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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艘柯克。”
在令人难以置信的顺利驶离危险的直布罗陀海峡之后,次日的中午,了望台上的波尔悠闲地叫道。
“看看清楚,我觉得应该还有些什么。”彼得眯缝着眼,眺望着远处那一丝几乎不能用肉眼看到的淡淡烟雾。
难忍的片刻静谧后,波尔稍稍改变的声线狂吼起来,“西班牙人!三艘西班牙人的军舰,天哪,升帆,升帆!”
“约瑟,帮忙升帆,升都铎王国旗。彼得,去把炮门打开,所有炮解除固定,把火药加满。”闻听消息从舱里急匆匆走出来的塞拉弗说道,他还抽空抬头看了看天气和帆索上方飘扬旗帜所表示的风向。
“他一定是疯了,我的天,我们应该趁着西班牙人没注意的时候赶紧溜掉,而不是迎上去。”约瑟嘟哝着,“更何况还逆风。”
波尔飞快而使劲地几人合力,升起主帆和旗帜,他马不停蹄地赶下二层甲板,去和彼得奋力推出一门门重逾千斤的大炮。如今炮门虽已被发明了出来,可是大炮却还得用东西固定住,这也造成炮口伸出炮门外很难装弹的情况。有时候,敌对双方的船只仅仅经过一轮齐射后战斗就宣告终结,因为他们不得不使用更有效果的接舷战来打赢战斗。
“看起来他们是在追赶那艘小船。”塞拉弗说道。
“没错,不过我们不应该再上去送死了。”约瑟悲哀而小声地抱怨,“大人,别忘了装在这艘船压载舱的,可是几十万的金币啊!”
塞拉弗不理会他的闲言,继续着自己的观察,“这艘柯克船改装过,竟然能装得下如此多的人。”
“象是平民,该死的,难道是那些摩尔人的异教徒?”
“是犹太人,从西班牙被赶出来的家伙。”彼得的声音从他们的身边响起,“塞拉弗大人,我们只备好了一门炮,别的都只是装装样子。我们人太少了,操作一门炮都有点困难。”
塞拉弗没说什么,他命令彼得快速接近这些船。海盗们发现西班牙军舰已经基本围住了那艘改装过的中型柯克船,他们肆无忌惮地朝那艘船射箭和抛掷火把,似乎想把那些犹太人统统杀死。柯克船上不断传来尖叫与绝望的哭喊声。
“大人,西班牙人有所行动,两艘船迎过来了,他们是上风。”彼得叫道。
“靠近点,只要靠近点就好。”塞拉弗不在意地说,他在艉楼高处,脸带着莫名微笑,而两只异色瞳仁却都带着阴寒杀机,即使在热天里也着实令老彼得浑身一颤。
西班牙人的士兵陆续出现在敌对的两艘船上。
随着船只的不断接近,穿着皇家鲜艳红色军服的军官,以及大堆佩戴高沿军帽,手执长矛或火枪的家伙,甚至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水手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是什么人?塞维利亚港督查官卡易路正在执行皇家任务,你们如果再敢靠近,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群不知海战为何物的废材。”塞拉弗望着他们的船,露出白牙阴森森地笑了,在他眼里,这种军船虽然吃水深、装的人多,但明显没可能与“戈雷登”号相比。210吨级的海盗船已经可以俯视敌人,而那几只小家伙却竟然还装备着几门落后的艏炮通常都是些小得可怜,用来近战中杀人的土鳖炮。这些只依靠接舷战来获取胜利的玩意,怎么能让塞拉弗不笑出声来?
可惜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操炮,否则,塞拉弗可不会放弃自己暴力倾向的一面。
“敝人,普雷斯顿伯爵约瑟向您致意!”塞拉弗不无戏谑地微笑,并手拉缆绳,跳在舷帮上绅士般轻轻行礼,这个潇洒的动作令约瑟本人也羞愧不已,因为他觉得塞拉弗比起自己更具有贵族的气质,“我想了解你们的来意,大海并不是西班牙一国的,我们也有权利行使正当的护卫权。”
西班牙人无不大哗,卡易路走上前,“伯爵阁下,请注意您的言辞,如果您蓄意挑起两国的冲突,我想即使在你们陛下面前,您也绝对不会得到好处。”随着他的话,一排排士兵纷纷举起火枪和弓弩,长枪兵则蹲下,以备登船时近战。西班牙在海上的长期优势,使得他根本无视现在来自孱弱的英国的威胁。
他们说话的时间,那艘刚被锁定的目标船竟然摇晃着残躯,奋力地疾驶到“戈雷登”号后面,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原来是犹太人!”假约瑟冷笑着大声道,“我正想抓100到200个犹太佬填充到我的矿山中去,知道吗,卡易路督查官,我的人手少得可怜,在伟大的亨利八世陛下的关心下,也不过才2000多人。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谈笔交易……”
夸夸其谈的塞拉弗令对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手下的参谋们正忙着向军官报告:无疑,“戈雷登”号拥有令他们胆寒的武备,两边侧弦的八门黑洞洞的大炮一看就是超过千磅的**,它们能发射出18磅的炮弹。
更令西班牙人狐疑的是,这艘船的甲板上只看到了三名水手,或者说不是,因为他们都穿着军官甚至贵族的服色。整只船显得冷冷清清。
当然没有人能相信这艘船上仅仅只有4个人。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这只仅有1/2排水量的船上,4个人连升起一面大帆的能力都不具备。
“请说,伯爵阁下。”
“那艘船上的成年壮劳力,每个我出一块银佛罗林。”他耸耸肩,悠闲地走过一排密密匝匝的缆绳和风绳,“既然你要杀死他们,还不如卖给我,我也好得到些便宜的劳力。”
卡易路哈哈大笑,“我不得不佩服您的精明,普雷斯顿的阁下,您已经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我还得向女王陛下报告追踪这些犹太人的结果,所以,恕不奉陪了!”
“等一下,等一下。”塞拉弗手按了按。这时两船继续接近,海水在船体上翻滚拍打,松驰桅绳后的风帆,在逐渐降下。
“戈雷登”号继续慢慢地转向,动作轻柔得像只狸猫。
他们已经差不多停在了上风处。
“既然你们并不同意这样交易,那么,我们就换一种方式。”
塞拉弗的黑色瞳仁里,突然爆出与蓝色瞳仁中同样的冰冷杀机,他脸色一敛,两手从腰间分别取出一柄奇怪的弧形刀片,用力扔了出去!
一声炮响,在甲板上密集的人群中立刻炸开无数弹片,刚刚还在说话的卡易路督查官早已被轰得踪迹不见。
彼得、约瑟拼命地拉起两帆。有了滑轮组,他们操帆的速度降低,但功效却被提高了无数倍。
波尔根本不需要再开第二炮了。乱轰轰的西班牙人根本被打得头晕脑涨,好半天当他们终于清醒过来,准备接舷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主桅的绳索被利刃切断了而该死的戈雷登号,却挂起半帆,昂首挺*地顺风往地中海里驶去。
西班牙人的另外两条船,凶神恶煞地左右包抄过来,不料塞拉弗早已和波尔完成了艉楼上另外两门炮的准备工作,经过粗略的测算之后,波尔点火开炮,两枚炮弹分别在另一艘船的帆叶和船弦上开了大洞。
仗着船速高装备好,“戈雷登”号不多时便甩掉了尾巴。
“大人,犹太人请求登船。”
“他们的船难道不能用了吗?”
如果按照海盗们的本意,他们根本不会去救这些犹太人。
这不光是因为教义的关系,事实上,在欧洲大陆上,无论是正在蓬勃兴起的葡萄牙、西班牙,还是军事实力强大的法兰西,抑或欧洲经济的统治者意大利中,那些属于令人眼热心跳的暴发户们,多有犹太人的身影。
犹太人既团结又很会经营,性格给人的感觉是吝啬而倔犟,他们不会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这也是让人极为垢病的原因之一。
在西班牙,因为前任女王伊莎贝尔的关系,全国范围内点燃的宗教火焰正在进一步吞噬着反抗者和异教徒的身家性命。犹太人,尤其是那些不肯改变信仰、投奔天主教怀抱并赎罪般捐出所有财富的犹太教徒们,被逼害最甚。女王的宗教裁判所中,不知关了多少无辜者,也不知道在火刑柱上烧死了多少摩耳人与犹太人。
经过十几年的激烈**和残酷屠杀,留在西班牙境内的犹太人不是背井离乡就是尸骨无存。
因此,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海盗们,当然不愿为了这些吝啬鬼而得罪西班牙了。
“大人,犹太人的船只速度很慢,他们的船是在地中海运装葡萄酒用的,根本跑不过西班牙的军船,如果我们不带上他们,过不了半天,西班牙人的船都会赶到,他们同样是死路一条。”
“好吧,让他们依次登船,约瑟和波尔检查他们每个人,搜走所有武器,但不准没收任何财物,就这样。”塞拉弗冷冷地道。
“遵命,阁下!”彼得大声道。
在看到塞拉弗的飞刀绝技之后,毫无疑问,彼得为自己曾经低估前者的本领而显得非常后怕。
经过了快一个小时后,登船的行动结束。那艘破船转了个向,朝南而去。在北非穆斯林海岸靠港,也许是他们的下一步目标。
那些犹太人被先安排在二层甲板的餐厅里,男男女女共有数百个,他们无不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甚至连婴孩也失去了哭泣的本能,他们略显惊恐地看着任何陌生人,一堆堆拥挤在餐厅的四角,等候发落。
几分钟后,他们名义上的管理者和首领,一个浑身沾满臭气灰发秃顶的脏老头儿怯生生地走进船长室里。
“请座。”
“鄙人不敢。”
塞拉弗微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老头儿,他的脑子里有关于犹太人的一切,自然不会放过这类人精明,以及善于在逆境中生存的本事。
他的座位在不朝阳的阴暗面,而老头儿站在斜射的阳光里,他不能看清对方,自然也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思。
塞拉弗深通心理学,他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老头儿脑门见汗,腿肚子都有点哆嗦起来,他不安地咽了口唾沫,颤声报告,“大,大人,我们都是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多谢您没有剥夺我们身上仅剩的财物不过我们愿意拿出相当一部分来作为贡献,不知道大人您……”
“我不缺钱,先说说你们逃亡的经历。”
老头儿暗暗吁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绘声绘色并声泪俱下地叙说起自己他叫索巴的往事,如何被西班牙王国蹂躏和侮辱,如何被秘密围剿,如何躲藏到逃亡,又如何雇到船只,直到遇上他们……
塞拉弗忽然打断他的话,“很糟糕的事情。你们不容于西班牙,又都在逃亡途中,那么,你们拿出钱来的目的,恐怕不是为了感谢我那么简单吧?”
“那只是希望您可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索巴颤抖着说,他似乎也看出笼罩在暗色中的家伙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仅此而已,大人。”
塞拉弗慢慢起身,以一种绝对坚决而稳定的步伐走出来,随便地拍了拍老头的*,后者差点被他这种动作吓得跪倒在地。
“索巴,直说了,我救你们的目的很简单,我的身边需要一些专业人员,还有忠心的仆人,希望你可以满足我。作为交换,我将把你们放在意大利境内,并提供一笔足够你们生存下去的借款……”
老头嚅嗫着,半晌方才挤出几个字来,“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塞拉弗侧过脸,用半边蓝色眼珠轻柔地盯着他看。索巴如遭雷击,他可以发誓从来没有看过如此魔鬼般不带任何感**彩的眼睛!那道瞳孔发射出来的光芒,几乎可以刺穿到他的灵魂深处,并且像是要在他的脑海里挖出点什么来一般!
“我,我不知道大人您需要哪种类型的专业人员,不过仆人我马上能为您找出20到30个来。”
塞拉弗满意地点着头,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他开始用小刀修剪起指甲,并且不时“呼”地向上面吹口气。
“不需要那么多,几个就可以了。专业人员中,我需要几个精通会计工作的,以及好的商人,还有精通外交谈判的,还有在数学、化学、物理和医药方面有突出表现的,这样的人有多少?”
索巴喘息甫定,闻言又是一身大汗,他结结巴巴,“您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大人,我们这群人4个家族里,能够得上如此标准的不过10人,还得加上我老索巴。”
“原本我并不打算和你们谈交易,索巴。”塞拉弗轻声一笑,“我救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要不然几个小时前,你们就已经统统沉在海底当鱼类的点心了。并且,你们的身份是罪犯,我完全可以把你们交还塞维利亚以取得一笔赏金,或者直接割下尔等首级,再去交换可我没有这么做。”
“我们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大人!”索巴虔诚地跪倒,叩首。
“把这些事放在一边,我还可以给你们带来更多的好处,更多的未来,但条件仍旧是这样,像样的人才,完全忠诚于我。”塞拉弗轻松而严厉地说道,随即他又放缓了口气,“当然,我知道在欧洲,你们犹太人的名声有多么恶劣。”
这句话完全激发了索巴的胆略,他头一次没有呵腰卑辞,而是挺起*大声道:“我们犹太人按照教义,不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有恩必报。昧着良心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做!我可以用这10个人以及您所要求的仆人,来报答您,完全不要任何报酬,大人!”
“报答这个词言之过早,索巴。”眼看着老头儿如此知趣,塞拉弗心底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似乎想起了有关于自己信仰的某些记忆,“跟着我,也许你们最终会说,不但是救命之恩,我还给予了你们一切。”
索巴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说,但他显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好在塞拉弗说出了这么一句,“我说出的话是不会改变的,从现在起,你们的一切开销由我支付,在你们安全之后,我会拨付500金佛罗林的借款,十年低息归还。”
索巴完全怔住,“上帝会感谢您的仁慈与慷慨,我们的性命都是您给予的,大人!”
他心里迅速地计算了一下,500金佛罗林足够他们这些人渡过一个艰难的冬天并且在来年开春获得重新崛起的机会,说不定不需要10年,仅仅只需要2年,他们就能够大大方方连本带息还回3倍的利润!
塞拉弗没有提出高利贷的要求,也着实令索巴既感激、又感动。
这个时代的高利贷实在是太过普遍,就说他们犹太人,利用放高利贷而起家的也非常众多。
甚至,原先对高利贷这个行业极其鄙薄的教会,也慢慢转变了“观念”,他们利用教会庞大的资产和土地进行剥削的活动,这项收入几乎要超过他们变卖各级神职人员称号所得到的收益。
教会的收益多得让普通人难以想像,他们可以买下任何东西。甚至,1348年教皇克莱门六世以80,000金佛罗林买下整座阿维农城,由此可见他们的富庶。
在当时,一个富裕人家的高级仆人,每年能拿到5个金佛罗林薪水就不错了。
这同样可以说明,500个,乃至20万个佛罗林金币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