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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还有李四郎送来的羊肉馄饨,郭画匠送来的芡实粉馄饨,程家兄弟送来的香菇干贝馄饨……林稚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百味馄饨”。
收完送完各种馄饨节礼,差不多到寅时末,沈小七和阿青阿蓝起了床,看见满满一桌的馄饨,“小郎君怎么不把我们叫起来?”
“左不过是煮些馄饨,也不麻烦。”林稚笑道。
昨晚包馄饨的时候,沈小七就一直惦记着这些颜色颇美观的馄饨,迫不及待盛了一碗,“让我尝尝阿郎的好手艺!”
“绿的是菠菜汁子做的,有股鲜蔬的清香。还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馄饨!”
“胡萝卜的也好吃!”
吃到黄色皮子的馄饨,沈小七略犯了难,“这黄色的是……黄米面?”
林稚答道:“是苋菜汁子。”
“苋菜?”一旁的阿蓝接过话茬,“苋菜汁不是紫色的吗?”
这就涉及到什么氧化原理等等化学反应了。林稚不好解释,只道:“可能是温度太高,颜色被煮没了。”
沈小七还在十万个为什么:“那为何菠菜和胡萝卜的颜色不会被煮没?”
“……”林稚看他一眼,“快吃!”
“好嘞阿郎!”
沈小七吃着百味馄饨,阿蓝笑眯眯地端走羊肉馄饨,阿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随便拿了一碗香菇干贝的,那碗蟛蜞馄饨就留给了林稚。
蟛蜞味道确实妙,只添了一点汁子,就把猪肉变成了螃蟹味道,像在吃螃蟹肉馅的馄饨一样,鲜香可口。
林稚寻思,等到明年夏天,带着沈小七他们也去湖岸边捉些蟛蜞,制成蟛蜞酱,用来蘸海蜇头或是油炸的鲜鱼,以及炒通菜、豆角、瓜菜……
冬至节各家各户都在家中过节,店里没什么客人,几人吃过馄饨,都觉得很清闲,慢悠悠洗碗扫地。
不光把锅碗瓢盆都洗刷一遍,连竹篾、笊篱等不常使用的厨房工具也没放过,都拿出来洗了一遍。
天气寒冷,昨日堆的雪人竟也没化,很顽强地守在店门口。
想到昨日来吃饭的女郎们的夸赞,“看着不像雪狮,似乎是个人形?怪可爱的,回去我也要堆一个。”
说着和林稚攀谈起来:“这根胡萝卜是它的鼻子?”
林稚笑道:“女郎好眼力。”
女郎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爹爹不爱吃胡萝卜,家中不备着这东西。”
“女郎可捡些树枝子、松果,石头,还有类似萝卜的菜蔬,胡瓜、莴笋,都能用来做鼻子。”
那女郎豁然开朗。
对着这格外招人稀罕的雪人,林稚把表面的浮雪去了,又添上几捧新雪,挂上“今日打烊”的木牌。
阿蓝见状笑道:“别人家酒楼若是生意冷清,定要心中惶惶,瞧着咱们却像在西溪度假一样。”
为了配合他说的“度假”,林稚眯起眼睛笑道:“那咱们中午吃什么?”
阿蓝感叹:“记得小郎君夏天秋天还挑食得很,到了冬天,胃口却越发好起来了。”
一旁的阿青忍不住撇撇嘴,爱情的力量……
在本朝,冬至可是个大节,堪比过年,是以午餐十分丰盛:炉焙鸡、盏蒸羊、鱼冻,还有一道翡翠冬瓜丸子,汤是菘菜豆腐汤,配着白米饭吃正好。
炉焙鸡是阿蓝做的,只用了酒、醋、盐三种调料,便把一只鸡烹饪得酥香扑鼻。
阿青难得做了一道羊肉菜,大片羊肉蒸至酥烂,浇上酱汁,再复蒸一遍,这样做出来的盏蒸羊香气四溢,肉烂味醇。
鱼冻则是林稚做的。
鲤鱼收拾干净,分成鱼骨鱼皮和纯鱼肉片,先煎鱼骨,再添水炖至骨头酥烂,捞出鱼骨渣子,只剩下澄澈的鱼汤,放切好的鱼片继续熬煮。
煮好的鱼肉汤静置一夜,油脂自然凝结成鱼冻。直接用勺子挖着吃,或是盖在热腾腾的米饭上,味道都很鲜美。
林稚选择了后者,挖几勺鱼冻盖在米饭上,米饭的热气让鱼冻很快融化,鲜美的汤汁渗进米饭,搭几块蒸羊和鸡块一起吃,鲜上加鲜。
尽管有了之前的百味馄饨打底,几人仍是吃得肚子滚圆。
林稚也吃得有点撑,在榻上瘫了一会儿,提议道:“咱们过会儿去看教车象吧?也好消消食。”
教车象即训练大象车队,乃是冬至的一项特色活动,众大象车队在宣德楼前,面朝北方,学人前脚立起作揖唱喏,很是逗趣。
林稚从前在慈幼局时看过一次,觉得挺好——比春晚好看。
沈小七最喜欢这种热闹活动,自然欣然答应,阿青阿蓝从前在蜀东没见过这种新鲜景,也都说好。
到底是过节,几人都换上了颜色鲜亮的衣服,林稚也换了件鹅黄色的鹤氅。
阿蓝夸道:“小郎君穿这鹅黄也好看,明快得很。”
林稚就穿着这身明快的衣服,去了御街观看车象队伍。
因全国放假,御街上简直人山人海,士子百姓携妻带子,纷纷来观看车象表演。
这就像堵车的时候,开车的没有骑车的快一样,林稚感叹:“幸亏今日没驾马车来,否则等到象车表演结束,都不一定能进得去。”
阿蓝深以为然地点头:“小郎君说的是。”
话音刚落,几人忽然听见一声长嗥——教车象开始了。
只见七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象,分别驮着金莲花的座位,后面还跟着举着大旗、扇子、长矛的武士,浩浩荡荡地从宣德门一路行进。
那大象很通人性,听到周围百姓的欢呼声,还伸出鼻子摇了摇,好似在招手一般。
沈小七喊得嗓子都快劈了,阿蓝和阿青也都很兴奋,林稚忍不住也冲那颇灵性的大象招了招手。
或许鹅黄色的衣服确实显眼,那大象居然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他,伸出鼻子来招了招手。
周围人纷纷惊奇:“那象是不是在冲我招手?”
“不对,明明是在冲我招手!”
听他们争来抢去,林稚轻轻一笑,并不言语。笑完抬起头,便瞧见金莲花座位后面熟悉的人。
孟琼舟今日穿了一身青罗法服,头戴五旒冕,平白添了几分威严,不同于平日所见模样。
林稚刚在心中感叹完“孟少卿这样也好看”,许是心有所感,下一刻,孟琼舟忽然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片刻,有些意外地轻轻一笑。
周围人喊得更大声了:“孟少卿冲我笑了!”
“你胡说!明明是在冲我笑!”
几人争了片刻,似乎也觉得没什么科学道理,郁闷道:“所以刚才孟少卿是在对谁笑啊?”
林稚在心中回答:“是我。”
这样的笑容,只属于他一个人。
车象表演完毕,还有各式繁复的朝会礼仪,林稚也不想给孟琼舟添麻烦,逆着挤挤挨挨的人群回了酒楼。
傍晚,有人敲门,却是陈平来送节礼。
“冬至的节礼还没送给小郎君,阿郎叫我一定来补上。”
接过那钵热气腾腾的馄饨,林稚笑问:“可是邱大做的?”
陈平但笑不语。
对方走后,林稚打开食盒一看,薄如蝉翼的馄饨皮子、量少而精的肉馅儿、放得多多的芫荽末和海米碎……和现在皮厚而馅大的馄饨截然不同。
居然是典型的二十一世纪的口味!
二十一世纪的馄饨……
莫非是孟少卿亲手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教车象出自《东京梦华录》
第75章 冬日火锅
三日后, 冬至节带来的短暂假期结束,商铺开门,百官上朝, 酒楼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日, 人们三五成群结伴来到林氏酒楼,看见那雪人鼻子上挂了个牌子, 却并不是往日见到的“今日开张”。
一身穿楮树纸衣的士子上前看了看,念叨出声:“本店上新火锅……”
他思索片刻, 忍不住皱起眉头:“火锅是何物?”
火锅是林稚这两日新推出的菜品。
本朝也有火锅,据说灵感来源于一个与他同姓的吃货。
这位吃货在武夷山游玩时, 捕获了一只肥美野兔,不知该怎么吃才好, 忽然灵光一闪, 把兔肉片成薄片,在热气蒸腾的汤水中轻轻一滚, 蘸上“酒酱椒料”制成的调味汁水,入口一咬, 意外地好吃。
回到家后,他将这种名叫“拨霞供”的涮肉菜品记录下来,也算是掀起了一小拨热潮。
拨霞供虽好,但毕竟只涮兔肉——后来也得到了扩展,开始涮羊肉鹿肉猪肉等肉, 但每次也只局限于一种肉类, 酱汁也调得过于简单,和后世热热闹闹的火锅比起来, 无论气氛还是口味都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想到上辈子吃过的火锅, 各种牛油锅番茄锅骨汤锅菌菇锅, 涮着肥牛毛肚虾滑鸭血鸭肠午餐肉,蘸上或油碟或干碟或麻酱碟的蘸料……那才叫一个爽!
林稚本来可以接受拨霞供——如果他没吃过火锅的话。
为了推出这后世家喻户晓的火锅,林稚可谓是煞费苦心。
首先是定制食单。
单独辟出一个册子,一页画藤椒锅骨汤锅菌菇锅芥辣锅等锅底;一页画羊肉片猪五花乌鸡卷虾仁虾滑黑鱼片等肉类海鲜;一页画生菜海带菘菜冬瓜片藕片等菜蔬;还有豆皮豆腐、腐竹面筋,羊肉丸鱼肉丸鸡肉丸……
听他说完这么一大堆,郭画匠已然目瞪口呆,“从未见过食材如此丰富的拨霞供……”
林稚却还觉得有些遗憾,这时候的食材到底不比后来丰富,单说牛肉少了一大部分,更不用说土豆玉米娃娃菜这些涮品常客。
“容我捋一捋。”郭画匠仍有些缓不过神来,念念有词道:“先是锅底对吧?锅底又是何物……”
林稚解释:“便是汤底,不同汤底涮出来的菜肉,味道也会有所不同。“
郭画匠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剩下的肉类河鲜、菜蔬豆腐、鱼丸虾丸就好理解多了。
因这次大多画的是生鲜蔬菜,并非往常画的熟食,林稚便多嘱咐了一句:“郭郎君绘制时,记得添些水珠。”
“我懂!”郭画匠了然笑道,“就是为了凸显一下其新鲜程度,便和之前所画吃食上冒出的热气是一个道理。”
他笑眯眯道:“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