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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与我开太平》
作者:大茶娓娓
阅读指南:
【花式女追男,前九章三年前,第十章三年后。】
【女主嫁给男主过程曲折小虐,爱情走浪漫主义路线,女主义无反顾那种。】
【本文架空,朝代文化参考魏晋时期,正文与历史无关。】
第1章 闻香
谢映棠病了。
消息由翁主跟前最亲近的侍女红杏传来,红杏将话不紧不慢地说完,便屈膝对众贵女福身一礼,也不细看她们脸色,转身施施然而去。
几簇馥郁花枝前,漆红木栏前悬着六角水晶琉璃风灯,灿烂暖光点得这处明丽非常,众女的神色却显得越发精彩纷呈。石桌之上摆着极为珍贵罕见的果蔬佳肴,是众女借着许净安赔罪之由,特地想约翁主出来好好巴结着用的。
陈郡谢氏乃顶级门阀、世族领袖,谢鸣历任三朝,累官至大司马,后升为太傅,其长子谢定之善谋略、工军事,历任卫将军、抚军大将军、大都督,后任太尉,屡赐爵位不受,名满天下。
世族子弟多才俊,更遑论谢族?族中杰俊竞相而出,门客学生遍满天下,其声势直压宗室。
而后,谢定之尚奉昭大长公主为妻,嫡女有二,长女乃当今中宫,次女便是这谢映棠,得封端华翁主。
翁主行四,谢族子弟多为芝兰玉树,其上两位兄长,二兄官拜卫将军,手握一方兵马,三兄在尚书省中任职,如今在朝中正势头无俩。
如此显赫身份,远胜过宗室公主,谁人敢不好好捧着?
几日前,端华翁主与许净安因一事发生口角,随后两人便不再来往,贵女们见此不妙,便鼓动净安亲自备宴,邀翁主前来赏花吟诗,顺便重修于好。
偏偏此刻,翁主却忽然说自己病了。
脸色最难看的便是许净安了。
众女悄悄觑着许净安,见一双秋水剪眸渐渐蒙上一层氤氲之气,颤颤巍巍,我见犹怜,暗羡净安真真是天香国色名不虚传,面上却露出惋惜之色,纷纷顺着唉声叹气起来——
“唉,翁主病得这般突然,可惜了这些珍果。”
“本就是图个热闹,净安与翁主上回闹了次不快,这回正好借着赏花撮合撮合,省得姊妹间闹了嫌隙,谁知翁主竟不来了……”
“此前也不见翁主身子哪里不爽利,这病得未免也过巧了些……”
“哎,可别是还心底介意着上回之事,翁主平日也不是城府深重之人。”
“这人心隔着肚皮,谢翁主心思,你我哪里知呢?”
“……”
她们越说越将翁主的心思往坏处揣测,许净安腾地起身,对众人勉力一笑道:“既然棠儿不来了,那么姐妹们便散了罢,我也乏了,便不多留了。”说完便转身匆匆而去,众女一时雅雀无声,隔了许久才有人出声道:“翁主若是真病了,我们这些话若被旁的人知晓,岂不是得罪翁主了?”
“你还没看清呢?”有人嗤笑一声,“翁主是故意给净安下马威的。”
谢映棠真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提着裙摆,追着一只尺玉霄飞练猫儿,飞快地穿过拱门,沿着抄手游廊窜入了别的院子,余光中缤纷风灯迤逦而过,夜风裹着的香意熏人,吹得她两颊憨红,更映得桃花眼清艳惑人。
她追着那只胆敢打碎她青花琉璃盏的猫儿,灵巧地从栏杆上跃了过去,又摸黑窜过花丛,来到一处华贵庄重的院落里来。
婢女沿着雕栏垂手而立,四下落英缤纷,灯火流彩,气氛却有些肃穆。那只猫儿的身影一闪而过,隐没在不远处的暖阁里。
谢映棠从假山后探出头来,眼珠子滴溜一转。
不太妙,这是她阿兄的院子。
若论谢幺平生最怕谁,不是她那满朝文武都忌惮万分的阿耶,而是她那名冠帝京的三兄。
她想了想,实在不想放过那只恼人的猫,于是靠着墙壁,蹑手蹑脚地挪到石狮子后,趁着人不注意,飞快地溜了进去。
那只大猫就在角落里。
谢映棠哼笑一声,慢慢逼近那只猫儿,那只猫儿躬着背脊,和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她忽然往前一扑,两手抓住它,猫儿尖声“喵”了一声,随即被她胡乱搂进了怀里。
它的两只前爪搭在她纤细的手臂上,谢映棠屈指轻弹它脑门,笑道:“我还治不了你?”
这只猫儿温驯得很,恹哒哒地垂着脑袋。
外间忽然响起人的脚步声,有人诧异道:“我方才怎么听到猫儿的声音?江兄,你可听到了?”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听着约莫十七八岁左右,语气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却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声音,谢映棠忙躲到屏风后去,借着纱帘勉强掩住身形,唯恐唐突见到外男,偏又是在阿兄的地盘里,少不得又被软禁罚抄书。
“三郎酷爱花草,上能引鸟弄蜂,焉知引不来猫狗?”另一人接茬道,声音清冷悦耳。
谢映棠在屏风后捋着猫儿,心道此人开口便唤三郎,这世上敢唤她阿兄三郎之人又有多少。
也不知是哪位权贵府中少年郎君。
暖阁内束着淡金色帷幄,珠帘坠着流苏,悬在吐纳香气的金貔貅前,阁内烧着地炕,暖融融如同夏日。几位轻袍缓带的世家少年在案后坐下,待侍女奉上温好的佳酿之后,便开始说笑饮酒,时而嬉笑怒骂。
忽见一侍女快步走进,对他们福身一礼,柔声道:“三郎方才被召入宫了,传话说让几位贵人自己先玩着,我家主人晚些再来,冷落了几位贵人,还请贵人勿怪。”
一人闻声大笑道:“成兄果真料事如神,上午才说陛下一准传三郎入宫,这会儿便灵验了。”
角落里坐着一个裹着雪色狐裘的少年,听到自己被点名了,才弯眼一笑,温温柔柔道:“那时不过随便说说。”
随便?
江郁摇着酒杯,懒洋洋道:“成兄是陛下身边的人,自然对陛下秉性了如指掌,换了旁的人,也不敢‘随便说说’。”
话带深意,气氛一时僵滞。
那位成氏少年似毫无所觉,摇了摇盛了热茶的酒杯,轻笑道:“或许是吧。”
他安然坐在那处,雪琢般的面庞,喝茶时睫毛下压,十分灵秀温柔。
唯他身后守着两位不显山露水的侍从,腰间俱悬着宫里的令牌。
别人喝酒,他偏就喝茶,可众人仿佛心照不宣一般,竟无一人主动给他劝酒。
江郁也笑,倒不纠结于此,转而对侍女道:“今日良夜,别尽说些无趣的事情,三郎不是说备了几个妙人儿做乐子么?人呢?”
一边侍奉的侍女忙答道:“我这便将人带来。”
不多时,几名身着薄纱的女子便在侍女牵引下慢慢走了进来,在帘后并排垂首跪直了身子,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玉颈,几人对此视若无睹,仍旧在喝酒说笑,倒不急着去狎弄妓子。
谢映棠心道不妙,见这架势,怕是几人得一直玩到她阿兄回来方止,她一时进退不得,心焦难耐,只得把怀中猫儿抱得更紧了些。
有人饮酒已尽兴,便随手掷了酒杯,大笑着掀开帘子,随便弯腰擒住了其中一女子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口中笑问道:“美人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怕得浑身哆嗦,紧闭了眼眸,呐呐答道:“奴……奴家唤怜儿。”
那人看她怕得很,不禁戏谑道:“我便是这样可怕么?连睁眼也不肯?”
他话音刚落,席上便有人慵懒地开口道:“华兄这般急切,是唐突了美人,还不快快松手。”
席上少年纷纷发笑。
华萍摸着下巴,眯眼对面前女子道:“你瞧,他们都开始笑话我了,我今日心情甚坏,你说我当如何罚你?”
洛阳贵族子弟,多为纨绔浮浪之流,折辱这些禁|脔的手段也十分多样。
女子脸色发白,眼睫沾泪,知晓此劫难逃,只好柔顺地将身子放得更低,模样好不我见犹怜。
“这般看着我也无用,国色天香之女见了多了,我今日却想看美人主动。”华萍慢悠悠坐在了软毯之上,绣着淡菊的天青色软锦大袖拂落在一边,一双眸子分明噙着笑意,却更透出一股难言的阴郁深沉。
那女子浑身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磕头断断续续道:“奴家……请公子示下……”
这一磕头,轻纱如水般划动,娇躯若隐若现。
隔着纱帘,席上有人眸色渐黯,心上遽然被点了一簇火,慢慢燎沸了鲜血。
暖阁内,暧昧之气愈浓。
久闻五陵子弟弄得一手风月事,谢映棠久居闺阁,竟不想今日居然在她阿兄的地盘里大开眼界,只觉那股羞赧之意直冲头顶,急得心乱如麻,实在不愿继续偷听下去。
她心急之下,抱着猫儿的力道一大,怀中猫儿忽然“喵”了一声。
谢映棠心底蓦地一跳。
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跑,刚一转身,后颈便被迅速大步走来的华萍给捞住了,这阴鸷少年定睛一瞧,见又是一佳人,眉梢一挑,口中笑道:“不想这里还藏了一个。”便绕到谢映棠跟前,企图以折扇勾她下巴。
她毕竟是翁主,何其尊贵,见扇柄伸来,不禁往后一躲,竖眉清叱道:“你要做什么?”
她这一抬头,便露出一张尚未完全张开的清艳小脸,不过婷婷袅袅十三余。
这年纪颇小,再看她抱着猫儿,身上衣饰讲究,倒不像是那些卑贱妓子。
华萍暂且收手,嗤笑一声,斜眼问道:“你是何人?”
也不怪他看不出谢映棠的身份,谢映棠虽身份贵重,却不喜与那些女子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平日若不见旁人,便随意穿了简单衣裳,以竹钗束了长发,随意在自己的小苑里闹腾。
今日贸然跑出闺阁实属意外,她也是头一遭贸然站在这么多不认识的少年郎跟前,也不敢如实答出自己的身份了。
她谢族乃名门望族,百年风骨,更为世家之首,若她说出自己是谢幺,堂堂翁主半夜竟在此处,徒徒坏了自己清誉不说,反而会惹素来对她管教严厉的阿兄大发雷霆。
不可说。
谢映棠心念一转,低头答道:“我是府上翁主身边的婢女红杏,小娘子的猫儿跑了,唤我来寻,误闯此地,实在不敢打搅公子雅兴,方才躲在屏风后。”
此话既出,席上旁观众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他们这些人,全是权臣望族之后,多数人早已出仕为官,在朝中也算颇有话语权,如今趁新帝继位在好友谢映舒府上聚上一聚,到不曾料到竟与那深闺中的谢翁主有了交集。
江郁淡声问道:“翁主的猫儿,自当是养在翁主的别苑才是,为何跑到了此处?”
这话是在试探,谢映棠心思一转,又福身答道:“实不相瞒,这猫儿打碎了我家女郎的爱物,小娘子命我惩处它,不料它竟一路窜逃至此地,是我处事不当,还望诸位大人多多包涵。”
华萍负手而立,却是嗤笑道:“多多包涵?你毕竟是个我,莫看主子是谁,你且说说,败了我们的雅兴,你又当如何赔罪?不若我等告知你主人,将你打上三十大板?”
他处处紧逼,谢映棠禁不住吓,脱口而出道:“不可!”
这娇俏小姑娘黑眸清亮,两颊因愠怒而微红,加之稚气未脱,此刻竟有一种含苞待放的娇怯之感。
在场少年们如何不知华萍此刻乃是故意激她,见这一朵含苞未绽的牡丹花儿初露娇态,皆好整以暇地看起戏来。
“既身处谢府,应循客道,华兄又何必为难主人家婢子,传出去便落了下成。”谢映棠正想着对策,便见纱帐被掀了开,玉珠相撞,那成氏少年起身走了过来,身后侍从对视一眼,忙紧跟上少年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