陆,夹带强风豪雨。每每颱风一来,总有不怕死的人跑去海边观浪,然后记者去採访道:「为何要在颱风天跑来海边?不怕危险吗?」;受访的人永远嘻皮笑脸、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会啊。」
我和小优坐在宿舍交谊大厅,眼睛专注盯着电视新闻。
方才补习班来电通知明、后两天停课,因为是国定假日所以也不必在意学校究竟有没有要停课。
交谊厅里几乎坐满了人,每一个人都是为了要看颱风的新闻特别报导而来的,与其说是担心灾情,不如说是让自己更真实的感受到窗外的风雨声都是电视新闻上正在讨论的颱风所引起的。
「好可惜啊,颱风怎么会选在放假的时候来?颱风假泡汤了。」小优哀怨地道。
「你还是有放到颱风假啊,补习班的。」我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回房间看漫画吧。」感受到她投射过来的哀怨眼神,我拉她起身,离开交谊厅回到位于三楼的寝室。
强风将窗户吹得砰砰响,种在宿舍大楼前的一排树杀出沙沙的声响,大风呼啸着,那声音在黑夜里听来格外可怕,像极了童话故事里坏女巫尖锐的笑声,令人浑身不舒服。
宿舍里只剩下我和小优二人,其馀的室友都回家去了,寝室里少了平时贯有的嘻笑怒骂声显得空荡,顿时间感觉有些惆悵。
小优和我并坐在我的床沿边,她放下手上的漫画书,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倚着我,闔上双眼轻笑出声。
「我们好像困在鸟笼里的绿绣眼喔。」
问她在笑什么,她这么回答道。
「为什么是绿绣眼?」
「记得吗?国二时有回早上我们在当交通导护,那天清晨下过雨,路面潮湿,我们经过学校外围墙的人行道时,捡到一隻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小鶵鸟。」小优睁开眼,继续说道:「那隻小鶵鸟才刚学飞,却不小心掉下来,翅膀受了轻伤。」
点头,我说我记得。
后来那隻鶵鸟被我们捡回班上,参加野鸟协会的地理老师告诉我们如何照顾牠,在牠伤好以后我们便将牠野放。但我想告诉小优的是,那隻鶵鸟不是绿绣眼而是白头翁。
转头,我看见她沉浸在回忆的温暖里,将欲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当时是你在照顾绿绣眼的,那短短几天里牠成了我们的班鸟,你还跑去买彩虹糖,泡成糖水餵牠。」
我都还记得小优现在所叙述的那些事。关于那隻鶵鸟,我的感情不会比小优少,那段日子里我每天提着鸟笼上下学,为了牠无法自行吃饲料,我去买糖果泡成糖水,用吸管餵食牠。
我很喜欢那隻鸟,心里很希望可以一直饲养牠,让牠陪伴我这长久以来的寂寞,但这也只是我的私心而已,我不能不放牠走,对牠而言失去自由、无法自在翱翔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雏鸟是我放生的,在牠的伤康復之后我拉开鸟笼的门,牠快速地鑽岀笼子,我看着牠展翅飞远,心情十分复杂,我知道牠不会再回来又必须放走牠,不捨与开心同时在心里交杂着。
结束交谈,我们静默着,小优仍靠着我的肩膀,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我也将头靠着她,静静听着窗外的风雨声。
倏地,手机的铃声响起,我迟了几秒才会意过来,那是我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莫宸风。
「喂喂。」我连忙接起电话,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吵杂声,仔细一听竟是落雨声。
「喂,千嵐吗?」莫晨风的声音因周遭的吵杂显得有些透明。
「你那里好吵,发生什么事吗?」我推开一旁企图偷听的小优,退到角落去讲电话。
「我在学校里面,有一些麻烦。」莫宸风叹口气,苦笑道。
「麻烦?!你现在人在哪?我去找你。」我几乎跳了起来,小优也发觉不对劲,衝到书桌底下翻找东西。
「在图书馆地下一楼的桌球室,我被困在这里了,出入口的铁门被拉下来,我出不去。」他顿了一下,「原本是想要等到天亮的,但是窗玻璃破了,我被玻璃割伤,可以请你帮我去请蓝教官来处理吗?」
「好,你等等我。」掛上电话,我转身看见已从桌底下躦出来的小优,手里拎着两件轻便雨衣与手电筒。
我怔了怔。
「你要去找莫宸风吗?」小优问道。
我将方才的对话说给小优听之后,她将手上的两件物品塞进我怀里,「雨衣跟手电筒给你,你先过去找他,我去找教官。」
「不是先去找教官吗?」我疑惑地问道。
「唉,我是在给你製造机会。懂不懂?」
唔,不是很懂。
小优拉着我走到一楼,直接推开一间寝室的房门,室内的人全睁大眼睛看着我们。
「请问……」其中嘴里咬着一块饼乾的女生欲开口却被小优打断。
「不好意思打扰了,借用一下你们家的窗户。」她逕自将我拉到窗户旁,要我将雨衣穿好,爬窗户出去找莫宸风。
「为什么要爬窗出去?走大门就行了啊。」我纳闷着。
「走大门还要经过舍监那关,我们还得跟她解释好半天。与其我们两个跟她耗着,不如你先想办法出去,我再去跟她解释必须要去找教官的缘由。」小优理了理我穿上身的雨衣。
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我顺从她的意见爬窗出去。
关上窗,我打开手电筒,大雨打在我身上有微微的疼痛感,风雨使我险得睁不开眼,勉强睁开眼直视前方,我往前走,离开宿舍大楼。
然而,我没有听见的是关上窗后,小优低声呢喃的那句话:「绿绣眼要飞出鸟笼,迎向自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