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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下笔,杭实想了想,今日二十三,应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的,“主子今日可是还有什么事要杭实去办的?”
宁子韫沉着脸。
好一会,待杭实又拿起了笔,宁子韫才闷出了一句,“以后每月的这个日子,你都提前两日提醒下我。”
“嵇易白之前给她开的那个药方子,还在吗。”
杭实跟在宁子韫身边很久,想起今日宁子韫出了御和殿时那一身还带着的冷水气,还有那秋猎夜间篷帐里嵇大夫诊脉的日子。
杭实反应得很快,他点了点头,“那药方子还在的。等下我便让卢嬷嬷熬好药,送去给长公主服下。”
宁子韫应了一声。
新岁将至,这两日的折子是少了许多,今日案上右手边的折子早就阅批完了。但是还没处理的事,其实还有许多。
尤其是久未寻到的太子。
只是,就算把皇后和太子妃拿来做饵,怕是成效也不大。接着新岁的由头,宁子韫已经下了皇命,严控了盛都的城门。
盛都说大不大,但是若要在盛都里,找出这么一个人,只怕也没这么容易,更何况朝上还有相帮着太子的大臣在。
“你派人,让余还景现在过来。”宁子韫转头对着杭实吩咐了句。
? 第五十五章
自从上次宫城事变连下的那几日鹅絮之后, 就再没下过一场大雪。
日光卷云,现在的天气虽然还是冷,但不刺骨。迎面感受到的寒意比往年腊月更是煦煦, 温和得就像是此时走进殿来的年青公子。
余还景身着牙色长衫,玉立如竹。
进殿行过礼后, 眉目清朗地看向宁子韫, 余还景便笑了笑, “陛下寻臣过来, 可有事要臣去办?”
“其实臣也有一事,想问下陛下的意思。那些想劝陛下选妃立后的言官和礼部臣官,陛下都把他们拿捏完了。但是太上皇之前在位时, 定下的那桩婚事, 至今未废,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
那时赐婚了成国公府的庶女予宁子韫为侧妃, 太常太卜还测了日子的。
太子借着太子妃身后的成国公,还有其下一派的臣官在朝上站稳, 所以一直以来,太子都要受太子妃等的钳制。
现在成国公虽然权势底蕴还在,但他已行差踏错,宁子韫迟早会找个时机压制他。
不屑像太子那般利用女子, 还能将让他扩充后宫的言论都铁血压了下去,宁子韫这点让余还景简直忍不住钦赞。
至于这与宁子韫有纸皇赐婚约的季府姑娘, 余还景看向了宁子韫。
现在虽然他已经是户部的一部尚书, 这事本也不应他管,但是他与宁子韫之间向来有话便说话。
现在听出了余还景话里的揶揄之意, 宁子韫只嘴角微扯, 让余还景坐下, 却没有回答他。
杭实代宁子韫开了口,“余大人不用担心此事。季府小姐本就有心仪之人,已约好在年节之际私逃。这之后应该如何处理,杭实会去妥善解决。”
说话间,热茶端到了余还景跟前。
待宫人重新退出了殿外,余还景才又说着,“陛下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薄情。”
宁子韫出言制住了余还景的感慨,“我寻你来,主要是为了太子的那些事。”
太子倒台后,许多的事都交给了余还景去处理。这事拖久了,隐患便是愈大,宁子韫主意已定,“找不到,那就设个套,把人骗出来。”
能有什么人什么事更能牵动这么一个逃难的人。
怕是除了心尖上牵挂着的人,便就只剩下了翻盘的权势,余还景一想,就大概明白宁子韫的意思。
余还景点点头,直接说起正事。太上皇如何,宁子韫应该已经不打算如何理会。
只是,还有些孤弱受牵连的女子。想起莹白带笑的那张小脸,余还景忖了下,到底还是没直接说出口。
他看宁子韫本就对皇室的子弟也感情淡薄,现在也可能不是个合适的时间。纵他真想求,也应该等到年节之后,诸事稍稍落定。
况且人家姑娘的意思呢,自己都还没问过,就一头热。
总归又是自己欺骗在先,尔后又总退缩不敢示好。余还景暗叹了下,转而问了句,“那不知太上皇后和前太子妃,陛下又是作何打算的。”
这两个本来是太子极重要的人,但是她们本来就久居深宫,现在困她们在宫中再久,太子应该也是不会露面。
所以这两个人,其实已经快等同于无用了。宁子韫摩挲了下指腹,后宫里那许多太上皇的妃嫔,年节之后,应该是都要做些了断的。
然后后宫之中,应该也就只剩下那零星的几个皇弟皇妹。
皇妹,想起她,宁子韫摩挲指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宁子韫的眸色乱流沉横,看在余还景眼里,却是另外的意思。
他本来也知道宁子韫不是心慈怀悲的人,余还景转手端起热茶,看着里面热水一冲,就浮沉随流的茶叶。
想起那日像枯叶般面容朽败的太子妃,余还景就有些喟然,“前太子妃对那太子,可谓是用情用心至深。”
“只是可惜到头来,前太子也没有牵挂着她。那日宫城事变,连东宫培植的卫队,都未留下来守着前太子妃。”
只留了寻常的宫城禁军在东宫,这一想便为前太子妃的痴心错付有些怜悯。
余还景抬手饮了一口茶,这是宁子韫惯喝的白毫金镶玉,没想到就算宁子韫登基了,也将殿内的茶换了这白毫金镶玉。
这人可真是,矛盾的薄情又长情。
明明这人位高权重,长相又是极隽。虽然他面色总是冷峭,但也更是有种上位者的魄力在。若是他真想要,不知有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余还景正想轻笑着开口,抬眼却发现宁子韫的面色不知从他哪句话开始,便变得有些骇沉。
身后的杭实已是屏了息,还忍不住朝着余还景皱了下眉目。
余还景只知道,太子没有下令让东宫卫队守着太子妃。
但是余还景不知,在那日宫城事变之前,太子便已经调派了一支东宫卫队的精锐去守在承禧宫。
并且,那支东宫的卫队,尔后还听从了宁妍旎的调令,又前去福宁殿护着太子。
杭实皱眉小心之际,又想起了那日宁子韫那平静的话语,“他们倒是真的有情有意。”
-
宁妍旎带着那本岁时记回了承禧宫。
这是日间,没有宁子韫强势施为的日间。看着洒打下来的金光,宁妍旎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似活络了过来。
今日宁子韫愠着一张脸离开了御和殿后,宁妍旎就又回榻卧了会。
待她起榻,时辰自是不早了。服了卢嬷嬷特意熬的祛寒汤药,一转头,宁妍旎便被榻边椿台上那多出的几本书惊了神。
连带着她昨日用来标注那本岁时记,那支笔毫石更韧的狼毫笔,都变成了轻手些的湖州羊毫。
卢嬷嬷轻声跟宁妍旎说道着,那都是宁子韫的意思。
卢嬷嬷是想劝宁妍旎想开些的,但是宁妍旎缓过神,想了下,便知道宁子韫连她在殿内的举动都要控制了。
这下,明明宁子韫已经将她的身子制在泥沼,却还要惺惺作态地给在泥沼中的她递上几粒甜枣似的。
他若真得想让她好过些,放了温府的孩子和阿棠,她当是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
宁妍旎把手中拿起的那支湖州羊毫丢回了榻边的椿台上,便回了承禧宫。
腊月已经快过完了,承禧宫庭院里的楸树还是只有光秃秃的枝桠。
倒是她当时和阿栀阿棠栽下的那珠兰,竟是晃悠悠地还活了下来,让人看了心生喜欢。
宁妍旎回到时,阿栀正好还在给那珠兰的土旁除掉些杂草。她见宁妍旎回来,面上的狂喜掩也掩不住,“长公主。”
宁妍旎对她浅笑着。
只是不止阿栀这么欢喜,还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也飘飘然地传了过来,“本宫可算也等来了长公主。”
女子身段妖娆地,又坐在了承禧宫庭院内楸树下的案椅上。
她的妆容还是之前那般的盛艳明色,宫裙依旧是繁复巧致,只是眸光中好似淡了两分神气。
见到宁妍旎后,她才又打起了精神。她看着宁妍旎便朱唇几动,“长公主这是怎么了,几日未回承禧宫,便不认得本宫了?”
容妃的嘴上惯来不饶人,只是宁妍旎每次和容妃见面,心境都是大不相同。
上一次她和容妃见面前,她已迫着与宁子韫交了欢。这次再和容妃见面,宁妍旎还在望着宁子韫践那半年的约。
现在再见到容妃,实在是让宁妍旎一时心绪纷迭。
宁妍旎久未开口,阿栀见状便是自责。阿栀本来也想拦着的,但是容妃实在是刁钻,怎么拦都拦不住,她就一定要赖在这庭院之中。
“阿栀,无事。上了茶水,你就带她们退到廊下罢。”宁妍旎出言低声安抚了下阿栀。
闻言,容妃也坐得端正了些。
看着宁妍旎徐徐坐了下,再着急地等着宫人上茶,退到廊下。
容妃也费得再扯些多的什么话,她径直地就开了口。只是声音压得很低,朱唇也只轻微地动着,叫人看不太分明。
她的神色是可见地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着,“长公主,男人的心,是在你身上,还是在你手上,这两种是大不一样的。”
宁妍旎这几日夜里未宿在承禧宫,换作旁人,那是不知道也不敢派人去打听的。
前些日子,东宫在内服侍的宫人便因此被仗杀了两个。
但是容妃不同,她没有别的后路。而且容妃很聪明,从那日宁子韫想同宁妍旎对弈时,她就敏感地揣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来。
一个权势滔天的男子,能容忍一个女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那这个男子不是不行,就是对这个女子有些不一样。
看宁子韫那模样,再看看宁妍旎这白透的小脸,容妃自然相信宁子韫这是属于后者那种情况。
只是,宁妍旎本松着的眉间,听了容妃的话之后,又蹙了起来。
她那双杏眸的眸光之间明明白白地在问容妃,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别忙着拒绝。”容妃最怕这小妮子,别一言不发就想赶她走。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几日,包括现在,宁妍旎都是从宁子韫的寝殿中出来的。
只是这事,打死她也只能闷在自己心里。容妃又开始低声劝着宁妍旎,“长公主,你听我把话说完先。”
“事到了眼前,要真是不得不做。那能在自己手上进退有寸,总比他索要无度得好。”
“就算长公主不屑于此,那也听我说完。日后若真长公主去试上一试,也许就知道我今日说得并没有欺骗了。”
容妃从未如此恳切地与人说过这么掏心的话,虽然有些说得粗俗了。
怕宁妍旎不信,又怕宁子韫的人瞧见,容妃的朱唇启着,最后都依着腔里的气说着话。
只是宁妍旎却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
? 第五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