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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茗猛地抽出手,齐唤也迅速后仰,唇齿间是小龙虾的咸香味。
她低头瞅了眼自己手指,忽地脱了一次性手套,端起跟前的气泡水一口干。
呵,感觉喝的不是气泡,是浆糊,直捣大脑那种。
她默默将那只碍眼的一次性手套推远了些,她本意是想他尝尝小龙虾的味道,就像她第一次吃螺蛳粉,那玩意儿味道太臭,发小周一端着追在她后头,一筷子塞她嘴里,真香啊,从此再也戒不掉。但刚才她塞小龙虾的动作确实有些暧昧了,她跟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齐唤嚼完嘴里的肉,面无表情听着身旁一会儿“窸窸窣窣”,一会儿玻璃杯碰桌面的动静。他沉默片刻,摸索着手边崭新的一次性手套,他仔细戴好后伸手,严叔心领神会,把小龙虾往他手边推了推,他顺利捏起一个,慢慢剥壳。
又是一声“叮”,严厉讪笑,“对不起,对不起,手抖了。”
手抖什么?他这是吓的。
知道齐唤不会吃小龙虾这种东西,一开始上菜,小龙虾就放在离他最远的位置,谁知道,两个人上演了一出青春偶像剧不说,齐唤他还吃了,吃了也没完,又上手剥了。
齐唤可是连吃虾都嫌麻烦的啊。
向茗又给自己开了瓶气泡水,余光里是他专注剥虾的动作,然后,完整的虾肉被他送进嘴里。
他不说话,就埋头吃。
尴尬却被无声化解。
向茗松口气,开始吃热菜,那盆小龙虾她再也不敢碰了。
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一根根咬,咬到第三根,她看向他,“我说的吧,小龙虾超好吃!”从第一只开始,他一直没停过。
齐唤僵了僵:“嗯。”
他其实没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香料多又咸的东西。
向茗又喝完一杯气泡水,脸上的热意散了些,也更坦然去看他剥虾。他的手好看是她一早就知道的,这会儿他戴着店里统一的塑料手套,偶尔有汤汁溅在手边,却依旧赏心悦目。
她转了转自己杯子,目光落在他脸上,随口问:“齐老板,有女朋友吗?”
严叔严厉齐刷刷看她,她没看到。
齐唤剥虾的动作再次停顿,比之前还要久,“没有。”
向茗点点头,其实她能猜到他应该单身。他眼睛不方便,身边只有严叔和严厉两个男性,对她也保持着分寸的距离,但是……
“男朋友呢?”她歪着头,好奇问。
齐唤手中的肉碎了:“也没有。”
向茗笑了:“哦。”
齐唤摘了手套,手上都是龙虾的腥味,并不好闻,这是他从前绝对不会来的地方。他拿纸巾擦了擦,从指尖到指根,心口突兀的冲动被突然而至的理智盖过,重归寂灭。
“但家里介绍过相亲。”他嗓音淡了不少。
向茗一惊,严叔和严厉同时低头,那动作特别整齐默契,她有点不敢置信,“齐老板,你也需要相亲啊?”
齐唤想起她散步时吐槽过的相亲对象,觉得向茗跟他的关系与其说是联姻未婚夫妻,不如说相亲对象更合适。
“嗯。”他擦完手再擦嘴,没打算再吃,今天这一餐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向茗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帅哥啊,“那你们见过了?”
“没有。”齐唤往后靠了靠。
向茗莫名想起“未婚夫”齐唤:“聊天呢?”
每次见他,他都戴着耳机,连吃饭也是,但大多数时候应该都是工作,她想象不出来他跟相亲的姑娘一来一往交流信息的模样,真的很好奇。
齐唤愣了愣,最后摇头。
向茗眼睛瞪得像铜铃,“那算什么相亲对象”差点脱口而出,想到齐唤,哦,她也这么定义他,没见过面又不得不绑在一起的相亲对象。
于是,她没再问。
第二天,向茗在家改策划案,这段时间跟齐越接触,跟着他散步,她观察了很久,从他身上她终于明白陷入黑暗的人未必希望得到旁人特殊的照顾。所以,她把之前的方案全部推翻了重来,由访谈节目改成了竞技节目。
到点,严叔喊她吃饭,她到时,齐唤不在餐桌。
“你们齐老板呢?”照例是她摆碗筷,但严叔只给她三副。
严厉指了指紧闭的书房,表示他在忙。
三个人落座,向茗没动碗筷,“不等他?”
严叔欲言又止:“没事,留了饭菜了。”
严厉第一个拿筷子:“皎皎,咱先吃。”两个人玩了几把王者就熟了,没再“徐小姐”来,“徐小姐”去。
少了个人,向茗总觉得怪怪的,这顿饭吃得比往常快。饭后,帮着严叔收拾完,她瞅了眼依然紧闭的书房。
到底是别人家,她久留也不好,跟严厉打招呼,“厉哥,我下去散会儿步,组队叫我。”
“行。”
说是散步,向茗心不在焉,走来走去还在大门那,最后她索性进门,坐在大厅沙发给严厉发了组队邀请,“上分不?”
严厉进队,两个人开了语音。
向茗边打边问:“你们齐老板还在忙?”
严厉回得快:“没。”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回太快,“刚吃饭呢。”
向茗坐起来,吃饭了,看来忙好了,“好的咧,打完这局休息下。”
他吃完得下来了吧。
有严厉带着,完胜,她退出游戏刷微信朋友圈。从最新一条刷到看过的最后一条,人影子都不见一个。
向茗再次邀请严厉游戏,游戏过半,她问:“你们齐老板还没吃好饭?”
严厉这回回得慢,还有些支支吾吾,“吃好了,他去忙了。”
哦,又忙,他今天真忙。
向茗没再问,打了几把游戏,手机提示电量不满20,她才发现已经九点半了,早过了他往常散步计数的点。
“厉哥,我不玩了,这把结束就退了哈。”
“好。”
向茗进电梯,习惯性按了“22”和“23”,看着被点亮的数字,她看到电梯镜面里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笑容垮了。
简直中毒了似的。
她马上取消,还是回家继续改策划案去。
之后的两天,向茗再没遇到过齐大忙人。说来也巧,每次到她去吃饭的点,他都在书房忙,就很突然地忙起来了,要不是她确定自己没得罪他,她都要以为他是在躲他了。
第四天,她拿了水果下楼,他还是不在,餐桌上严叔和严厉也比以往沉默,确实还挺奇怪的。方案差不多了,她考虑明天开始是不是不该再来了,毕竟总蹭饭也不好。
向茗起身告辞,严叔关心道:“吃这么少?”
“吃不下了。”她勉强笑笑,视线看向紧闭的书房,犹豫要不要说明天开始不来了。
想了想,吃了人家这么多饭,改天做东请他们在家吃大餐再说。
向茗把自己碗筷放好:“严叔,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严叔只好点头。
向茗离开齐家,等电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机没拿,大概落在椅子上了,她又回去按门铃。
开门的是严叔,看到她,他猛地一挡。
这欲盖弥彰的,向茗一愣,偏要往他挡住的方向看。
不看还好,一看气血翻涌。
那个号称在书房忙着的人这会儿端端正正坐在他位置上,正吃着饭呢。
什么意思?
向茗脸上的笑落了个干净,结合这几天,她稍一想就明白了。是她没话找话问女朋友,还是她给他推销小龙虾却喂到他嘴巴里,让他以为她对他别有意思?
别说她没那意思,即便有,他这么躲他,是当她洪水猛兽?
她有这么差劲?!
向茗很生气,除了生气,更多的是难堪。
她以为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向茗挤出笑,看向面色尴尬的严叔,“严叔,麻烦您转告你们齐先生。”她确保里头的人都能听到,“我找他就是为了节目,现在策划案我写好了,明天开始我就不打扰了。”
她连齐老板都不叫了,冷硬地撇清关系。
严叔有心想说什么,又实在说不出口。
向茗说完,负气走人,没走两步就回来,“严叔。”她目光盯着背对着他的人,这么看过去,他正夹着菜照吃不误,一点不受被戳破的影响,“我手机落椅子了,麻烦严叔帮我拿一下,谢谢您。”
她站在门边,没有进去的意思。
严叔说“好”,到向茗坐过的椅子,他抬眼看齐唤。
齐唤面不改色吃饭,但一直夹着同一道菜。瞧着是跟寻常无异,实际根本没表现得这么淡定。
至少从前他不会吃剩菜。
严叔低语:“我把手机给皎皎?”
齐唤愣了,继续夹菜,还是那一道菜,他一言不发。
严叔叹气,把手机还给向茗,她道谢后直接走人。
电梯声清晰传入屋内,严叔这才关门。走到齐唤身旁时,他脚步停住,“严叔想倚老卖老一次。”
齐唤点头,听到他的声音,“皎皎是个好姑娘,严叔不希望你步上你哥哥的后尘。”
齐越当初自信自己不会说爱,因为一场联姻错过了真正放在心上的女孩,后来,他将l·y开遍了大江南北,等一个也许再也回不来的姑娘。
所以,严叔得知向家的小姐也不满意婚事,离家出走后,他就觉得齐唤也没必要守着这场联姻。至少,他是亲眼看着齐唤一次次对徐小姐破例的。
齐唤闻言,放下碗筷,“严叔,以后别再说了。”
他站起身,回书房。
严叔无奈,齐唤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矜贵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这是想一个人安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