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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少清走进阴森黑暗的大牢,酸腐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耳朵里不断传来犯人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他走到一个单独的牢笼前,看着里面坐在墙角仰头看着又高又小的窗子的人。原本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皇位争斗的失败者最终大多如此。

秦璋回过头来,看见应少清,微微一笑,脸上各种各样的青青紫紫和身上的狼狈并没有让他放浪不羁的风度有半分折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皇上的几个兄弟中,就是秦璋与他最为相似,都足够的聪明,足够的不不折手段。

“皇兄不是最爱看他的手下败将是如何被折磨死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见过他的人影?就让这些狱卒天天拿刑具折腾我就能解气了吗?”说到这里,他做出恍然大悟状,“啊,对了。皇兄不会是怕看见我便想起那日他是如何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吧,真想不到那个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有在乎的人,唯一在乎的人却被他亲手杀了,能看见皇兄那日露出的表情,我真是死而无憾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亲眼看见他现在愧疚致死的模样。”

听见他的话,应少清微微皱了皱眉头,皇上这几日表现与往日没多大差别,就是因为太过正常反而让他有些心忧。人往往倾向于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这样至少心中会减轻些负担。皇上以往与皇后生气还会发些脾气,可现在他的身上却看不出半点反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沉重而无从发泄。他担心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他看了看秦璋,说道,“皇后当初曾真心的想帮你,怕你死在皇上的手下。”

秦璋闻言,原本谈笑风生的模样似乎有些松动,他微微垂下眼睛,挡住了眼中的情绪,再抬起来时就只有几分遗憾的神色,“谁让她是那个人的皇后,谁让她是你们皇上难得在乎的人。我原本已经放弃了,是她自己闯进来。哈,她还真以为我想逃出去?在皇宫中长大的公主居然也会如此天真,我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活着出去,否则凭她怎么可能发现我的行踪?”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已经不似刚开始那般毫不在意的模样,反而有些急迫,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一般。

应少清笑了笑,说道,“七皇子不是一样害死了如今唯一会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我劝过她逃走,是她自己非要留在那个孽种身边,是她自己不肯走!”秦璋的眉头突然竖了起来,对应少清喊道,“那个孽种有什么值得你们对他如此忠心的?连父皇都从没期待过他的出生,他根本就是多余的,若非他,我怎么会失去一切?既然如此,我也让他尝尝失去所爱之人是什么味道。”

应少清看着状态已经接近疯狂的秦璋,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与他多话,微微叹息,摇了摇头离开。走到大牢门口,阳光便泄了下来,摆脱了大牢里各种各样难闻的气味,仿佛只隔着一道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只可惜外面的世界再如何精彩纷呈,对于皇上来说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他二十多年都生活在西燕,受尽各种人情冷暖,心早已冷了,难得爱上一人,越来越多的看见他的笑容,可皇后却又死在他的手下,生无可恋的滋味大抵就是如此。

那晚之后,皇上封锁了皇后去世的消息,只对外宣称皇后重病卧床,不知是不是借此来欺骗自己。

云木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变成阿飘,她不怎么相信鬼怪之说来着,当初穿越的时候她是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可现在她死的时候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魂魄离体。她能看见自己身后有一处光亮,似乎潜意识里的就知道她向那里走去她便可以回去了,她往那处光亮走了两步,可又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秦述。

他吩咐御医替她的尸体包扎伤口,自己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自己。她很想走过去告诉秦述,她已经死了,不需要包扎伤口,可秦述却听不见她的声音。隔着生死,她都能感受到秦述周身笼罩着的浓浓的绝望。

“秦述,你别难过,我只是要回家了。”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忍不住想对他说话。

秦述当然不会有所回应,她看着他慢慢抱起她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回寝宫。云木香放心不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晚风吹的有些冷,秦述低头看了看怀中毫无生气的人,脱下衣服把她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口,像是怕弄疼了她一样。

这样的动作让云木香鼻子一酸,她哪里还能感觉到冷热?哪里还能感觉到疼痛?不过她倒不知道原来阿飘也会有心痛的感觉的,她觉得自己胸口处向上被凿了个大洞一般,痛的厉害。

云木香一直觉得秦述挺变态来着,但是还是低估了他变态的程度。秦述并没有把她的尸体下葬,甚至都没有宣告她的死讯,他居然把她的尸体放在水晶棺材里,放了许多防腐的香料,就放在她的寝宫中。她要是红蔻和茯苓,一定得吓死,天天与一具尸体在一起。

虽然如此,秦述却搬回了他的寝宫,很少过来,似乎在逃避她已经死了的事实一般。秦述还是同以前一样,上朝,处理公务,面见大臣,批阅奏折,仿佛已经忘了她一般,如果不是看见他整夜整夜的通宵不眠。

于是他批折子批的越来越晚,即使如此,他躺在床上还是睁着眼睛,毫无睡意。云木香很担心他,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天坐在他身边的地上,一直陪着他,看着他英挺的脸慢慢变的消瘦。

她坐在秦述的书桌旁发呆,突然听见秦述的咳嗽声,他早就停了药,近来他的咳嗽越发厉害,云木香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担心的叫了声他的名字,“秦述。”

秦述的咳嗽声突然停了下来,他瞪大眼睛看了看四周,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最终,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低下头却再也看不进折子,握着的笔半天没有写下一字。

云木香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她伸手想去拉秦述的手,当然根本就碰不到他,只得又收了回来。他怎么就这么让她放心不下?眼见着身后的光芒这些天已经越来越暗,她知道自己可以回去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不知道如果着光芒如果完全暗了下来,是不是她就只能一直做一个阿飘,或者会完完全全的飞灰湮灭。总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知道自己应该走,可她就是下不了决心,要她怎么忍心放着这样的秦述不管?

这时,应少清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秦述道,“皇上,齐将军求见。”

“进来吧。”秦述头都不抬的答道,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个齐将军这么晚来打扰他。

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这男人长得虎背熊腰,的确是个武将的模样。那人跪了下来,说道,“末将叩见皇上,深夜造访扰了皇上休息,还请皇上恕罪。”

“说吧,什么事。”秦述依旧头都不抬,开门见山的说道。

“启禀皇上,末将的手下今日得到消息,西燕的邬荣郅已经回到西燕,据说是被一个西燕女子从尸体堆里找了出来,应为受伤太重一直在外养伤,近日才刚回去。”那个齐将军说道,“因为皇上之前让末将查找邬荣郅的尸体,所以有了消息,末将不敢耽搁,立刻来报。”

秦述怔了怔,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所言属实?”

“末将不敢欺骗皇上,末将……”

那齐将军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一声尖锐的椅子与地摩擦的声音打断,他停装,抬头看了看秦述。只见他已经站了起来,顿了顿,突然走了过来,没有在他身边停留半刻,径直走了出去。

齐将军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还跪在地上,没有皇上的吩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跪着,还是该离开。立在一旁的应少清见状,说道,“齐将军还是回去休息吧,皇上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云木香听见邬荣郅没有死的消息的时候呆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邬荣郅居然没有死?故事居然真的改变了,那齐将军说是一个西燕的女子救了他,她想来想去,那人也只可能是弄影了。对,一定是弄影,她还以为把弄影拖进来会将弄影的命运弄的很悲惨,没想到因为多了个她这个变数,居然改变了邬荣郅的命运。

她看见秦述走了出去,想也不想,连忙跟了上去。果然,秦述是去了她的寝宫,他走到那副水晶棺材旁,隔着一层透明的水晶,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温柔的抚摸着,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没死,你不能再怪我了。”

站在一旁的云木香咬了咬唇,想着以前自己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原本以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可现在想来对他说那些话是多么的残忍。她不由轻声道,“都是我不好。”

秦述听不见她的话,眉眼间渐渐显出痛苦,隔了这么多天没见,原本以为思念会变的少一些,可再看见她却发现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变得几欲疯狂。他突然伸手想去掀开棺材,原本坐在一旁的红蔻连忙上前按住,“皇上,总是打开的话,公主的身体会坏的。”

秦述闻言动作顿时停住,视线慢慢落到云木香的脸上,语气有些苍凉的喃喃道,“我只是想抱抱她。”

红蔻顿时红了眼眶,“皇上,公主一定不希望您这样。”

秦述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带着几分无奈,“希不希望又如何,她都看不见。”

正值九月中旬,是朝中老丞相的六十大寿,老丞相的儿子替他在府中摆了二十多桌,朝中众多臣子都来庆贺,酒过三巡,突然听见门童来报皇上也来了。

老丞相顿感手受宠若惊,微微颤颤的由儿子扶着前去迎接。谁都知道他们现在的皇上不喜这种场面,极少在宫中设宴,也很少参加臣子们在家办的宴席,能让皇上亲临,自然是莫大的荣幸。

秦述只与老丞相客套几句,便被引入席中,皇上一到自然朝臣皆找机会敬酒与他攀谈,秦述以往极为自律,不喜饮酒,今日却来者不拒。

应少清看着秦述一杯一杯的灌酒,有些担忧,低声道,“皇上,您龙体不适,还是少饮酒为佳。”

秦述显然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的,依旧来者不拒,到最后那些臣子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没敬酒的臣子都不知道该敬还是不该敬。反倒是秦述难得语气温和的一个一个去敬那些剩下的臣子。

应少清叹了口气,以往只有皇后能劝得资上,如今皇后不在了,还有谁能劝得住他?

秦述看着众人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他们不过是怕自己喝醉,真可惜,他却似乎越来越清醒,怎么都灌不醉自己。

宴席结束的很晚,云木香在宫里等了许久才看见秦述回来。她没有跟秦述去,作为阿飘,果然还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的。

秦述回来的时候眼神很清醒,可身上浓浓的酒味泄露了他喝了很多酒的事实。云木香有些意外,秦述以前从没有嗜酒的习惯。

她看着秦述走到书案边,安静了好一会,突然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挥到地上,云木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得出他很烦躁的模样。

外面的近侍听见响动,连忙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没你的事。”秦述提声答道,语气语气十分不好,那近侍顿时不敢外出声。

秦述看着地上的狼藉,突然笑了笑,有什么用呢,以为她还会像以前一样看见他发脾气会过来柔声劝他吗?

已经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她死了,死在他的剑下,他亲手杀了她!

云木香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那是的事情。秦璋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秦述现在只要稍微小憇一会都会惊醒,那天的事成了一直纠缠他的噩梦。

他有些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不经意的瞥到曾经他送给云木香的那把匕首。他慢慢的拿了过来,放在手上细细的端详。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日把这把匕首送给她时她那副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开心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笑,她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当初看见容琚也是那副表情,眼睛都发亮了,害得他一度都想毁了容琚的容貌。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匕首上的每一个纹路,她被自己刺中时的表情又不期然的出现在他眼前,他立刻阖上眼睛,紧紧的把匕首握在手中,因为力道太大,他的骨节都显得青白。

秦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沉静可许多,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是他那日握着剑的手。

云木香突然有些担忧,这么多天秦述都没有什么不对,可今晚喝了些酒,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她看见他缓缓抽出匕首,顿时有些紧张的唤他名字,“秦述,你想干什么?”

她看见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左手,突然笑了笑,那笑容让她心生恐惧。

匕首的冷光冻得她眼睛都有些痛,她看着秦述的动作已然知道了什么,他想割下自己的手臂吗?巨大的恐惧让她不由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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