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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我错了。”刘岩边躲边改口,“一切都是为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做贡献。”
就这么又热闹了好一会儿,他俩才打道回府。
这一来一去就不早了,五六点的太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章玥下午满课,课后去学校食堂吃了饭,又回教室找到那个叫丁凌的男孩儿,问他回不回家。男孩儿说要去语文老师那儿默写完课文再回,她才骑上小电动自己走了。
丁凌是挺伶仃一小孩儿,父母常年不着家,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因长得瘦弱性格内向,总被同街几个小孩儿欺负。
章玥偶然知道这事儿,有机会总送他回家。
她在花园路租了套房,小区虽然旧点儿但租金不贵,地段也不偏,她很满意。
这个点儿大多都是买菜做饭接孩子放学的人,她在路口碰到几个熟悉的家长,寒暄几句后骑着车转了个弯,迎面是块有坡度的高地,高地两边是住宅楼,楼前有灰色石砖砌起来的围墙。
那墙内有棵歪脖子老树,大片枝叶伸出墙外,构成一方荫庇,好巧不巧,那片浓郁的绿荫下站着一人。
简昆穿着衬衫,看向她的一双眼睛疲惫至极。
章玥减了速,也看着他:“别说这是巧合。”
“不是巧合。”他说,“我专门来找你的。”
“什么事?”
“汪梵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儿。”
章玥挺冷淡:“我和谁远近,跟你没关系吧。”
绕了一圈似乎又回到原点,只是曾经她的冰冷沉默变成了更深的敌意。
第29章 疯子
和汪梵交货的时间定在周三, 双方本来约好在新建街一仓库见面,简昆和刘岩都走到半路了,他又把地点改成月河湾的门面房。
简昆往下踩了踩油门, 飙到路口一转方向盘, 又绕了回去。
刘岩:“这货故意的吧。”
简昆:“没准还得改。”
调转方向后他明显减速,没过一会儿汪梵那边的人又打来电话,果然又改了地方, 这回是峰回路的大酒店。
在刘岩骂第三十声孙子时,简昆把车开到了酒店楼下。
汪梵在十五层, 他俩进去时,铺了素花地毯的客厅没人, 只有黑白色地砖相错铺成的浴室里传出电视的声音。
汪梵就躺在靠窗的圆形浴缸里, 简昆走近时他正从纸盒里拿出一块儿披萨往嘴里塞, 吃了两口又扔回去:“真他妈难吃。”
“去隔壁等着吧。”他仰脖子枕在浴缸边缘的白瓷上, 眼睛也闭上了,“一会儿有人和你们对接。”
刘岩捏了捏拳头:“你……”
他被简昆碰了一下胳膊, 话也咽回去了。
隔壁是一空房,俩人跟那儿等了近半小时,后来终于来了一人, 双方交代几句后简昆就让刘岩领着他下楼接货去了。
他又走去汪梵的房间, 汪梵还在浴缸里待着,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睛。
“办好了还来,来感谢我的?”他趾高气扬地看着简昆。
“商量个事儿。”简昆站在浴室门口。
“咱俩商量不着。”汪梵拿了边上的红酒喝一口,“想找我办事儿,你得用求的。”
“求你件事儿。”简昆痛快地说。
汪梵得势地扬了扬眉, 咽下口中的酒, 发出满足地叹息, 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和章玥分手。”简昆道。
汪梵愣了一下:“章玥?”
“嗯。”
汪梵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你不说我都打算放手了,你这一说我又觉得不能放了。”
简昆抬脚走近他。
汪梵抬/腰往起坐了坐:“你干嘛?”
简昆没说话,到了浴缸前抬手就把他的头往水里按。
汪梵在澄澈的水里如落水的鸟般扑腾,但他抗争不过简昆的力气,刚要冒点儿头就被压下去,口鼻一直泡在水里。
感觉差不多了,简昆松手:“分不分?”
汪梵整个脑袋都往下落着水,眼睛也睁不开,大口呼吸着。
简昆的手又有了下压的趋势。
“分……分……”汪梵双手抓牢了浴缸。
简昆松手,顺带捡了旁边置物台上的毛巾擦净手上的水,站起来走了。
汪梵抹了一把脸,用拳头砸向缸里的水:“神经病,疯子!”
简昆进了电梯,梯壁照出他的脸,他神情麻木地看着自己的脸,心中似刚才那缸水般起起伏伏。
上车后他首先打开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一串磁力珠在掌心拨弄着。
刘岩看见了,问他:“你打他了?”
“没。”
“心情不好?也对,谁碰上这孙子心情都不好。”
简昆捻着磁力珠,想着章玥那张脸,脑中闪过一念头:怎么都行,但她不能找个这样的。
那天在花园路她说和谁走得近跟他没关系。
他也不辩驳,只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章玥问他:“咱俩什么关系,你给我提醒?”
他看着她:“咱俩不算朋友么?”
她说:“消失这么久才出现的人,不配当我朋友。”
他沉默,许久之后也没说些什么。
她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玥把这事儿说给许君莉的时候,许君莉正用吸管喝杯子里的饮料,她指尖亮晶晶的美甲在阳光下更加夺目。
章玥说完后她理了理艳丽的连衣裙翘起二郎腿:“好久不出现,一出现就让你远离这个远离那个,这种人你还有什么可纠结的,你就是个恋爱脑。”
章玥:“我还没恋爱呢。”
“那你还纠结什么?”
章玥没说话。
许君莉看了看她:“他以前是救过你,但不是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的,而且你们又没在一起过,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她想说他们之间不止救命之恩的事,可又说不出别的事。那些散布在繁枝细节里或微妙或汹涌的情愫,只有他俩能懂,至少她是这样认为。但他最后的反应让她发现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好几年过去,就连突然出现时也瞧不出他有什么波动。
“我决定放下了。”她说。
许君莉鼓了鼓掌,又说:“不过汪梵挺花的,你还是得离他远点儿。”
“胆小怕事又浮夸,我才看不上他。”章玥道。
许君莉又朝她鼓了鼓掌。
陈老师是实验小学的老教师,提过两回要给她介绍对象,这天第三次提,她答应了。
那人约她在星云街的咖啡馆见面。
他穿一件蓝色西装,因为健身身材挺壮,胳膊往桌上一放,肩部的料子就因为鼓胀的肌肉老往一块儿簇挤,陈老师说他是互联网新贵。
新贵不新贵章玥不知道,就觉得他挺能聊,聊了半天行业知识她愣是没听懂几句,直到他那杯美式黑咖下去一半才终于停下来。
“你好像不喜欢喝咖啡。”他看了看章玥的杯子道。
“还行。”章玥边说边拿调羹搅散了拉花。
“陈老师是我邻居,跟我妈关系挺好。”他又说。
章玥:“陈老师是我同事。”
那话就跟火燎枯木似的,一下子就尽了。
俩人沉默地喝着咖啡时,章玥从斜前方的玻璃门看见一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的学生。
那个豆芽菜般的男孩儿走进巷子,没过一会儿又耸拉着脑袋走出来。
章玥放下调羹:“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事儿得先走。”
这男人松了口气:“行,那就有缘再见。”
看得出来他对她也没什么兴趣,章玥放下后的首次挑战以失败告终。
她离开咖啡馆朝巷口的那棵大树走去:“丁凌。”
男孩儿转头:“章老师。”
“怎么不回家?”
丁凌一双单眼皮也耸搭着,他发浅肤白,显得更加瘦弱,背靠着大树无精打采。
“忘带钥匙了。”他说。
章玥:“你奶奶不在家?”
“她多半又打麻将去了。”
“那你找她拿钥匙去啊。”
丁凌不说话。
章玥猜出个大概:“走吧,我跟你一块儿去。”