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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定了。”脑海里回想着梁松说这话时的笃定,朱统领犹豫了,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梁松,但只怕今次不光是割肉做药引那么简单,不然,梁松怎会说他死定了?!
“还请朱统领快些。” 刘校尉又催促。
说话间,忽地有人喊“统领,抓来的壮丁造反了!”又有人喊“程副尉被地火烧了!”继而只见一道暗影划过,随机就见那“大鸟”落进了县城里,然后轰隆一声炸响。
“朱统领,那大鸟是风筝,可是咱们不知道风筝会落到哪里呀!”
“是呀,朱统领,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风筝!”
……
刘校尉也被吓得脸色苍白,若那“大鸟”有个准头还好,如今那鸟是随意地飞进来,随意地炸响。
朱统领脸色苍白,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人怎会不怕死?他看耿成儒是个前程远大的人,才一直追随与他,如今,耿成儒早晚要做了“韩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耿成儒死,他也得死!耿成儒待他恩重如山,随着他同生共死也就罢了,偏耿成儒听那姓梁的两句话,就要他死!可见,跟着耿成儒是不能了……犹豫再三,忽地一刀砍死刘校尉,“胡言惑众!耿将军以大局为重,方才耿将军说乐水不过是个小县城,敌人来围攻乐水,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再围攻瓜州!快快传令下去,叫人随着我去瓜州见袁将军!”袁将军也丢过一次瓜州城,想来有袁将军作保,便是宁王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投鼠忌器,为了不误伤袁将军,宁王爷不会太苛责他。
“统领,将军的军符——”有人提醒朱统领。
朱统领闻言,立时道:“耿将军中毒神志不清,尔等可愿意随我去请耿将军军符,然后再去瓜州解救袁将军!”
朱统领言下之意,就是断定了敌人声东击西,目标依旧是瓜州。
他“逼宫”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众人瞠目结舌之余,又听见两声轰隆声,吓得一哆嗦后,就赶紧齐声答应“卑职以朱统领马首是瞻!”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走!”朱统领又挥鞭向县衙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化成灰也认得
朱统领反复在心里想着“兔子急了也咬人”,带领汇聚而来的两三千人向县衙赶去,半路见同僚几位统领匆匆也向县衙去,又想先下手为强,于是假意向几人凑近,待几人不察之时,忽地发作,提刀向一个校尉脖颈上砍去。
朱统领的部下们没胆量去跟未知的“天雷”“地火”斗,但杀起自己人来,却丝毫不手软,看朱统领动手,就忙跟着也动手,那几个校尉、副尉不过是来探望耿成儒跟耿成儒汇报情况,带的人马本就不多,双拳难敌四手,不过须臾,就惨死在朱统领手上。
朱统领心里冷笑不是他对不住耿成儒,是耿成儒先动了杀他的心思。满身是血地继续向县衙去。
“朱统领,你这是做什么?”县衙门口的守卫本因四处乱响的惊雷声战战兢兢,此时再看自家人围过来,越发六神无主了。
“本统领要做什么,还要你来问?”朱统领二话不说,先砍杀了这人,令人将县衙团团围住,带领四五十矫勇善战的人进去,果然看见方才被绑起来的梁松不见了,他又转向书房,只见书房外,几个替耿成儒吸毒,然后毒发的兵卒难受地在地上打滚,另外十余兵卒想来是唇亡齿寒,虽持刀对着朱统领一群人,眼神里却满是迷茫、畏惧。
朱统领一脚将个滚到他身边的人踢开,昂首挺胸地阔步向书房去,果然那十几个兵卒空摆着架子,并不敢拦他。朱统领又咣当一声将书房门踹开。
梁松瘫在书房角落里,眼睛瞥了眼玉破禅说的细口大肚花瓶,然后又恹恹地冲朱统领阴测测地笑。
“朱统领,你这是做什么?”耿成儒趴在床上问。
朱统领看耿成儒脸色灰白,说道:“军情紧急,将军又病重,请将军交出兵符,叫我带人速速向瓜州去。”
耿成儒道:“为何要去瓜州?叫人关上城门,细细查探出那雷声的究竟,再思对策。我琢磨着那雷是罕见之物,既然是罕见之物,数目就不会多,咱们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梁松听耿成儒说这话,不由地对他刮目相看,原本看耿成儒的人处处与袁珏龙的人为难,还当耿成儒是个有名无实的轻浮短见之人,此时看来,这人虽为人处世尚有欠缺,但很有些才干!
朱统领冷笑道:“只怕属下没那个命等将军细细查出究竟!将军好狠的心,属下跟随将军赴汤蹈火,如今将军听那奸人两句话,竟然要要属下的命!”
朱统领满脸杀气,一身是血。耿成儒不需多问,也知他定是看如今兵荒马乱,想趁机夺权,“朱统领这话很没道理,本将军何时说过要你的命?”
耿成儒虽病倒,但余威尚在,他这么一看,朱统领不由地一凛,然后又想这么问,他怎肯认?于是又看向梁松,待要一刀砍死梁松,忽地又听轰隆一身,那雷声就响在这县衙边上,脚下的地颤动了一下,顾不得再收拾梁松,径直动手去书案里搜摸,寻到了兵符,又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伸手将趴在床上的耿成儒提起来扛在肩上,“将军,咱们赶紧撤吧。”说完,扛着耿成儒向外去,又看梁松萎在地上,对手下吩咐道:“他有英王跟西北那边买马的凭据,定非寻常人,带了他走!”
“是。”
梁松认命地被人拉着走,他挨了几十鞭子,身上衣裳都被血水浸湿,衣裳里又有只蜘蛛在爬——待要用力撞在书案上将蜘蛛挤死,又想蜘蛛是瞽目老人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留着它吧。
耿成儒心里气朱统领败事有余,反复道:“他们那雷数目有限,由着他们炸,看他们能炸到几时!”
朱统领丝毫听不进耿成儒的话,心里想,就叫他路上这么死了,死无对证,到时候若宁王怪罪,一切都推到耿成儒身上。翻身上马,又看城里乱成一团,便将耿成儒丢在马上,挥鞭领着人道:“耿将军下令,从东城门闯出去!”说完,便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纵马向东城门赶去。
众人慌忙跟上,其他校尉、统领也被雷声炸得心慌,看朱统领带着耿成儒走,便也纷纷带着人跟上,众人冲出东城门,径直向瓜州赶去。
县城里乱成一片,没跟朱统领走的士兵听说耿将军撤走了,立时没了斗志再去镇压作乱的壮丁们,有人干脆地丢下刀枪,嘴里喊着“我们也是被抓来的百姓!”
一个喊了,其他人不管是不是,都纷纷自称是迫不得已被耿成儒抓来充军的。
按说混入壮丁中的玉家家兵们虽想怂恿壮丁们作乱,却也没那么快的动作,毕竟他们才过来,需要一些功夫博得其他壮丁的信赖。
壮丁们之所以自发的反动,却是因为冤有头,债有主。
楼家村三日前被抓来的壮丁们秉持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一直露出懦弱、老实的模样,谁料今日看管他们的官兵们闲话,一句话将又有两百多骑兵向南城门去的事抖落出来。楼家村的壮丁们想到朱统领三日前放出的狠话,只当留在楼家村的父老乡亲、妻子儿女要死在朱统领手下,便群情愤慨,抢了军械闹事。
玉家家兵们见状自然要火上加油,从其他村子里被抓来的人听说楼家村的惨况,又联想到自家,便义愤填膺地拔刀相助。
城里乱了大半天,忽地有人看见玉家军的旗帜飘扬在乐水县城城门上,一传十十传百,留在城里的官兵只当玉将军打过来了,立时举手投降。
墙倒众人推,百姓们也跟官兵一般想法,不管男女老少,纷纷出来棒打落水狗。
等到傍晚逢魔时刻,天边堆满了金色的云,乐水县城就已经安静下来。
楼家壮丁们也已经从玉家家兵口中得知那日借宿在他们村子里的梁松三人来解救他们的事,虽离家不过二里,但也被人劝说留下来助玉家军一臂之力。
天边的金云慢慢被乌云吞没,只见玉家家兵家将们簇拥着一个小少年进城。
滞留在街上的人纷纷让开路,怯怯地打量那小少年。
“八少爷果然聪慧,知道用风筝放炸弹进来。”玉无瑕称赞道。
玉无双等人纷纷点头称是:“正是,少爷果然智勇双全。”
玉破禅微微摇头,此时他衣衫肮脏不堪,神情疲惫不堪,看城中满目苍夷,忧心忡忡道:“我原想吓一吓耿成儒,却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快逃走。想来除了咱们,定还有其他人与咱们里应外合。”虽说炸开北城门,趁守兵逃跑时烧人,但也不当这么一两下子就能将耿成儒吓走。又问:“城中还剩下多少人?多少粮食?速速叫人将北城门竖起来,令人严加看守。告诉城中百姓,帝王之师很快就到,叫他们安心等待。”
玉无价道:“城里还有五万人可用,耿成儒的人走的匆忙,粮草辎重还留下许多。至于失散的玉无二、玉无痕他们那两百多人,已经叫人去寻了。”
玉破禅点了点头,“将粮食分散一些给城中百姓。花家两位前辈也要速速寻来,乐水县城夹在滁州、瓜州之间,宁王的人马定会卷土重来。还要请教他们两位如何守城。”
“是。”
玉破禅带人向县衙里去,尚未走进去,就听见里面惨叫连连,进去了,便见地上躺着许多兵卒,个个皮肤泛黑嘴里,眼神涣散地打滚。
“那边有谁受过刑!”玉无价指着竖在院子里血迹斑斑的架子,眉头微微皱起,想不明白是谁给耿成儒的兵卒下毒。
“将他们先送去空屋子里关着,看能不能寻来大夫瞧瞧。”玉破禅就着玉无价点起的烛火,又快步向书房里去。
书房里臭不可闻,进去了就见一盆黑血翻倒在地上。
“那血里有毒,要小心。”玉无价拿着蜡烛将书房照了一圈,先寻到那个细口大肚的花瓶,将瓶口向下倒了倒,只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却不见东西掉下来,将花瓶往地上一砸,一声脆响后,就见一份名册躺在地上。
玉无价拿起名册,翻看了一番,“就是这个名册……哎……”
“怎么了?”玉破禅皱着眉头看向角落里的血痕。
“……大姑爷家……少爷,要不要,将他们家老爷的名字从名册上删去……”玉无价为难了,虽说抢回名册是立了大功,但若是将名册原样交上去,难免会叫玉家大小姐怨恨玉破禅。
“死了这么多兄弟抢回来的名册,无价大叔想叫我对它动手脚?”玉破禅毕竟年幼,一时感慨,便带出了哭腔。
玉无价合上名册,“卑职该死!只是大小姐与少爷一母同胞……”
“无双大叔,速速将名册送去给父亲,谁也不得偷看一眼!”
“卑职遵命。”玉无双从玉无价手上接过名册,就大步流星地向外去。
玉无双才出去,玉无瑕便又快步跨进来:“八少爷,原来咱们行动的时候,花家两位前辈也没闲着。听混进壮丁里的兄弟说,梁松梁大侠带着花老前辈的蜘蛛过来给耿成儒投毒了。如今,只怕梁大侠已经遭了不测。”
玉无瑕称呼梁松为梁大侠,已经是打心里佩服梁松了。
玉破禅忙道:“快叫人在城里找一找,那些……惨死的人堆里也翻一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定要将梁大侠找出来不可。”略想了想,又令人:“这书房要不得了,锁上吧。再寻一间空屋,搜出乐水地图——若搜不到,尽快将民居城郭、山川地势画出来。略歇一歇,等无二、无痕大叔还有花家两位前辈寻来,咱们就尽快商议出守城对策。”
“是。”众人出了书房,玉无价引着玉破禅向县衙后的庭院里休息,其他人轮流小憩。
过了四更,东边天上出现了一轮下弦月,月光朦胧地笼罩着乐水县城,玉将军很快过来的消息就如一颗颗挂在不远处的梅子,在这消息的安抚下,城中百姓们安心地酣然入睡。
破晓之时,红日露出头,皓月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见,站在南城门上值班的玉无价仰头看向一同出现的日月,叹了句“日月同辉”,才兴叹完,就见玉无二、玉无痕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过来,于是赶紧下城楼迎接。
玉无二爽朗地笑道:“不愧是八少爷,果然叫咱们拿下乐水了。”
玉无价道:“这就是得道天助,老天爷帮着咱们呢。”又看玉无痕、玉无二身后没人,就疑惑道:“花老前辈两人呢?不是说与你们一处吗?”
“放心,已经叫人去楼家村找他们去了。走,领我见见公子去。”玉无二与玉无价勾肩搭背道。
忽地几人看见一人提剑向县衙赶来,玉家三人先警惕地收敛起笑容,待看见来人是蒙战,便放松警惕,玉无价摇了摇头,“这蒙战最是鲁莽,他怕是听说了梁大侠下落不明,才这么一脸煞气。”
玉无痕道:“毕竟年少气盛,待会咱们好好说话,好好安抚住他。”于是三人迎上,待走近了,就听蒙战冷哼一身,三人看在梁松面上忍住了,好言道:“蒙少侠放心,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我问你们少爷要交代去。”蒙战说完,狠狠地呸了一声,提着剑又向县衙去。
玉无价三人心里疑惑,玉无价见这边已经没了他的事,便跟玉无二、玉无痕快速地骑马赶上蒙战。
因这会子人人身上都沾染一些血渍,一时也无人觉得一身是血的蒙战有什么异样。
“蒙少侠,花家两位前辈呢?”
“是呀,两位前辈不是由你保护的吗?”
“别跟我假惺惺的!你们也想要那什么《推背图》!”蒙战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
玉无价三人怒极反笑,稍稍停住马,玉无价低声对其他二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怕是这蒙战的性子改不了了。”
虽嘴中这样说,玉家三人笃定蒙战不会做出事来——料到依着蒙战的性子,知道梁松不见了,顶多胡闹一场,便不当一回事,又在蒙战身后细细去说梁松如何。
蒙战握着剑,横冲直撞地向县衙走,听见玉家三人的话,就想:好哇,梁大叔也被他们算计了!
县衙外的玉家军看见蒙战来,待要拦他,又看玉无价摆手,就让开路。
蒙战进了门,就问:“玉破禅何在?”
“蒙小哥儿来了?花家两位前辈呢?八少爷在厅里等着一起商议对策呢。”玉无瑕也看在梁松面上和颜悦色地对蒙战说话。
蒙战并不搭理玉无瑕,提着剑进了厅里,看见玉破禅在看地图,瞬时提剑向他砍去,嘴里大叫:“好一个出尔反尔的狗贼!”
玉破禅听到背后破风之声,便敏捷地向一旁滚去,蒙战又顺势砍过去。
等玉家四人醒过神来,玉破禅已经被蒙战挟持在手中。
“蒙战,你又发什么疯?!”玉无二不耐烦地喊。
玉破禅也蹙眉,虽不知道梁松、蒙战他们一群人的身份,但早先携手浴血奋战过,再不疑心他们会害他。如今蒙战忽地翻脸,为的是什么缘故?
蒙战冷笑:“你们这群伪君子!把梁大叔弄丢了,又把花爷爷、金……”想到不能将金蟾宫暴露,又改口“花子规藏起来,梁大叔叫我保护他们爷孙。我不能叫梁大叔失望,你们快将他们交出来!”
玉无二不屑道:“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子,我们将两位花前辈藏起来做什么?”
“哼,你们跟那一路害我们的贼人勾结,还想哄我?”蒙战手上用劲,冰冷的剑锋下殷红的血渍了出来。
“蒙少爷千万冷静!蒙少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当务之急,是要将花家两位前辈找出来。”玉无价将性急的玉无二推到身后,看玉破禅脖子上流血了,暗想事态严重了,蒙战性子鲁莽,却不是会血口喷人的人,怕是花家两位也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