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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澜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舒望安。对方似乎很忙,自从杂志拍摄结束,他回宿舍跟舒望安短暂聊天后,就很少得到对方的消息。
期中考週开始,周远哲原先回宿舍的时间就少,碰到这种时期,乾脆不回来了,他们的寝室成为短暂意义上的三人寝室。俞凯成天哀嚎报告靠北考试靠北,就连萧铭昇这种玩咖,出去玩的次数都少了,书桌上难得摆了几本专业书籍。
「妈的,等考试一考完,我就要马上把这些教授全屏了,一个个唐安唐安的,差点老子睡觉都要梦到唐安了。」
萧铭昇倒是一副游刃有馀的样子,还有空调侃他:「梦到就梦到吧,梦到还是小事,就怕你现在不读书,不用等到考试结束,成绩就能让你的成绩单变成一件大事。」
「靠,你闭嘴!你每次开口就没好事!」
他们两个吵吵闹闹,陈廷澜在一旁赶作品跟报告。美术系的纯考试类科目几乎没有,跟设计可以算是同门,三多──作品多、报告多,还有一些有的没的的成果发表会多。
美术系具体又细分成好几大类,有视觉研究、艺术理论跟创作类,他专攻创作类,教授重视作品比考试多,不过压力也没有降低多少,他平常烦的时候就会去买杯拿铁,压压他烦躁的思绪。
陈廷澜选修了文艺復兴美术,期中要做的便是文艺復兴时期的艺术类别跟艺术家介绍。难度不高,只需要查一下资料加以修饰就能蒙混过关。
报告完成后,他下楼去便利商店买了拿铁,坐在座位区把手机打开,舒望安的粉专跳了新贴文出来,是杂志拍摄的花絮照片,还有近期开始筹备新专辑的讯息。
讯息不多,专辑的歌曲风格跟名称都还没定,只有舒望安已经完成的几首草稿曲子跟词,会不会修改都是未知数。不过舒望安要出专辑的衝击还是远远盖过这些变数。
底下评论已经躁动起来,陈廷澜扯扯嘴角,这些事他早知道了,甚至参与了一部分,可是看着底下的留言,粉丝的狂热与疯狂,原先那些隐密的窃喜与知情的喜悦被莫名冲淡了,几乎一点不剩。
舒望安是真的很受欢迎,粉丝数庞大,实力深不见底。
当他深刻意识到这点后,陈廷澜发现自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不论是那句特殊的学弟,还是舒望安对他独有的亲暱,都不足以弥补他现在没来由的不满与失落。
「操。」
陈廷澜忽地被咖啡烫了一下,拿铁溢出来,沾到手指,他烦躁地抽出纸巾,胡乱擦了擦手,似是觉得不够,又到柜檯去借了洗手台洗手。
他不知道在跟什么较劲,使力搓着手,都快把手搓出一层皮来,后来索性不洗了,又回去座位喝拿铁,才喝没几口,桌上的手机又响了。
陈廷澜点开讯息,舒望安传了专辑的概念设计给他,他堵在胸口的气消了一些。表情很淡,眉头却皱着,咖啡的杯口被他咬烂了,拿铁没入口中,顺着滑进喉咙里。
陈廷澜用一隻手编辑讯息,打了很长一段话,踌躇许久,还是全数删除,最后只发了一张贴图过去。离开便利商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入秋的天气有些凉意,陈廷澜瞇起眼,眼前的景色有一瞬模糊了视线,晕成一圈一圈。
大抵是累了。
他去校区外头凑合了一顿晚餐,接了萧铭昇的一通电话让他救急,只好又帮两个醉生梦死的室友带晚餐回去。陈廷澜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持续了将近一个礼拜,期中考週结束后,他好似松了口气,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自己都没搞懂怎么了。
俞凯在动态上欢呼,萧铭昇还没考完,法学的考试有两个礼拜之久,不过这没有影响到他,还跟陈廷澜约好考完试去酒吧喝酒庆祝。陈廷澜不禁感叹,这种学神跟花花公子生活同时并行的瀟洒,也就萧铭昇才过得起。
期中考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遭遇,真要说比较突然的,大概是假日的拍摄日期跟地点不知怎么外流了。
陈廷澜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他们一到杂志社,那里已经涌上一大片粉丝,现场被挤得水泄不通,拍摄不得不暂停,许姊花了点时间才把舒望安从人群里救出来,上车开始逃窜。
「安神!安神我喜欢你啊!」
「哥哥好帅!看这边!」
「不要推挤!赶紧离开!」
「这是哪一期的杂志,买爆呜呜呜呜呜呜!」
「安神我是你的狂粉能不能帮我签名!」
「安静!非工作室相关人员麻烦儘速撤离!」
「安神!」
「安——」
保安连忙把人群架在外头,一个个进行疏散,杂志社内部也被一些溜进去的粉丝弄得乱七八糟,还需要时间整理。保安的喊声跟粉丝的呼喊纠结到一块、融为一体,场面拥挤滑稽,唯有那份对舒望安的疯狂很一致,几乎要化作实体。
陈廷澜在车上看着那群如狼似虎的粉丝,着实地感到噁心。舒望安上车上得很匆忙,难得不是从容的样子,整张脸被汗水浸湿了,碎发黏在额间,跟平时相比,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陈廷澜看了他一眼,不自觉地别开脸,又拿了纸巾给他。
舒望安笑着道谢,他还喘着气,道谢的语气还是虚的,半开玩笑地说:「学弟,还好你还没下车,我人都差点没了,可千万别波及到你。」
舒望安说这话倒没有夸饰成分,他们刚到杂志社那时,他一下车就被包围了,虽然没有受困太久,但有些比较激进的粉丝对他拉拉扯扯,他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帽子不知道掉哪了,还有要签名的喊声,场面一片混乱。
陈廷澜不在意这些,他比较担心舒望安的情况,「安神,你有没有受伤?刚刚好几个你的粉丝跌倒了,人太多了,你还被围在正中间,有没有撞到哪里?」
舒望安正在擦汗,闻言笑了下:「没事,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我还是有经验的。」
陈廷澜皱眉:「你还挺骄傲啊。」
「当然,很多人这么喜欢你,为了你大老远来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说完话锋一转,「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那样太危险了。」
陈廷澜叹了口气,「也就你心大,你就没想过有些人混在人群里面想对你做什么吗?太危险了。」
兴许是太自然了,又有些顺理成章,陈廷澜并未发现,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脱离一个粉丝或是合作者的关係了。就连舒望安也没发现,好像这些都是应该的,本应理所当然。
舒望安没有回话,他保持缄默,目光直视前方。车内的空间并不大,许姊在前面开车,没注意到后座的动静。陈廷澜知道这样泼冷水不好,世界上本来就是不好的事情多一点,人可以乐观,但不能无知。
半晌,许姊的声音从驾驶座的方向传来。
「杂志社刚刚打电话来说拍摄延期的时间还不确定,会再跟我们联络,今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
陈廷澜点头:「许姊辛苦了。」
「你才辛苦了,你是不是没睡觉,熬夜赶作品?我记得你们这週期中考吧。」
陈廷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考试结束了,还没缓过来,谢谢许姊关心,我不要紧。」
许姊听出来他不想多谈,便直接扯开话题:「不知道一路上有没有记者跟车,为了保险起见我等下绕一圈再载你回学校,你先休息一下,到了之后我让望安叫你。」
「谢谢许姊。」
陈廷澜的确没睡觉,又被搞这么一齣,精神很紧绷,现在暂时没事了,放松下来后有些昏昏欲睡。陈廷澜靠在车窗上,眼睛闔上,一秒入睡,任凭梦境翻涌。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听见了有人在说话,嗓音缓慢又温柔:「世界上的恶意很多,可我们不能为了防范恶意,却忽视了喜欢你的人对你释出的善意。」
陈廷澜累得无法思考,还是下意识回了话:「……值得吗?」
须臾,许姊一个急剎车,车内颠簸了一下,陈廷澜的头往反方向倒,压在舒望安肩膀上。他却没醒,只是皱了皱眉,又调整了一个好睡的姿势。
舒望安盯着陈廷澜的睡脸,伸手把他的头移到自己大腿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廷澜的呼吸趋于平稳,已经彻底睡熟了。
舒望安低头看他,嘴角溢出了笑意:「只要足够喜欢,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