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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重雪看他这么容易就上勾了,也是好骗,“这运功的方法不对,若这样来,恐怕没伤到对手,先把自己给伤了,尤其是这里,”他边说边指,“若从足三阴经走气,就该走向手三阴经,但这心法却绕向了其他地方,这么运气,岂不自伤么?”
聂不凡冷笑一声:“我这套武功变幻无穷,你只看到表面,看不到它的变化,也是个睁眼瞎子。”
江重雪马上问:“如何变化?”
聂不凡提起一只油光精亮的手,以手指代表运气的方向,向他无声无息地拆解了一下。
周梨看不懂,只觉得被他大手一扇,满鼻子都是烤肉香味,但她默默把他的动作记在了心里。
江重雪眼睛里亮起了神采,“那么,这里也不对,若是……”
他话都未说完,聂不凡已向他再次演示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如此一问一答,等江重雪一个不慎露出急切的表情想再往下看时,聂不凡忽然收住了手,江重雪始料未及地愣了愣。
“你想骗我教你武功吗?”聂不凡嘴角扯出阴郁的笑,“你这娃娃倒有心机,我平生最厌与我耍心机的人。”
他把酒壶一甩,蹦出一个字:“滚!”
周梨把酒壶摇了摇,一滴酒都不剩了。
真是过河拆桥,吃完就扔。
江重雪向他揖了一拳,还想再说什么,聂不凡已闭起了眼睛,一头栽下去,再度成了个倒立的姿势。江重雪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下。
出洞时,聂不凡叫住他们:“明天我要吃山鸡,与我打两只来。”
这人到底哪来的脸命令他们,脸皮厚的简直可以砌墙。周梨气不打一处来,心道,饿死你这怪人,等我们出去了,还怕你不成?
江重雪不发一言。
踏着星光归去,夜已深沉。
周梨打坐了一会儿,直接坐着睡着了。
江重雪叹口气,把这丫头的姿势摆平。她猫儿般蹭了蹭江重雪的手,睡得沉了。
江重雪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儿,随即如一头
孤狼,悄无声息地跃出了洞外。
在谷中漫无目的地施展着轻功,飞了大半刻,听到水流声响,他停在了一棵大树上,不远处便是他们掉下来的那片湖泊。
湖中有鹤渡尽寒潭,风从湖面吹来,弯了弯他脚下的树梢,拓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人也随之摆了摆。
月光下,江重雪面容如压了层霜。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复仇的漫长道路上,告诉自己无论要花尽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世上总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心也是肉做,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他怕。
怕有了不必要的牵绊裹住了一味向前的心,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最怕有朝一日时间终会洗掉那层烧在他心头的恨火,让金刀堂的仇怨在他心里偃旗息鼓。
这才是他真正惧怕的。
半晌,树下的周梨轻轻出声:“重雪。”
她第一次叫他重雪,嗓音清润得不含一丝杂质。
江重雪慢慢低下头。
周梨怕惊着了什么似的,问的很轻,“你是不是想学聂不凡的武功,然后去找那个人报仇?”
过了很久,江重雪才说:“阿梨,我一直以为爹的武功天下第一。金刀堂纵横江北,鲜有敌手,许是这样,才让我觉得金刀堂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门派,可到了江南,见着了那些曾经为我所不屑的名门正派,又遇到了谢天枢和哥舒似情,才教我明白,我的眼界,不过就是江北那一片天而已。”他吸了口气,望向凝了细碎白银的湖面,“我从未觉得,江北原来那么小。”
周梨想了想,马上就有了对策,“没关系,等我学成了轻功,我们就一起离开梅山,到各个地方去看一看,到处开一下眼界,这样不就好了?”
江重雪笑了。
他的本意是感慨金刀堂的武学在江湖上其实只算得上二流的,从前的自己是坐井观天的青蛙,他如果只依靠金刀堂的功夫,永远也报仇无望。
没想到周梨的思维如此的单线条,连与她说两句感性的话,都能被她带偏了话头,变成了十分接地气的油盐酱醋。
江重雪唇角有了笑意,心头的阴霾也散去了些,居高临下地向她招手:“阿梨,上来。”
“啊?”周梨抓头。
这树忒高,凭她三脚猫的轻功,怎么上的去。
江重雪也不焦急,耐心地等她。
她把心一横,闭起眼睛运气凝神,人飘飘然地往上,还未站稳,江重雪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她慢慢睁开眼睛,树梢承载了两人的重量,拓得更弯。
人站在了高处,顿觉心旷神怡。
周梨被江重雪裹在臂弯里,少年的胸膛很热,不像她,一年四季四肢都是冷冷的,火气不旺。
周梨抬头,看到少年纤长的眼睫,脸色淡淡,眼睛极其清亮,一看之下,觉得这暗夜也骤亮了一瞬。
重雪真是好看。周梨想,发出了痴笑。
这边的江重雪皱眉,周梨笑得太诡异。
他颇为嫌弃地推她一把,可惜他高估了周梨的轻功,没了他的护持,周梨几乎是以一个倒头葱的姿势狼狈地摔了下去,他只能把她抱在怀里,飞下了树梢。
大概是他抱得紧了些,气息如兰,周梨耳尖通红。
一落地,周梨立马从他怀里跳出来,转身就走,然后犹如睁眼瞎般地撞上了大树。
咚的一声,江重雪嘴巴里嘶了一下,看着都疼。
周梨晕了一晕,还在胡说八道地讲:“我没事!我没事!”
江重雪替她揉了揉额头,手下的动作温柔,“疼吗?”
她茫然地摇头。
他把脸一板,“不疼还不回去睡觉?”
她答应着:“哦……”
两人回到洞里,可惜周梨睡不着。
她在石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嘿嘿嘿地傻笑,一会儿嘻嘻嘻地憨笑,一会儿又哎哎哎地叹气,偶尔还扭过头来偷看江重雪,十足脑子进了水的征兆。连累了江重雪一晚上也没睡着。
他翻个身,在脑子里研究起聂不凡的那套武功来,准备翌日按聂不凡的吩咐,去打一只山鸡给他。
他要去那洞里,再看看那套武功。
第16章 神功
入冬之后,山中气候在一夜之间变冷,没几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转瞬而至。
暮色四合时,雪已将梅山笼为一片素白。
周梨仰头朝山顶一望,嗅到了梅花清香。江重雪上去看过后回来告诉她,山中十里梅花林,已宛然绽放,红艳如火,其景色之美,天下无可匹敌。她也极想上去看一看,可惜轻功还不到家。
江重雪见她喜欢,就经常给她带两枝梅花下来。周梨把梅花摆在洞里最显眼的位置,待花枯了,江重雪会飞上去再给她折一枝。
一整个冬季,他们山洞里始终有一抹艳色。
某一次江重雪归来,不止给她带来了一枝梅花,还给她带来了一封信。
信是叶家兄妹写的,前次他托镖局给他们带去一封信,没想到竟真的会收到他们的回信。
这封信费了一番周折才总算到了江重雪手里,险些错过。
信中言道那日好不容易在小楼的追捕下逃走了,一直等到小楼离开才敢现身,可惜小金刀堂让小楼给端了,现在他们兄妹两正准备重整旗鼓,修复小金刀堂,哦,应该说,是小刀堂。
江重雪说过要他们改名,他们正好趁此机会,把小金刀堂改成小刀堂。
周梨总算放心。她一直担忧叶家兄妹落在小楼手里,知晓他们平安便好。
之后他们便与叶家兄妹保持着书信来往,不过两地离得偏远,每次回信也不一定能完好地送到他们手上,因而大半年才得一封回信而已。叶火也曾想过要不要来求醉城与他们会合,江重雪在信中拒绝了。梅山是求醉城地界,哥舒似情就在这山上,山中又多陷阱,危险得很,让他们不必冒险。这封信送出去后,便有许久没得到回音。
入冬之后,山中野兽的形迹少了,捕食起来也困难的多。
周梨和江重雪不觉什么,没有肉吃,野果蔬菜也是可以的,况且这山中还有许多珍贵灵草,譬如火灵芝,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用来提升内力再好不过。
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聂不凡,把他们当小厮使唤,不止要管他吃喝,还要忍受他怪癖的性情。
这人还特别挑剔,今天要吃山鸡,明天要吃鲜鱼,酒非要绍兴的,江重雪到镇上转了一圈,求醉城名副其实,卖酒的铺子不止一家,酒的品种之多,让人难以选择,可偏偏就是没有卖绍兴酒的铺子,于是给他沽几两本地口碑绝好的醉清风。
这醉清风是求醉城的特产,比绍兴酒还好,聂不凡却一边大口喝着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一点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恩。
周梨看不过眼,就故意使坏,在食物里夹一片树叶或者一块泥巴,指望把他噎死,噎不死他也恶心死他。
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在聂不凡大而化之的脾性面前甚至都没有发觉,反正他每次吃起东西来都是狼吞虎咽的,不管什么,都一味地送下肚子。
结果是始作俑者看得皱眉,在他张口时,自己先忍不住地把那些脏东西扔掉了。
江重雪对他恭敬是有目的的,希望能得他指教两招,最好能让他把石壁上所刻的武功教给他。
聂不凡猜到这两个娃娃动机不纯,他也不藏头露尾,浮着冷笑的模样,说:“你想学我的六道神功,恐怕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于是他们就知道了这石壁上武功的名字,六道神功。周梨问江重雪可曾听闻过,江重雪摇头。他也算博闻广记,江湖上有名的武功他几乎无一不知,但从未听过六道神功的名字。
这武功是聂不凡被关在山洞里这么多年来自行悟出的,外界不知。聂不凡曾败于春风渡下,所以他心心念念地要悟出一套能够打败春风渡的武功,而这套六道神功,在聂不凡说来,正是春风渡的克星。
当然,说是这样说,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江重雪把石壁上的六道神功一个不差地誊抄了下来。
传说阴曹地府有六道轮回:一、天道;二、阿修罗道;三、人道;四、 畜生道;五、饿鬼道;六、地狱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为上三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为下三道。凡人死后,依照平生功德罪孽,分别投入六道,转生轮回。
六道神功开篇,便是聂不凡所写的四句话:欲修此功,化身为魔。六道轮回,置死后生。
全部抄完之后,江重雪整理一番,得出六道神功一共有六篇要义,开篇为“天道”,即自在天心法,是内功。第二篇为“修罗道”,乃剑法,名曰:修罗剑法。第三篇为“人道”,乃疗伤和补气益生之法,是教修炼者如何运气疗伤,使气血化生壮五脏六腑的。后三篇的“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则分别是偷袭、点穴、用毒。
后三篇越写越乖戾,江重雪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偷袭之法写得如此详细的,而点穴那篇也与其他正统的点穴手法完全不同,至于用毒则更为阴鸷。
聂不凡本来就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他的武功偏邪,这六道神功一看就非常的邪魔外道。
但对江重雪而言,这是一道曙光,可照亮他继续前行的道路。聂不凡说六道神功是春风渡的克星,也许他学会了六道神功,可以一敌楚墨白。
周梨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问聂不凡:“这套武功要真有这么厉害,你不早就用它逃出去了,还会被关在这里,被这几条铁链子拴住了么?”
聂不凡笑,“我若要走,谁能拦我?”
周梨奇道:“那你怎么不走?”
聂不凡忽的安静下来,紧闭双眼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