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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宿昏昏沉沉,似睡似醒,一时如坠冰窟,一时如陷火海,一时如万蚁噬身,一时又浑似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如此反复不休,疲累到了极处,神志却偏似被一根极细的丝线吊着,悠悠荡于半明半寐之间,心底涌起阵阵躁意,直欲扯断了这根细线,随他或升或沉,只求得个解脱。恍惚之中似有苦涩之意渗入口鼻,丝丝缕缕地沁入心底,渐渐平复了躁意。那绷得极紧的丝线也似随之一点一点松弛下来,身体缓缓下沉,终于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却见一片昏暗,周身仍是火热,与衣被之间稍有摩擦便觉有千万针尖扎入,细细碎碎地疼。不知飘散在何处的神志却也连同昏睡前的记忆一道,被这痛楚一丝一缕地牵回体内,眼前一片缭乱的光影渐渐沉定,终于浮现出轮廓。只见自己果然身在一间木屋之中。身下和暖,想是躺于火炕之上;窗上放下了格板,不见外头天色,只隐约听得风声呼啸,吹得整间屋子似都在吱吱地响;房中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带来扑闪不定的微光。

室内无人,王宿正欲挣扎起身,却见屋子西墙处的门帘掀起,一名女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那女子宽袍及地,散发赤足,正是一派风族装扮;身形瘦削,轮廓分明,一眼望去只觉眉目疏朗,一身的洒落,在一片朦胧昏暗之中却不知怎地如同秋日暮雨过后的天地,纤毫毕现般的分明,连眉心处一道极浅淡的伤痕亦是异样地清晰。她一见王宿醒着,似是微微一愕,将药碗搁在桌上,走近王宿身前左右端详一番后,眉尖一挑,略带惊讶欣悦之意道:“还真活了。”说着忽从袖底翻出短短一柄匕首,探手便刺。王宿一惊,尚未及反应,只觉左肩一麻,匕首已是一入一出。那女子看了看匕首上紫黑色的血迹,微一蹙眉,无奈道:“毒还在,到底还是不灵。”说着爬上炕来,一面随手自王宿贴身中衣上割下一截布条替他包扎方才的伤口,一面问道:“你可会医术?”

王宿一怔摇头。女子草草包完,点了点桌上那碗药道:“我不懂多少医术,外伤倒还好说,解毒是不会的。家里所有带些解毒效用的药全在那碗药里了,喝下去不知会怎样。同样的你方才已喝了一碗,虽然这会儿还未死,但看来也不曾好了多少,这一碗你可还要喝?”

王宿啼笑皆非,轻咳两声道:“这条命已是姑娘救的了,姑娘说如何便如何吧,在下只有感激。”

女子也不多言,点了点头,下炕端过药碗道:“那还是喝了吧,倒了也是浪费。”

王宿勉力半撑起身子,就着那女子手边一气饮尽,皱着眉擦了擦嘴道:“还未多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了。”女子随手将空碗抛回桌上,“反正外头下雪,我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何况你不过是醒了,并不是活了,指不定明早就死了呢。”

王宿笑道:“那姑娘也是救了在下几个时辰的命,足当得起这个谢字了。”回头自窗板缝中觑见外头一片漆黑,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女子拉过炕头一床被子铺开:“你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也才人定(注1)。”随即转身吹熄了油灯便爬上炕来。

眼前蓦黑,王宿一愕道:“姑娘做什么?”

“自然是睡觉,你药也喝了,伤也包了,还能做什么?”黑暗中只听一阵蟋窣有声,隐约见那女子躺下身来。

王宿一怔,脱口问道:“姑娘就睡这里?”

女子莫名其妙道:“不然你难道要我去睡灶间?”

王宿大窘,只觉这女子言语行止全与常人不同,干咳了两声道:“我并非此意,只是现在这样……也不甚妥吧?”

女子一顿,似是这才明白他所指为何,坐起身来,转头似向王宿这边打量了两眼,旋即重又躺下,懒懒道:“放心吧,我武艺好得很,不会被你怎么样的。”随即便自顾自卷过被子,再无声响,留下王宿犹自在一旁想着如何自己反倒成了被安慰的一个。

王宿一觉醒来,觉得精神略好,抬眼见窗外已是大亮,风雪也已停了,阳光透进屋里,暖暖地洒了一室,那女子却已不在屋内。王宿试着动了动四肢,只觉左侧身体仍是木木的无甚知觉,右侧伤口的痛楚倒是减轻许多,当下微微使力,缓缓倚墙坐起。此时木门“吱呀”一响,那女子推门进来,背上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箩筐,里面已是塞得满满,想是已出去了许久。

王宿见她进来,忙自炕头扯过外衣穿上,心想自己已在此过了一晚,若被孙乾手下寻来,难免连累了这女子。当下试着站起身来,只觉手脚酸软,浑身无力,总算倒也尚能支持。于是走下炕来,对那女子负手行了一礼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我尚有同伴在此,恐惹他们担心,眼下不宜久留。不知姑娘可否将芳名见告,在下日后定当回报。”

女子闻言眼神一动,似是微一怔愣,王宿只当她生气,正欲开口解释,那女子却微微一笑道:“仔细想想,你好像还是第一个问我名字的人。”

王宿一愣,又想起她行止颇异常人,不由问道:“姑娘莫非从未下过山?”

女子摇头一笑,仍接着先前的话道:“我叫往事,秋往事。”

王宿又是深深一礼:“此番多蒙秋姑娘搭救,在下这便要告辞了,待此间事了,定当重新登门拜谢。”

秋往事轻轻一笑,摇头道:“你若是担心惹来追兵连累于我,那大可不必,这个山谷本颇隐秘,若非从那陡坡上直接坠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得来的。何况昨晚一夜大雪,你滚落的痕迹早已了无踪影,否则现在已是隅中十分,早该有人寻来了。”

王宿闻言一愕,虽知自己一身刀伤箭伤,被追杀一事瞒不过人,却未料到她就这样不当回事般说了出来,不由脱口问道:“姑娘便不问我为何人所追么?”

秋往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不就是孙乾么?”

王宿大吃了一惊,警觉陡升,倏地退后一步道:“你如何知道?”

秋往事“噗嗤”一笑:“你都在这儿睡了整晚了,这会儿却想起紧张来了?我若要于你不利,你早都死了八百多回了,哪里还等到现在。”

王宿一句问出,已知不妥,当下讪讪一笑道:“是我唐突了,姑娘见谅。”

秋往事指了指门口道:“我方才出去看见孙复的尸体,已将他弄至谷外了。”

王宿又是一惊,定定看着她:“你认得孙复?你明知他是谁竟也无半分惊惧?你究竟是何人?”

秋往事唇角略勾,眉眼微沉,牵得眉心处的伤痕益发清晰起来,平添了锋锐之意:“我不是何人,我不过是在释奴营中,待过五年而已。”

王宿一阵震惊,急问道:“释奴营?怎会!看你服饰装扮分明便是风人。”顿了一顿,指指她左腕上以黑白双色细绳缚着的一块圆形凤纹佩饰,“你连灵枢(注2)都有,自是风人无疑,又怎会入了释奴营。”

“释奴营中的风人,原也并非只我一个。”秋往事冷冷一笑,“此处已在当门关外,算来已非风族地界,本就是风人与释卢人杂居之所,自来通婚通商,难分彼此。自兴军过后,一扫而空,释卢人自是无幸,便是风人也多被指为亲善贱族,自甘堕落,若交不出大笔罚金,便俱被强掳入军中为苦役。个别抗拒犹烈的,便直接扔进释奴营了。”

王宿讶道:“兴军打到此处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你才能多大?”

秋往事抬手抚了抚眉心,微微一笑道:“我九岁入释奴营为苦役,十岁起上战场,至三年前即望山之变时方侥幸得脱,当时十四岁。”

王宿怔怔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想那释卢与风族本世代交好,彼此并无征伐,只因先大兴国承天帝高旭出身微贱,年少落魄之时曾流落释卢为奴,颇受过一些折辱践踏,引为毕生之耻,自此对释卢人恨之入骨。及至永宁十九年,当时仍是皇子的承宗帝江栾弑父夺位,血洗风都,天下一时大乱,各路诸侯起兵争雄,草莽之辈亦纷纷趁势而起。混战之中,高旭于遍地乱军中脱颖而出,独霸东北。他发迹之后,为雪昔年之耻,曾数度发兵侵攻释卢,迫得释卢王族普日氏只得率众向东退过塔泽尔山脉,仗着山势之险,勉强抵挡。兴军奉高旭之令,除大肆烧杀掳掠之外,更创立释奴营,营中俱是掳来的释卢百姓,男女老幼,皆无幸免。释奴营自此便担尽兴军一切险恶差事,或于坚城之下蚁附强攻,或于箭雨阵中当先开路,或于绝险之处筑路架桥,时有全营覆灭之惨。便是平日亦是任一众兴军将士肆意鞭挞虐杀取乐,寻常一日下来,每每尸骨成堆。营中之人往往不出数月便死个尽绝,当此之时兴军便再入释卢掳人充入营中。据传五年之中,兴军共入释卢掳掠八十余次,前后死于释奴营中的释卢百姓不下三十万众。王宿早知释奴营为祸惨酷,却不知竟连风族孩童亦遭波及,看着眼前少女,只觉满心震骇,良久方涩涩开口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秋往事挑挑眉道:“也不如何,我武艺自来很好,小心一些,也没什么活不下来。”说着唇角一抿,冲王宿一笑道,“当日释奴营正是孙乾辖下,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替我惹祸,我与他的恩怨,早已不差这一出了。”

王宿摇头道:“如此我更不能留了,你好容易才出了释奴营,不能又卷进这乱世厮杀之中。”

秋往事牵牵嘴角,似颇不以为然:“我横竖只一个人,在哪里,做什么,又有多少区别?何况你毒未解,烧未退,走了出去八成也不过要我多捡一趟回来罢了,何苦来哉?既然你尚有同伴在此,倒不如我出去寻寻他们,届时你再同他们一道走不迟。”

王宿微一迟疑,心知自己也确实撑不得多久,当下一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劳烦秋姑娘了。我的同伴有十几人,领头的是两名着白裘的女子,他们应当会去这里陡坡之上那片林子里寻我,秋姑娘可以往那里去找。此外那孙乾手下多装扮成了猎户,秋姑娘若是见了千万小心。”

秋往事点点头,指指左面门帘处说:“灶上还有些粥,你自己吃了吧;这箩筐里有药草有野菜也有些小兽,你若是有兴趣有力气也可弄来吃;那桌上的膏药于外伤很有些效验,你一会儿可自己换上。”想了想又道,“这里出门右拐约五百步有两棵碧落树,你若想求神许愿,可以去那里。”语毕正欲回身出门,忽又回头问道:“是了,你叫什么?若你同伴问起,我该怎地说?”

王宿笑道:“正是,怎地忘了这个,在下姓王名宿,你只说王六有难,他们便知道了。”

秋往事微微一惊,讶道:“王宿?容王帐下,琅州王宿?”

王宿点头笑道:“正是了,姑娘竟知道,王宿荣幸之至。”

秋往事轻轻一叹,垂眼道:“如此说来,三年之前若无即望山之变,我们岂非便要交上手了?想不到如今竟在这里遇上。”

王宿一怔,正欲开口,却见秋往事冲他挥了挥手,道了声:“你好自休息吧。”便自推门出去了。

秋往事一路出谷,还未至林中,远远便已听得打斗之声,当即借着树木遮蔽悄悄掩近。只见林中箭矢遍地,却不知怎地大多断折开裂,残损不堪。一群猎户装扮之人正将几名灰袍汉子围在中间猛攻。六七名灰袍汉子围作一圈,在一名黑袍男子指挥之下互为倚靠,攻守有度,在数十名敌人围攻之下却是一步不退,不见半分慌乱。倒是围攻之人颇见焦躁之象,时不时便被对方觑着空隙砍倒一人。圈子中心正是两名白裘女子,其中一名闲闲负手而立,神色清冷,容貌却是明艳不可方物,眉目斜挑,唇畔略勾,虽只是不动声色地站着,一身的气派却是逼人而来,直压得周围之人似都矮了三分。另一名女子正侧身半跪于地上,低头检视着几名躺倒于地的灰袍汉子,手中一枚凤骨细针时起时落,神色专注,似是对身旁厮杀浑不放在心上。细看这女子时,只见她容貌虽非绝艳逼人,却偏让人移不开眼,只觉一曲折、一宛转、一浓勾、一淡描,无不恰到好处,自成风流——美到了极处,竟是暗合了天地玄理般的浑然天成。身旁那女子虽也是风华流溢,却硬是压不过她分毫。

秋往事正自瞧得赏心悦目,那立着的女子却忽转过脸来,眉尖一挑道:“想不到竟还有高人在此。”语声清冽醒人,却偏又透着慵软之意。

秋往事知行藏已漏,当下自树后转出身来,直往战圈中走去,一面冲那两名白裘女子道:“几位可是来找王六?”

一语既出,两方人马皆是一惊,当即停了厮杀,俱向她看来。秋往事恍若未觉,仍向那两名女子走去,却见猎户装扮的一方中蓦地跃出一人,飞身迫近。那名黑袍男子惊喝了一声小心,欲要救时,却已不及,只见先前那人已举刀架在秋往事颈上,随即左手一挥,围作一圈的数十名“猎户”当即散至他前方两侧,挺刀护卫。

那黑袍男子正是罗翔,见状重重啐一口道:“徐子敬,你却是越来越出息了,竟为难人家一个小丫头!”

徐子敬哼笑一声:“为不为难她,却是在你们不在我了。”随即面色一沉,盯着半跪于地上的女子道,“王落,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一样换一样。”说着用下巴一指那负手立着的女子,“你只要命方定楚自裁,我便放这丫头领你们去寻王宿,途中绝不相阻。此后逃掉逃不掉,便自凭你们手段,如何?”

王落这才缓下手上动作,站起身来,却看也不看徐子敬,只望着秋往事微微一笑道:“姑娘见过阿宿?”

秋往事也不管颈上架着利刃,点点头道:“他在我这里。”跟着抬手指指周围一众“猎户”道,“你们可要活口?”

徐子敬一愕,只道自己听错,脱口嗤道:“你说什么?”

秋往事侧脸冲他抿嘴一笑道:“我不是问你。”仍回头望向王落问道,“可要活口?”

王落似也颇讶异,凝神打量她半晌,见她眼神清明,气定神闲,料她必有所恃,当下微微一笑,点了点徐子敬道:“便留这一个吧。”

徐子敬见她们一来一去,直视自己若无物,不由大怒,正欲给这小丫头几分苦头吃,却觉掌中忽地一滑,未及反应,手中钢刀竟已是脱手而出,倏地一转向,便箭一般向自己一名手下射去。那人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地看着钢刀似长了眼般凌空转向,直掼入自己左胸。

秋往事神色不动,轻轻数道:“一。”声未落地,几道银芒倏地自袖底飞出,没入一众“猎户”之中,几乎见不着踪影,只时见寒光闪烁,血花四散,却并无半点呼痛之声。众人一片惊诧,不知发生何事,只听那最先被钢刀掼胸的一人轰然倒地之时,秋往事口中已是数到了“十一”。

徐子敬满面惊骇,如遇鬼神,口中喃喃道:“你……是你……”

秋往事头也不回,淡淡道:“徐将军竟还记得我么,当真荣幸之至了。”口中说话,空中寒芒仍是片刻不停,冰冷得似连杀气都不屑沾染半分,每略一隐没,必有一人无声倒下,皆是被利刃穿喉而过,瞬息毙命。

徐子敬如梦初醒,挥手招呼道:“大家别慌,围住她!近她身、近她身便没什么可怕了!”说着自己当先一拳向秋往事脑后击到,拳到半路,忽地收臂拧身,拔腿便跑。

一众下属早已被身边之人莫名其妙的死法震得心胆俱寒,见银光闪处,也不知如何抵挡,只知团团乱转,举刀乱挥,此时见得首领落跑,更是战意全无,当下四散逃窜,只欲离秋往事越远越好,哪里还敢迫上前去。罗翔正欲率众拦截,却被方定楚拦下,只见她眼中精光闪动,脸上难得现出兴味之色:“这丫头有些意思,你们不必出手了,她尽应付得来。”

徐子敬发力狂奔,耳边只听得身后不断传来“二十二、二十六、二十九”,声声直似催命之数,只觉心魄欲散,也不知几时便要数到自己。终于一声“三十三”后,徐子敬蓦觉双脚剧痛,扑身摔倒,回身看时,只见双脚踝处鲜血长流,已俱被利刃穿透,再抬眼看时,只见尸横遍野,一众手下已再无一个活人。徐子敬心丧如死,情知无幸,也不再挣扎,狠狠盯着秋往事道:“想不到你竟还活着,我既栽在你手里,那也算是天意,痛快些动手吧。”

秋往事将银芒收回袖底,并不理他,只看向王落诸人。方定楚向罗翔微一点头,示意他将徐子敬拖过来,自己与王落一同向秋往事走去,一面拍掌轻笑,满面赞叹之色道:“许久不曾见到这般精湛的自在法了,姑娘小小年纪,竟能有此造诣,想必是天枢吧?”

秋往事不答,只垂眼看了看散落满地的箭矢,其中一枝忽地凌空而起飞至她眼前,悬停于半空。秋往事仔细端详一番,见整支箭扭曲开裂,连铁镞箭头亦是缺了一块,不由挑眉道:“据传方定楚是平泽方氏二百年来唯一的天枢,也是最出色的人才,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我的自在法若对上你的因果法,倒不知谁胜谁负?”

方定楚闻言扬声笑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自我二十岁入三品之境以来,便再也无人向我挑战了。好,丫头你叫什么,我择日定当与你一战。”

秋往事报了名字,随即又转向王落上下打量着,眼中却颇见倾慕之色:“你便是王落?琅州王氏百年医术的传人?”

王落微笑点头道:“是我,只可惜我学艺不精,却是辱没先人了。”

秋往事摇头道:“不会,我姐姐说你医术很好,那便一定是很好。”

王落一怔道:“令姐是?”

秋往事微微一笑,神色间尽是温煦之意:“我姐姐也是医者,医术很好的,只可惜从来也没机会去外面行医。她一直很仰慕你们琅州王家,说有机会定要向你切磋请教。”

王落见秋往事武艺即高,人又单纯,虽不知是何来历,却也对她颇有好感,当下一笑道:“令姐可也在这山上么?如蒙她不弃,王落自当登门讨教。”

秋往事神色微黯,尚未开口,却见罗翔已命人将徐子敬架到了跟前。徐子敬自忖必死,倒也端出了硬汉架势,别转了脸一言不发。王落打量他两眼,缓缓开口道:“徐子敬,你要死还是要活?”

徐子敬一怔,回头瞪着她:“你肯放我?”

“你我不过各为其主,原也无甚冤仇,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又何必苦苦相逼?”王落微微一笑,满目宽慰之色,直令人如沐春风。

徐子敬大喜过望,嘴上却说道:“卖主求生之事,我徐子敬却是不会做的。”

“徐将军自非卖主之辈,王落也并无此意。”王落轻笑道,“只是此番实是一场误会。我虽是容王之妻,但徐将军也知我本为医者,旗下医堂药馆也非独为容境之人所设。此去释卢不过为了寻些中土罕见的药材,也是济世救人之用,并不欲于贵主不利。孙将军却不知为何人所蔽,定要捉拿我们,徐将军若能指点明路,免我江裴两方失和,孙将军事后明白,也定不会怪罪将军的。”

徐子敬眼珠微转,低头干笑两声道:“正是,天下谁不知容王妃仁心仁术,普济苍生。却实不知是何方小人挑拨生事,孙将军定是一时失察,才派了两千兄弟自当门关至释卢层层设防,沿途拦截。眼下误会已生,我又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一时怕是无法回去向孙将军解释周旋,王妃要往释卢恐怕多有不便,不如先退回明庶洲,待风声过一过再去不迟。”

罗翔冷笑一声道:“两千之众,孙乾倒也真看得起我们。看来他在裴初底下混得也着实不怎的,这才铁了心要拿我们请赏。”

徐子敬抿了抿唇,抬头望向王落:“我能说的也已说了,王妃也该放我走了吧。”

王落款款抬手道:“多谢徐将军指点了,将军请。”当下便令众人退开。

徐子敬心中略安,也顾不得在众人之前,手脚并用急急向林外爬去,却忽见眼前银芒一闪,一枚冰冷短刃已迫至眉间。徐子敬只觉刃尖寒意沁肤透骨,直激得头皮发麻,寒毛倒竖,强自收摄心神,回头对王落哑声道:“王妃这却是怎地说?”

王落轻轻挑眉,转头向秋往事笑问道:“姑娘可愿看我面上放他一马?”

秋往事面无表情,摇头道:“不愿。”

王落冲徐子敬摊摊手道:“徐将军也看见了,非我不放将军,只是这位姑娘非我容府之人,我亦无权号令。况且舍弟还在她手里,我也不好用强。徐将军只能自己与她商量商量了。”

徐子敬大惊,咬牙切齿道:“王落你竟如此言而无信,传了出去也不怕天下英雄笑江一望所娶非人么!”

秋往事冷冷道:“徐将军敢情是吓糊涂了,答应放你的是她,如今不放你的是我。她也并非不曾放你,只是放你之后,莫非还要保你一世平安不成?又何来言而无信之说。何况六易其主的徐将军竟开口说一个‘信’字,传了出去恐怕才当真要笑掉天下英雄大牙呢。”

徐子敬眼见得王落这头无望,只得转向秋往事干笑道:“秋姑娘,当日在释奴营中我也算曾替你们姐妹说过好话,孙乾几次想杀你们,都是我一力拦了下来,还望秋姑娘念在旧日情分上饶我一命。”

秋往事一脸恍然大悟状道:“哦,原来徐将军当日挑唆孙乾对我姐姐用缚神链竟是在替她说好话么?这倒真是难为将军了。”

“正是正是。”徐子敬满面堆笑,“当日你们逃跑不成,被捉回后孙乾本欲将你们杀掉,我也是为救你们,实不得以才出此下策。虽是废了你姐姐双脚,可总也好过性命无存不是。如今我的双脚也是废了,便算是赔与你姐姐了吧。”

秋往事冷笑道:“是么,我怎记得当日是孙乾久攻宁渠不下,还指着我替他去刺杀宁渠守将刘简,这才不得不留下我们两人性命,却又唯恐我不安分听命,徐将军这才进献妙计,果然就此绝了我出逃的念头。宁渠城破之后,孙乾和徐将军可都是连升三级啊。”

徐子敬满头冷汗,硬着头皮笑道:“也怨不得秋姑娘误会,其实我早对你姐妹二人心存同情,只恨当初人微言轻,做不得主,所以才想着快些晋升,待做了释奴营统领,便可放你二人离去。这才不得不委曲求全,与孙乾他们虚与委蛇啊。”

秋往事听他如此无耻,一时倒也说不出话来,罗翔却在一旁冷哼一声道:“堂堂男儿,死便死了,如此嘴脸,真是丢尽我们武人颜面!释奴营有你在的两年,正是死伤最剧之时,前后足换了不下二十批人,竟还有脸在这儿说什么心存同情?!此等败类,姑娘何必与他废话,一刀杀了便是。”

秋往事点头道:“徐子敬,你当日怎样待我们,自己心中有数。今日既遇上了我,早不该存着逃生之念,又何苦自取其辱。”

徐子敬犹欲辩驳,方一开口,只听得一声“三十四”,喉间忽地一凉,语声便生生断在喉内。徐子敬浑身抽搐,渐渐蜷成一团,勉力抬了抬手,终于双眼一翻,气绝而亡。

秋往事冷冷望着徐子敬尸体,一时心潮涌动,浑身皆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王落走上前来轻拍了拍她肩膀道:“往事已矣,姑娘既活了下来,便别再介怀过去之事了。”

秋往事收摄心神,冲她感激一笑道:“我明白,我姐姐也曾这样说。今日若非恰好遇上,我原也不会特意去寻人报仇。”

罗翔正检查完了徐子敬尸体,并无所获,回身对秋往事问道:“姑娘当真是释奴营中人?你分明是风人,又怎会……”话未说完,便看见王落正冲他微微摇头,又见秋往事眉间微蹙,当下也知造次,忙讪讪收口不言。却听秋往事开口道:“这个我今早方与王宿说过一回,这会儿懒得再说,你们回头问他便是。”

王落与方定楚对视一眼,暗骂王宿多话。再看秋往事神情倒似颇不在意,王落略觉放心,问道:“不知阿宿现在怎样?”

秋往事想了想道:“他受了伤,中了毒,我随便弄了些药给他喝了。方才我出来时他看起来还好,现在倒不知怎样。”

王落闻言一凛,忙道:“那便劳烦秋姑娘这便带我们过去瞧瞧吧。”

秋往事点点头,当下便领着众人往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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