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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被许应带回住处,迦南都只字未发。
是。
她没有义务对他交代。
但许应看她魂不守舍那样儿,就烦。
下车,许应等不及进门就脱了外套,不想拿手上便胡乱往她肩头一丢,径直往里走。
迦南还在想舒檀的事,感受到他再明显不过的情绪,伸手扯住就要滑落的外套,往肩上收了收。
这个时候,其实宁崆在能解答她的大多疑问。
可被许应强硬带回这里,她也没觉得抵触。
迦南无声地苦笑,跟进去。
许应坐在沙发里抽烟,手头上没别的事要做,视线就落在门口,等她。
她不说。
不代表他真就能做到不闻不问。
高跟鞋走路不便,她在被许应抱上车后就已经脱掉,赤脚走,自我感觉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许应就盯着她的脚踝,精准落在那块高耸的红肿上。
许应眉眼吊着不耐,烟头被他掐在指间,扁的了。
他突然起身,咬着烟去翻箱倒柜,翻找一圈硬是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吼了一声保姆,没人应,这才想起来迦南离开的当天,他就让她滚了。理由是,买的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他不想再看到。
那是气话。
主要还是气迦南去找宁崆。
现在人走了,使唤起来只能对着空气。
许应气从丹田来,踹了一脚低几。哐当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会痛。
迦南慢慢走,也走到了沙发,坐下,轻叹了口气。俯身找烟,发现烟盒和火机都被他刚才那一踹,被无情摔在地上,够不到。
算了。
她放弃。
直接说。
“是宁氏的老纠纷,找我来要说法。方式急,粗笨了些,打发起来不难。”她换了一种隐晦的说法,倒不是刻意要瞒他,而是她觉得舒家的事跟他说了没多大用,不如不知道的好。
她没说假话,只是有所保留的阐述事实,看向许应的时候,眼神纯粹明确,“而且,在宁氏的地盘上,我还能发生多大的事。”
左右不离宁氏。
这才是许应最恼火的点。
他拿掉快燃灭的烟,重重掷到脚边,“你是想跟宁崆走,被我横空插一脚,失落?”
跟她的话题完全不在相同频道。
但她知道,她说的,他听进去了。才会绕过她的话,提起宁崆。
她确实是想跟宁崆走。
舒家的事,没人会比宁崆更清楚。
可是如果许应要在这件事情上跟她争,她辨无可辨。
关于她和宁崆,取决与他看待时持有什么想法而不是单纯凭眼睛。
没错。
她和宁崆,站在同一战线。
不止许应是这么看。也是这么长时间来所有人对他们之间的看法。
她垂眸,看着自己沾染灰尘的裙角,掸了掸。话音平静,“脾气太暴躁。”
眼前只有她和许应,如果不是说许应,那就是鬼了。
许应本想是教训她,没让她反过来对他指点,走过去捡起烟抽出来一根点上,而后重重丢回茶几。
咬着烟,含糊不清的口音,“闭嘴。”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没一句能入耳的。
迦南不说了。她其实也没那么多话要讲。
俯身捞过烟盒,磕出一支抽。
许应出去了。
听动静是在打电话。大概是重要的,不能够容她听到。
烟抽到一半,那道身影折了进来,在另一处储物柜里找什么。
等他回到她的视线范围内时,手上多出一个家用医药箱。
迦南一怔。向上看他的脸。
许应没等她反应,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将她的脚抬放在他的大腿上。
因为赤脚走过路,脚底沾有灰,他也没介意,大掌罩住,轻捏了捏她的脚踝附近,试试扭伤的面积。
但她半声动静都没。
许应拿着力度,同一个位置捏了好几回,她跟哑了似的。
他抬眼,看去,没好气,不过耐心有,“没感觉?”
迦南被他这么一问,像是问到了。
她没想到他这么做。想收脚的,收不了,他握住了。
腿也不知道怎么,尤其重,粘住了一样。
隔着裤腿,她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渡到她的小腿肚上,跟他轻柔的手法一样让人舒适。
她后知后觉地摇了下头。
最痛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后期的恢复便无关痛痒。
许应拧了下眉头,嘴角也沉叁分,不信。
他垂头兀自给她上药,把红肿的那一块周围都涂满药膏,小心翼翼的,格外认真。
露出,不匹配他的温柔。
迦南看出了神,指尖的烟燃到了头,灼了肤,她才灭进烟灰缸里。
曾经,她拥有过一个这般温柔的男人。
只是,她没护住。给弄丢了。
也就是这么一瞬,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许应会这么着急了。
她没有带任何不确定的口吻,“你以为是岳鸣要对我下手,是吗。”
许应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旋即不动声色地继续手上动作。
迦南盯着他的头顶,连舌面都觉得涩。
难怪了。他才会急成这样。
也会在攒了一肚子暗火的情况下,对她一忍再忍。
从滨河回来,她光顾着想舒檀的事情,完全忽略了身旁这么大一个活人,一个极度不安、不肯低头又把自己从发疯的边缘克制回来的许应。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那张线条分明的侧脸。
其实在她在滨河门口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做了。
她想确认看看,眼前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话在嘴边。
那张脸抽离她的手心,恢复至面无表情的冷漠,将药膏摔进药箱里,耐心已经最大化消耗掉。
他起身,扬手扔出药箱。与刚才细致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你说的对。”他冷冷开口,“在宁氏的地盘上,你还能发生多大的事。”
“你的命,我才没闲工夫管。”
他倾下身,攫住她的下巴抬起,直直盯着她,笑起来,言语尖硬生寒:“只是,迦小姐上次的风情,令我难忘。”
“一时半会儿,我还舍不得把你还给姓宁的。”
*
保姆被许应赶走了。迦南脚伤,很多事情直接落在了许应的头上。
虽然他冷着脸,但也没把她晾到一边不管。问也没问就把人抱上楼,该洗的洗了,该换的换了,把人弄干净了一身清爽的放到床上。
花了近两个小时。
迦南说了不用。
许应眼神带煞,让她闭嘴。威胁的口吻说,如果想今晚相安无事,就安分点。
迦南知道他指什么。选择了闭嘴。
期间,许应不怀好意擦洗她的敏感部位,玩味提唇,故意看她一言不发憋着的样子。
只是洗澡,就用了一个半小时。
她对时间格外敏感,所以算得一清二楚。
好在,许应说到做到,把她放回到床盖上被子,没别的动作了。不然,惹火上身,难收场。
许应没有随手关灯的习惯。而且每一所房间的灯光都充足的亮,亮得扎眼。
她伸手去关,床头的开关距离不近,她忘了脚踝的伤,拉扯到了,扬出去的上半身整个跌下来。重重撞回床面。
许应前脚刚踏出房门,就听到这么一声,立即折了回来。蹙着眉心看她。
倒也不急着扶,又气又好笑,环臂看好戏似的。
迦南被他盯得有点尴尬,解释了一句,说,想关灯。
下一秒。许应随手拍了门口的控灯开关,房间瞬间陷入漆黑。
迦南的眼睛这才察觉到最原始的舒适,是她自己的感官,而不是借由别人的眼睛被动接受的。
黑暗里,她望向门口的那幢身影。
“你不走吗。”她轻声开口。
许应没走,就站着,“你还想干什么。”
她摇头。
垂头看自己的掌心,明明是看不清的,只是凭借着记忆勾勒出脑海画像而已。
正如他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其实与多远没关系,只要是他,她便能看得见。
“你看得清我吗。”她说。
夜色浓烈,无月。
只剩下一片黑。
许应没有回答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以为她是想赶他走,语中携卷几分不善,不讲道理的蛮横,“看不见又怎么。”
迦南笑了,左手捏着右手掌心。百无聊赖般。
是啊。
又怎么。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这句话竟然心情陡然变得有两分舒朗,她仰头看向许应开口的方向,有了聊天的兴致,“你有没有想过。”
“看不见了反倒好,看不见也就不心寒。”
话一出口,迦南想起来,自己似乎说过。对谁说的,在哪说的,究竟有没有真的说过,又变得模糊了。
情绪化是致命的杀伤武器。
她骤然清醒,在许应还没开口之前立马终止这个话题,在夜里,显得急匆匆的,“我睡了。”
许应没动。她没有听到他离开的步子。
迦南也没动。
静止着,处于同一片暗里。
许应良久才开口,透着厚重的夜色,比什么都沉,“有些人和事,不去看,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迦南,你要去看,得看着。
看到底,
最后谁赢谁。”
迦南的手心湿了,许是被指甲掐出了血痕,但又完全察觉不到痛,只是酸涩从心口蔓延,涌上喉,灌铅似的载满整个身躯。
这场对话,像是发生在梦里。
她却又清楚知道,这是现实。
她咬住手背,竭力将自己保留在清晰的现实认知里。
“许应。”她叫他的名字。
“明天我想见宁崆。”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她知道许应还在,她听到他变重的呼吸,情绪藏在里面。
“随你便。”他撂下叁个字,转身摔了门。连床似乎都跟着在震。
迦南凝息,察觉到有怪异,抬手在脸上触摸到湿润。
居然,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