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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半,周奐收拾好外场,回到休息室时,就见顾怀之盖着他的外套窝在沙发上打盹。他走上前,才想喊人起来,却发现她眉心紧拧,眼角隐约泛着泪光。
「??」
她又哭了。
男人蹲下身,紧盯着眼角那滴泪,双手攥抡,呼息渐沉。
狂澜袭捲,呼啸成浪,猛烈撞上峭壁后又剧烈摔碎于海平面上,浪声与记忆深处的哭喊交叠,扭曲成尖锐的长音鑽入耳膜,刺穿脑壳,窜出眼眶,撕出一圈腥红。
他终究带给了她不幸。
思绪灰败,支配意念,周奐探出收在后袋里的瑞士刀,缓慢捻出锋刃。
寒光折射,自女人眼瞼浮掠而过。
感受到光亮,顾怀之眼睫轻颤,略微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男人的身影,唇角才正要扬起,下一秒,眼角馀光就看见了那曾经横亙于两人之间的锐刃。
而刀尖瞄准的方向,是他自己。
「周奐!」
顾不得被划伤的危险,顾怀之迭忙起身,倾前抱住了他,心律在短短一瞬间乱了节拍,呼息也成了紊乱。
他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拿出刀来?甚至还想伤害自己??
「??」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周奐稍微回过了神,呼吸一滞,握着刀柄的手松了开来,刀刃坠落地面,摔出一声清脆。
「周奐,你忙完了怎么不叫醒我?我睡很久了吗?」顾怀之抱着他,浑身都在发抖,却还是强迫自己用着听来平稳的声音和他说话。
周奐没有回应,两手垂于腿边,被恶梦吞噬的眸缓慢地眨着,暗潮逐渐退去。
「周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睡太久了,你等得累了?」
柔软的语声回盪在耳边,他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轻摸着他的脑袋,若如幼时曾体会过的安然,却又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
说话的声音不同。
不是带着哽咽的哭腔,不是带着抽泣的呼息,不是带着颤抖的字句。
不一样。
她们说话的方式不一样。
「顾怀之??」
「我在这。」女人温声回应,收手抱紧他。「周奐,我在这。」
男人眼底空洞的黑逐渐消退,几丝碎光捲土重来,留驻于原先所居的眸心之上。
他闭上眼,沉息半晌,伸手回拥。
「周奐,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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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许久没一起过夜了,不意外又滚上了床。
比起前几次,周奐明显克制,掐着女人腰窝的力道收敛了不少,也不若之前那样恣意掠夺,还是顾怀之在上头动得腰痠,软着声说累了,他才抱着人躺下。
后来顾怀之没力气了,男人退出时明显情慾未退,却是先替她清理,也不要她碰。
她一度以为他生气了。
「周奐,你不开心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做了??」
男人收拢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你看起来快哭了。」
顾怀之眼神一软,心都疼了。
她回手拥抱,轻抚着他的背,温柔安哄:「周奐,没事了,我没有哭。」
沐浴后,周奐替女人套上睡袍,让她先回房里睡下。顾怀之是开始在他家过夜之后才知道,男人之所以每回都在浴室多做停留,与她当时的遐思无关,他就是洁癖犯了。
周奐回房时,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夏季的天光出现得早,窗外已是清明。
他将窗帘拉实,躺上了床,先睡下的女人还没入梦,感觉到他靠近,稍微挪了挪身子,偎入他怀中。
「周奐。」顾怀之闭着眼,轻喊了喊他。
「嗯。」男人眼神清醒,即使彻日未眠,却是了无睡意。
她抬手,轻环在他颈边,稍稍抬头,睁开眼看他,「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男人垂眸与她相望,「嗯。」
「以后别带刀在身上了。就算带着,也别拿它伤害自己,好吗?」
周奐不语。
指腹轻抚着他眼角,顾怀之耐着性子哄,「周奐,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就像你不想看见我受伤一样,我也不希望看见你受伤。如果你受伤了,我会难过,也会掉眼泪的。」
「所以,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
他是她很重要的人,她不希望看见他受伤。
如果他受伤了,她会难过,也会掉泪。
如果他伤害了自己,就会让顾怀之因为他而哭。
他不能让她哭。
「好。」
听见他说好,顾怀之笑了,昂首吻了吻他,「谢谢你,周奐。」
看着她眼里灿如星火的光点,心口有陌生的暖逐渐漫漶,如冬去春来之际落在湖面冰层的热,将霜冻敲出一裂碎痕,为冰封的渊水带来一线生机。
周奐低首,吻过她的额,嶙峋的指抚过她已有睏意的眸,「睡吧。」
顾怀之听话地闭上眼,蹭了蹭熟悉的胸口,无法想像这里头竟住着破碎的灵魂。
他值得好好被爱啊。
「周奐。」
「嗯。」
「我爱你。」
周奐,不管你身处何方,不管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剩绝望,也不管你是不是相信世界还有温暖,不管是怎么样的你,我都愿意用尽我生命里所有的爱,许你馀生安然。
所以你不要再下雪了。
把手交给我,把你的世界交给我,到我怀里来,让我爱你,好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