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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烬回到班上的时候,魏明明正在手舞足蹈地说着八卦,讲的正是刚才办公室里的事。
“我刚刚给老田搬作业,看到石韬在跟洪尧说话,第一第二都找了,我就说吧,咱们班两个学霸都要去实验班了。”
“操,上学期石韬还说咱们班人才济济,这下好了,肥水流到外人田。我怎么有种自家的矿被人挖了的感觉?”皮裘说。
“打个赌怎么样?我赌就这个星期,咱们班铁定有人要走。”魏明明说到“有人”两个字,意有所指地瞟了程旷一眼。
也不知道魏明明那破铜锣嗓有什么魅力,章烬一恍神,再回过头来时手机屏幕都熄了,连一道题目都没读完。章烬烦得头大,支起胳膊撑住脑袋,抬眼看向程旷。
分明周遭一片喧哗,看向程旷的时候却总是安静的,他八风不动地坐着,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学霸的气质。
章烬想起自己那猪狗不如的成绩,心烦意乱之下,用脚底板想了一个馊主意,他幽幽地盯着程旷的后脑勺,丧气地想:“要不我干脆把他打成个傻子得了。”
一个渣渣,一个傻子,门当户对。
他被这种荒诞的想法蛊惑了似的,朝程旷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帽子,却在程旷回头的那一刻,忽然心念一转,荒谬的念头一哄而散,理智回笼了。
“干什么?”程旷问。
“……这道题,”章烬哑然片刻,把桌面上的物理卷子推到程旷面前,说,“看不懂。”
程旷垂下眼,把题目扫了一遍,然后问:“哪儿不懂?”
章烬想了想,如实说:“哪都不懂。”
程旷看他一眼,大约是觉得这玩意儿烂泥扶不上墙,正在思考要不要尝试着做一下无用功。恰好这时上课铃响了,程旷没说话,转回去了。
个无情无义的小王八蛋……还是用绷带把他勒死算了,免得日后便宜了别人。章烬心说。
这节是英语课,尽管才刚开学,七班的同学还是笼罩在被听写支配的恐惧里,谭敏没进教室,所有人就开始埋头翻笔记,人人脑门上都顶着“我很认真,别抽我”几个大字。
跟白老狗不同,谭敏是个狠人,她眼里没有学渣和学霸,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换而言之——管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就算是阿斗转世,也甭想在她眼皮底下混日子。
哒哒的高跟鞋声很快来到了教室门口,章烬把物理试卷抹到一边,从桌肚里把英语书掏出来,正要翻开看两眼,一抬头却发现桌上多了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是摊开的,正对着章烬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一些物理公式,更主要的是——字迹是程旷的。好歹抄了学霸将近一学期的作业,程旷的笔迹他再清楚不过。
小帅哥面冷心热,到底是没白喜欢他。章烬那颗心又重新“扑通扑通”地荡漾起来了,谁知这一荡漾,勾起了一丝风吹草动,很快被谭敏这只人形雷达捕捉到了。
“呦,还有同学偷着乐呢?来听个写呗,让我也乐呵乐呵——章烬,上来。”谭敏露出微笑,接着她停顿了一下,又发现了下一个目标,往章烬前面指了指,说,“凯凯你回头干嘛?想跟他作伴是吧?行,成全你。”
凯娘娘:“老师……其实我是落枕,脖子歪了。”
“少贫,给我上来,别磨叽,”谭敏嗤笑一声,眯了眯眼又说,“程旷你也来吧,前后都走了,留你一个也孤单。还有最后一个……课代表过来,这种好事怎么能漏了我们课代表。”
“哇,这配置,看来黑板上要出两个满分了。”
“你比他俩还自信啊,”谭敏笑眯眯地看向皮裘,“在我手里拿一百有那么容易哦?咱们走着瞧。”
话音未落,皮裘就感觉到了周围一圈人朝自己扫射来的森森目光。
这个“走着瞧”的结果是,全班有近一半人没有及格,还有几个全军覆没的——黑板上就有俩。
“还真有满分的,大家猜猜是谁呢?”谭敏扫了一眼黑板,挑眉看向章烬和罗凯,“你俩蒙一个?”
在讲台听写的几个人要互相给对方改分并纠错,如果改错了,自己也要连坐罚抄。而按照谭敏定的规矩,听写扣了多少分,每个错误就要抄多少遍。
英语课代表是个娃娃脸,理综不太行,但是语文和英语十分强悍,她曾经靠这两门拉分,硬生生地挤进了班级前五。在课代表和学霸之间,谁拿满分还真未可知。
章烬看了程旷一眼,想也没想就在程旷的听写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勾。
底下马上有人惊呼:“哇哦——炮哥儿威武,学霸牛批!”
那转瞬即逝的一眼,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信你”。程旷感觉肋骨之下的某处被人敲了一下,一丝陌生的情绪趁机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很多年以后,他都忘不了炮哥儿当时那种全心全意的、笃定的眼神。
“章烬,你这么相信他啊?”谭敏向来皮笑肉不笑,谁也不知道她下一句话要说什么。只见她拿了一支红色粉笔,走到娃娃脸那面黑板前,画了一个勾,批上了一个红艳艳的“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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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姓章的渣渣说的什么鬼话¬_¬
(呔,好一个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的男人→→太坏了这玩意儿)
第37章 老子还一点便宜都没占着呢,他凭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我擦,什么情况?居然不是学霸满分吗?”
“经此一役,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英语这块儿,课代表是无敌的,学霸还差点火候。”
“等会儿,好像不太对啊,我对着笔记查半天了,没发现学霸有错啊……你们谁发现了吗?”
“我滴个乖乖,别吵吵!谭敏改分了,是两个一百啊啊啊!”
“谭敏这波操作简直六六六。”
“学霸逆天了,连英语的地儿都占了,他还让不让人活?我可算明白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
谭敏往下面扫视一圈,打断底下同学的窃窃私语:“眼馋吗各位?我倒要看看讲话的里面有几个满分的。皮球儿,刚才你声音最大,我就问你手酸吗?”
皮裘把脑袋往胳膊上一埋,欲哭无泪。
岂止是手酸,简直要手残了。
体育课跑操结束后的自由活动时间,七班四分之三的人灰溜溜地滚回了教室。
人群解散时,程旷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程旷。”
程旷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章烬三两步追上来,伸手搭在他肩上,问:“你去哪?小卖部?”
开春没多久,风还是凉飕飕的,章烬卷着校服袖子,浑身却还透着热气,程旷忽略肩膀上忽然多出的重量,应了一声:“嗯,买水。”
“一起吧,我买笔。”章烬随口诌了个理由。
前两天下了雨,路边的香樟树上时不时有水珠滴落,程旷袖子被洇湿了一小块,章烬不动声色地往下挪了一点,伸手盖住了那片水迹。
小卖部里有几个女生,都是七班的,凯娘娘也在,混在女生中间毫无违和感。
罚抄工程巨大,罗凯为了减轻负担,特意买了一盒新笔芯,打算回去之后用胶带把三支笔粘在一起。没想到付钱的时候碰到了炮哥儿和学霸,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走进小卖部,不好惹的炮哥儿看起来分外好相处,几乎像个团结友爱的好人了。
罗凯定了定神,缓了几分钟才确定“勾肩搭背”这个词确确实实发生在学霸和炮哥儿身上了。
“你好了吗?”程旷手里拎着一桶1.5升的矿泉水,往放文具的方向走。他喝水特别快,像这样的一桶,晚自习之前就能喝完。
“这笔品种太多了,你的是在这儿买的吗?我怎么没看见——”章烬回头看程旷,说,“要不你来挑?”
“你要什么样的笔?”程旷扫了一眼笔架,问他。
“跟你一样。”章烬说完,自己觉得不太妥当,又补充了一句,“我买的破笔写不出正确答案,试试你的。”
程旷:“……省省吧,渣渣。”
章烬:“程旷,告诉你,我脾气不好,自觉点儿叫哥。”
程旷嘴角勾了勾,视线落在笔架上,认真地扫了一遍,然后伸手拿了一支笔递给章烬。章烬接过笔,心说:小王八蛋,嘴硬心软。
结完账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章烬盯着水瓶出了会儿神——水光晃动,往上是程旷弯曲的手指,他用两根手指拎着拉环,校服的袖口往上缩了些,露出一截凸起的腕骨。
章烬转了两圈笔,忽然有点渴,带着焦躁的渴,尤其是一想到这个人要换班了。
他忿忿地想,老子还一点便宜都没占着呢,他凭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人走了也就罢了,留下一支笔干什么?看着多糟心。章烬蛮不讲理地在心里给程旷找茬,盘算着找满三件就跟他算账。
第三件事很快就找到了——瞧这玩意儿多无知,还学霸呢,老子就差把“喜欢你”三个字儿顶脑门上了,他天天见我,居然看不出来!
我那么惦记他,他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思及此,章烬把笔往兜里一塞,气势汹汹地喊了声:“程旷!”
程旷走了两步停下了,回头的时候皱着眉,看起来没什么耐心:“又干嘛?”
如果傻炮儿没事找事瞎喊他名字玩儿,那就是想打架了。
章烬喊完,就跟出了口恶气似的,方才呼之欲出的恶言恶语忽然间堵在了胸口,又咽回去了。他话头一梗,转而问了句:“你是不是要换班了?”
程旷怔了怔,没想到他要问这个,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章烬盯着他,火气又渐渐上来了:“听谁说?全班都在说!你当我是傻的吗程旷?石韬找你不是讲这事儿?”
程旷被他搅得有些心烦,说:“你跟我急个什么劲?”
章烬直直地看着他,嗤了一声:“我今儿要是不问,你就没想过要告诉我吧?”
章烬生气就是生气,不会掩饰,更不会·阴阳怪气地嘲讽,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着烦躁,就像一只呲着火花的炮仗。
而现在那火花溅到程旷眼睛里了。
程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没答应。”
“操!”章烬说完这一声,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除了站在他跟前的程旷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度过了尤其漫长的几秒钟以后,他才缓过神来,冷不丁地想:我他妈这是立地成佛了吗?
随后他听见心花怒放的声音,嘴角再也压不下去了。
章烬往前走了一步,在他那渣渣的大脑作出反应以前,身体抢先一步有了动作,程旷微微一愣,就被章烬摁进了怀里。
傻炮儿下手没轻没重,非常野蛮,程旷几乎是撞到他身上的,尽管隔着几层衣服,碰撞的感觉仍旧十分清晰。
章烬的呼吸声擦着他的耳朵,吹开了一绺头发,程旷在那一瞬间听见了扑通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谁的。
“……算你这狗玩意儿还有点良心。”章烬说,声音里面难掩愉悦,简直想把这个“狗玩意儿”勒死在怀里。
程旷长这么大,懂事以来就没跟人这样亲近过,一时之间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傻·逼……放开。”因为被“傻·逼”勒着,程旷的声音传出来有些闷。
章烬适可而止地松开了,一垂眼看见程旷身上被他弄皱的校服,酝酿了一整天的郁闷一扫而空,心胸豁然开朗了。
少年时期的喜欢是满心满眼的喜欢,来得仓促却猛烈,能因为一个人刮疾风下骤雨,也能为他转瞬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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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烬翘掉了最后一节晚自习。
他离开之前敲了敲程旷的椅背,压低嗓音说:“待会儿下课看下手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程旷回头时,只见章烬弯着嘴角冲他摆了摆手,紧接着后门就关上了。
凯娘娘本来在苦哈哈地干他的罚抄大业,听到动静立马丢下了手里的三支笔,身体贴着墙,把脑袋伸出了窗外。炮哥儿的背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罗凯甩了甩发酸的手,有点羡慕又有点好奇,转身问程旷:“学霸,炮哥儿哪去了?”
程旷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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