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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唐如诗先去洗漱,出来的时候桌案上摆好了早餐。
她忍不住多瞅他一眼。
温遇这个人,初识时,总认为他有些清冷不易接近,但他实则却是细心妥帖,无微不至。
温遇送她回家时,先约好晚上在游泳馆碰面,唐如诗上楼后重新打开房门,看着熟悉的家竟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坐到电脑前,将连载小说的平台打开,陡然见到暴增的留言。
暴增了足足上百条,根本不符合常理。
惊讶过后内心被不安感取代,唐如诗点开了留言区,刚读第一条留言,随着一字一句,脸色愈发沉了下来。她拿起手机,上面早就多了小桃好几则简讯,发信时间在昨天晚上,她睡着了没即时发现。
小桃:「如诗,不好了不好了!」
小桃:「网路上出现你好多黑粉,指控你三次元私生活!你哪时候那么多黑粉了!(崩溃抓狂jpg.)」
小桃:「我们已经请管理员把部分造谣、还有人身攻击的留言删除记警告了,但是⋯⋯啊啊啊,但是留言愈来愈多,删都删不完啊!」
唐如诗紧紧皱起眉头,颤抖着手指去碰滑鼠,点进其中一则留言。
这黑粉顶着一个默认头像,阅读数量只有「二」,点评数量「三」,而这三则,全都是贡献在《暗夜》这本书下了。
她又按下前一页,查看其他的留言者。
不出所料,十个中有九个都是马甲帐。
唐如诗一贯低调,很少透露现实生活的动向,不可能招惹到什么人,而《暗夜》虽然一夕爆红,也不至于在一夕之间暴增这么多黑粉。显然有人买大量水军带风向,想让她跌落谷底。
用滑鼠滚轮往下一拉,清一色都是詆毁她的留言。她切开画面直接来到短文区,见到top3三位也都是关于她的。
其中一则标题,写着「《暗夜》作者明月私生活混乱?」
帖子的楼主义正严辞,列出了几处《暗夜》中一些有关非法援交的剧情桥段,再影射明月对这行业过于熟悉的疑点,最后的爆点,则是一张打过马赛克的接客对话。楼主还扬言,亲友认识作者本人,她经常傍大款、毁人婚姻,在《暗夜》还没有爆红之前没有其他工作,靠着微薄的作家薪资根本很难维生,所以傍大款的传言也算是证实了。
唐如诗的太阳穴突突地做痛。
凡是明眼人,都知道这种对话纪录在网路上随手可得,而且如果要抹黑一个人,假造这样的对话纪录也是易如反掌。最令人痛心的是留言的人当中,有几位是唐如诗印象深刻的老粉,也纷纷将矛头指向她,表示再也不会支持她的书。
之后,甚至有人开始试图挖她的本名、住处。整个平台乱成一锅粥,所谓墙倒眾人推大抵便是这种情况。唐如诗紧抿着唇,点开手机通话纪录,那条杨茵的电话号码还原封不动躺在原处,像正咧开一张红唇对她嘲笑。
唐如诗当作家,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从无人问津的小透明,到小有名气,都是靠着大產量写出一本接一本的书,卖出一本又一本的心血,才能够勉强维持生计,而这其中也没少做兼差。
现在这些人,却指控破坏他人婚姻、傍大款?
为了处理这件破事情,唐如诗和小桃通话,讨论了好几个鐘头,小桃怕唐如诗难过,硬是拉着她不停安慰,外加把那些抹黑的群眾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小桃骂完了,狠狠喘了口气,恍然发觉自己似乎比当事人还生气。
「你不气啊?」
唐如诗语气始终淡淡的:「一开始会气,现在只觉得,这群人真是费尽心机。」
「对!我觉得这不太寻常。」小桃附和,「一定是有人嫉妒你!」
唐如诗沉默,这个动员力、这种行径,都让她无比熟悉。虽然大概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鬼,但尚不确定的事情,她没跟小桃说。
小桃握拳,继续义愤填膺:「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写一个声明,要是这群黑子还不依不挠,我们走法律途径,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谢谢你啊,小桃。」
一时之间,闺密俩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小桃幽幽叹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叮嘱几句,才掛断电话。
结束通话后,唐如诗呆坐在原位,脑袋空白一片。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缓缓穿起外套。
傍晚时分,正是许多人下班的尖峰时段,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位聊得正开心的学生与她擦肩而过,这欢声笑语像化为混浊的一团球,沉进水底,变得模糊不清。
她下意识停下,转过身看那些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背影,他们脸上都掛着自信的笑,背脊也直挺挺的。
唐如诗望着他们背影走远,这才回过头。
抵达游泳馆时,柜檯边来了两位询问课程的学员,孙澄手上还捏着传单,见到开门声望过来,「咦」一声问:「如诗,你来啦,找温教练吗?他也刚到不久,但还在忙哦,要不要我去叫他出来?」
她摇摇头示意没事,淡笑:「我等他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吧。」
孙澄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身,继续向眼前的两位学员耐心沟通。
游泳馆的大门进来后,从柜檯边往内,有一个五十米长的长廊,左侧摆了长椅,都是拿来让部分家人坐着等待孩子用的。唐如诗沿着长廊走,越往里走,长椅上原本还有三三两两几个人,直到她走到最尽头,这才空无一人,四周被静謐取代。
她在长椅上放下包坐下来。
这一等,便是半个鐘头。
唐如诗头疼得厉害,闔上眼睛想闭目养神,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
她做了场梦。
梦里,是刚刚的画面,街上几位年轻学生欢声笑语强行鑽入耳膜,他们明明离得远,也不是在向她说话,但唐如诗却觉得这声音好大,他们就像在耳边说话一样。
这交谈声愈来愈响,刺得让人脑仁生疼,太阳穴跳动。
下一秒,其中一名女学生转过头,深深地看她一眼。
那张脸,带着讥誚、高傲与不屑,是杨茵的面孔。唐如诗对上她的目光时,灵魂深处像被一隻无形的手掐住。
四周场景再次一换,她们身在杨宅别墅。唐如诗站在阳台边往下看,院子内停驶着一辆小车,那是杨向荣出于愧疚,特地买给唐如诗哄她开心的。眼睁睁的,她就见到杨茵走到那辆车旁,然后拿出钥匙,在车身上重重地划过,留下一抹鲜明的痕跡。
杨茵那时还小,不知该说是纯朴还是幼稚,从乡下学来的勾当也就这些。
晚上的时候,唐如诗又听见她愤愤不平地对杨向荣说,姊姊再怎么生气,也不该破坏这样一台名车⋯⋯
那时唐如诗不想辩解,只想要离开。
场景再次一换,耳边炸开了吼叫尖叫声,地板也微微震动起来。
「如诗。」母亲焦急的嗓音响起,「不要怕,有妈妈在。」
唐如诗浑身发烫了起来,彷彿置身于当年的那火场中,浓烟硬生生灌入鼻腔,让人窒息。
她知道这是一场梦,但这场噩梦集结了她平生最害怕的事、最厌烦的人,以及⋯⋯最深爱的家人。
***
温遇下课后,柜檯边刚送走学员的孙澄伸了个懒腰,见他走了出来,衝他挥挥手「哎」一声。
「温教练,如诗来找你了。」她揉了酸疼的胳膊,侧过头去看长廊,眼睛一眯,实在太远,隐约能见长廊彼端有一抹纤瘦的身影,她指了指那方向,「她应该在那里。」
温遇微微頷首:「谢谢。」
他大步朝走廊尽头走去,随着愈走愈近,也逐渐看清了缩在长椅最角落边的女人。
唐如诗身体微微侧着,头靠在墙壁上,弓着身子双手抱胸,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温遇走到她跟前时,唐如诗还没有醒过来。她一头乌发在昏暗的灯光下似水柔和,几綹碎发遮住了她的面孔,只露出左半张小脸,眉头紧紧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